《醉沫.九言-最光阴、九千胜》求影藏心

6、六、错落（上）何种意义的时间

　　点点飘零的残叶，在风中，拓落下一身孤寂的残影。渺渺云海，薄雾遮不住熙微的天光，纵然看不见云海中的黄昏，却也能在这黯淡的天光中，感受到时间的点滴流逝。
　　一株在焚烧中，吐露人间百味桑凉的流风玉树，在莽莽无边的云海中，独自屹立。
　　"时间树下站著的人，本该是吾。"
　　一声平淡的回应，再不复昔日脑海深刻的语调，然而在耳边轻轻回响的第一声，却隔著相同的树影，回起了故岁久远的回忆。
　　那时，时间树下，他说，他听。
　　未曾出过时间城的他，只能透过时间树，了解未曾亲历的世界。
　　饮岁常说，人世有了感情，才多出了这许多的生死离别。
　　坐在时间树下发呆时，他常常想起这句话。在反复咀嚼的滋味下，淡淡的羡慕，油然而生。
　　时间树第六次结出时计时，看著饮岁眉眼间随之蕴生的温柔之色，不知为何，心中喜悦，也忽而溢生出来。
　　第一次，想要永远留住一种感觉。
　　"你还记得那一次，你对我所说的吗？那个让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回答。"
　　最光阴看著时间树，这棵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玉树，在触手刹那，仅是微微一动，旋即悄无声息，只余下半数时间残叶，在风间独自飘零。
　　"人世的感情，是华而不实的赘饰，吾不需要。"
　　是太冷情，或是情显之无情，在少年眼中，却只见得过往相伴的无数岁月情谊，在一句否定的回答下，尽数归无。
　　"你真无情。"
　　"你是光之少年，身份至极尊贵，天命掌握时司，也不该有太多无必要的情绪。"
　　"那时，我并不懂你的意思。"
　　最光阴转过身来，看著眼前深蓝色的身影。浮灼的焦味充盈鼻尖，平无波澜的心，蓦然，微微一动。
　　深蓝色的锦披上，只余下淡淡的焦灼痕迹，饮岁面上，如同覆盖了寒霜。
　　"时间城已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回归你的人世，你和时间城早无瓜葛。"
　　一句无瓜葛，离开藤蔓的果实，就再也无法回归曾经的这条根了吗？
　　"你还是……没变。"
　　简单两字，却连自己也说不清楚，这股溢上心头的淡淡苦涩，从何而来。
　　饮岁没有说话，目光看著时间树，一片沉然。
　　那时，他的目光，很少离开最光阴。
　　他总是说，你是光之少年，身份至为尊贵，自有掌握时司的天命。
　　最光阴只是静静地听著，并无反驳。
　　茫茫云海，难得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何况，这是事实，尽管他并不喜欢这样疏离的定位。
　　"如果我离开了时间城，我就不是光之子，别人也不会这样认为，对吧？"有一次，他忍不住问饮岁。
　　饮岁只是压了压帽沿，清澈眼眸垂在阴影下，"或许吧。"
　　这一次，他没有看著最光阴。
　　"九千胜已回归人世。时间城被损毁十之六七，从此以后，你也不必再回来。"
　　时间树，这棵将近凋零的玉树，轻轻晃动，带动满树喳喳时鸣，在破碎的时间下，行走著一曲来不及书写的生死。
　　最后一痕灰白色的身影消逝在异流中时，饮岁轻轻压了压帽沿。
　　"呵。"
　　说不清的情绪，忆起时境灰灭瞬时，残零的时鸣声，融汇心头化不开的结郁，将人锁在时间的牢笼，永无解脱。
　　"九千胜，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