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共舞》凤凰花开

1、第1章

　　周末，沈菲跟同事小何正在红星美凯龙广场选一款进口漆，“嘚喽、嘚喽、嘚喽”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沈菲心一紧，从包里取出手机，食指轻轻地滑过去，扫一眼，微皱眉头，又丢回包里。
　　“嘚喽、嘚喽、嘚喽……”
　　越响越起劲。
　　沈菲没有理会，任它在包里尖声呼救。
　　“谁需要急救啊？”小何抱着个油漆罐子，一边研究成分和环保指标，一边侧头问沈菲。
　　“姓郑的。”
　　“就那土财主？”
　　“还会有谁？”
　　“恶鬼缠身啊，”小何打抱不平，“大晚上也不放过你。”
　　“谁让人家是老板。”沈菲无奈，苦笑，瞪着颤抖着、尖叫的手机再次沉寂下去。
　　小何把黑框眼镜放低，翻着两只高度近视的大眼睛，千叮咛万嘱咐，“去了，千万不能做人工呼吸。”
　　“我的初吻，不会白给一猪头小队长。”
　　“初吻？额滴神啊，”小何眼角斜到天上，“沈菲啊，你的处级干部，至少五钻吧。”

　　“嘚喽、嘚喽、嘚喽……”急救声再次响起。
　　“接客，快去，快去，别得罪了咱们的财神爷！”

　　电话接起来。
　　郑兴旺。
　　“小沈，老半天怎么不接电话啊。”对面的“财神爷”呃一声打了个酒嗝，电话这头似乎都能闻到醉醺醺的酒臭味，“是不是不给郑哥面子啊。”
　　“不是、不是，”沈菲慌忙解释，“最近跟散户做设计，静音，没听见……”
　　谎话随口而出。
　　“啊哦，这样子啊。”又一个酒嗝打过来，看样子喝得不少，“郑哥今天给你介绍几个更大的老板，包你以后坐家里，数钱数到手软……”
　　诳人出去的理由，也不换个新鲜点的。
　　“啊……”沈菲刚想拒绝，郑兴旺充满酒气的话又飘过来，“人家那楼盘，做的是一梯一户的精装房……”
　　诱人的大蛋糕。
　　这年头，没人跟钱过不去。
　　不就是陪吃、陪喝吗？

　　“沈菲，有事打电话啊。”走出老远，小何在背后远远地喊道，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慨。
　　沈菲啊了一声。
　　“我老公是国家一级拳击手，”小何在空中做了个挥拳的动作，“谁敢欺负你，咱们就尝尝这个！”

　　到了郑兴旺说的“醉仙阁”，在前台小姐的带领下，三绕两绕，终于来到3088包厢门口。包厢外仍能听到里面划拳、喧腾的声音。沈菲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推门进去。
　　“吭、吭、吭……”被刺鼻的烟味，呛得咳嗽了几声。强力控制住捂鼻子的手，迈过一打啤酒瓶和一堆红酒瓶，沈菲胜利来到酒桌前，十几个人，一个年轻的没有，一群四五十的老梆子。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一个年纪四十开外的红脸汉子，咧着厚重的嘴唇，红着眼睛问，“另外俩呢？”沈菲嘴角抽搐了几下，另外俩？难道郑总还临时抽调了另外俩人？
　　“应该一会儿就到了吧。”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四下里搜罗搜罗，一个人不认识，怎么不见郑兴旺？ “郑总呢？”没了郑兴旺，她还真不知道坐哪里合适。

　　“隔壁包厢撂倒了。”红脸汉子一边大嚼着东西，一边朝着沈菲直摆手，“找什么郑总？他那德行，有心也无余力啊。”
　　一阵哄笑的声音。
　　“来，来，来，坐这里，坐这里……”见沈菲僵持着，红脸汉子不由分说，站起身，手抚着沈菲的背，生生拉她在旁边坐下。
　　添一副碗筷，加了几个菜，一一做介绍，这个是天荣地产的老总，那个是红树林地产的老总，这个是建设银行的副行长、那个是房管局的处长。
　　都大有来头。

　　介绍完了，红脸汉子帮着沈菲斟满酒，白的，还用自己油光贼亮的筷子，给沈菲夹了一堆菜在小碟子里。
　　“我不太会喝……”
　　“怎么可能？小、小什么来着，”红脸汉子磕绊着，叫不出名字来。
　　“小沈。”沈菲立马把他磕巴着的后半句接上。
　　“小沈，你是出了名的能喝……就别谦虚了……来，来，干了，干了！”红脸汉子拉着沈菲的胳膊，先敬一杯，“不喝，就是看不起刘哥！”
　　没怎么着，就上纲上线了。对于一个下游的装潢设计公司来说，这些人都是祖宗，沈菲一个也得罪不起。
　　“就是，就是。”一堆人帮腔。
　　有理就在人多。

　　没办法，沈菲捏着鼻子，喝下去。酒精从口腔经过食道，进入胃，火辣辣地烧。
　　“好！”
　　“再来一杯！”
　　开了这个头，就一杯一杯地续下去。直喝到两眼发飘，另外俩女的来到包厢，嗲嗲地高叫着“郑总”、“黄总”，沈菲才迎来1949年。服务员添两把椅子，俩女的和沈菲，异常均匀地被分配在一群须眉之间。

　　“你俩怎么才来？”红脸汉子非常不满地高声埋怨着，“你们这姐妹小沈，一点儿也不禁喝……这江老弟怎么点的将嘛……”
　　“刘总，刘总，真不好意思，小沈是刚来的，不太懂事，您多多包涵……”俩女的当中，一个稍微老道一点的，跟沈菲使了个眼色，随后一边道歉，一边给刘总敬酒。
　　“还是小红懂事啊。”
　　那个被称作小红的姑娘，领口低开，胸部时不时发出诱人的颤抖，颤抖得眼前的这位刘总心花怒放，把沈菲的不懂事完全抛向脑后。敬完，小红又紧紧贴着刘总坐下。还好众目睽睽，不然这小红，非常有可能直接坐到刘总的大腿上去。
　　真舍得啊，这女的。

　　包厢里继续推杯换盏，来了俩助兴的，气氛果然活跃起来，不愧是科班出身。沈菲趁乱拎包冲进厕所，哇啦哇啦吐起来。在马桶上蹲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脑袋清醒了才走出去。
　　“这有钱、有权的都是畜生。”
　　找个黑暗的楼道躲躲，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刚靠住墙壁，就听见更加黑暗的角落里，一对喝得半醉的男女，激情的粗喘与轻哼的声音。
　　没良家妇女的容身之地啦。

　　从黑暗的过道里退出来，拐到电梯口，包厢里一群人呼啦啦地涌出来，电梯口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小沈……”红脸的刘总一眼望见从黑暗楼梯里出来的沈菲，“大家正找你呢，来，来，来，赶紧上车，赶紧上车……”随后激情男也带着酒气，呼呼地从黑暗的楼道里跟了出来。
　　刘总见了，先是一诧，随后就咧嘴笑了，食指在空中颠了颠，“小沈啊，刚才还跟我装清纯！”说着上前来，朝着沈菲的屁股狠狠地捏了一把。
　　捏得她真想一个大巴掌抡回去。
　　咬咬牙，忍、忍、忍。这巴掌痛快地抡过去了，就把公司的大客户却给抡跑了。这要是方总知道了，还不让她立马卷铺盖卷走人？

　　仨女的，平均分配给了三辆车。被夹在刘总和一个什么总中间，沈菲感到喘不过气来。还好有一个总，比较老实，酒喝高了，靠着车座，微闭着眼睛。就这个刘总，两条大腿大大咧咧地敞开着，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沈菲的大腿根。搞得她躲没地方躲，说也不好意思说。
　　只那么绷直绷直地干坐着，练僵尸大法。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缓缓地停在了光辉璀璨、带着骚动、颓废气息的“天上人间”夜总会前。
　　滨海最有名的“腐败一条街”。
　　既熟悉又陌生。
　　久久地望着红、绿、蓝、紫交替闪烁的“天上人间”四个大字，沈菲僵住。
　　活体标本一般被钉在那里。
　　“小沈，快走啦。”
　　瞬间回过神来，呼啦啦，随着一大帮子人，先进后了三楼的KTV包厢，包厢的门被打开，［One Night in 北京］如妖似魅的声音破门而出，声音很大。

　　“把酒高歌的男儿
　　是北方的狼族”

　　确实是一群饿狼！
　　沈菲咬牙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