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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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在胤禛面前闹了个大红脸之后胤禩便一直躲着他，借口额上的伤一直没去尚书房，也不出东厢，整天闷在房里。
前两天宜妃带着梁太医又来给他瞧了瞧伤，梁太医说他的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宜妃便劝他说再歇息两天该回尚书房了，胤禩想起那天的事情变了变脸色，但想到宜妃是怕他的功课落下太多才对他好言相劝，终是应了。
康熙命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及英武殿大学士纳兰明珠为尚书房总师傅，并亲自为皇子授课。
大阿哥胤禔已迎娶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嫡福晋并出宫开府，已开始上朝堂参与政事，太子胤礽有专门的皇太子讲师在毓庆宫独自授课，五阿哥胤祺养在太后宫中，被特许辰时入尚书房。
所以如今从寅时便要入了尚书房的皇子只有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七阿哥胤祐和八阿哥胤禩。
“爷，快要寅时了，到了早读的时辰了，该去书房了。”阎进立在胤禩床边，轻声将胤禩唤醒。
胤禩有些不满地扁了扁嘴，都是上辈子学过的东西，这辈子还要如此早起地再听那些师傅们讲一遍，真是浪费了大把的时光，还不能睡饱。
想归想，他却还是接过阎进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阎进招来了两个小太监伺候胤禩洗漱更衣，自己去给胤禩准备早点。
胤禩满脸倦容地走出东厢，抬眼瞧了瞧还漆黑一片的天，从阎进端来的糕点中挑了一块，胡乱地塞进嘴里，草草地吞下了肚。
“爷，多吃点儿，小心饿着……”阎进将盘子端到胤禩面前，想让他多吃点，胤禩朝他摆了摆手，有些赌气地对他说，“离昨儿个的晚膳才没过多久，现在这么早，爷怎么吃得下！”
阎进知道自家主子对于这么早便要去早读有些不乐意，便温言相劝，“爷啊，现如今是辛苦了些，可皇上也是希望阿哥们个个都能扛起大清江山啊……”
“爷知道，爷知道的，爷都知道的……”胤禩叹了口气，轻的微不可闻，想他上一世是最受尚书房里的师傅夸赞的，连皇阿玛都夸赞过他“年幼聪颖，日后必定是我大清栋梁之才，股肱之臣”，到头来还不是得了皇父的一句“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即便他再努力，又有何用？
“走吧……”胤禩向门口走去，阎进带着哈哈珠子跟在他后头也踏出了南院。
等到胤禩一行人的脚步声消失后，胤禛推开了西厢的房门，抬脚跨过门槛，冷清的声音传入身后的苏培盛耳中，“我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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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胤禩到书房的时候只有几个小太监在，胤禩免了众人的礼，双眼一扫，瞧见他的桌子上备着两块一模一样的端砚时有些惊讶，“这两块砚都是给爷备的？”
“回八阿哥，左边的一块是您的，右边的一块是四阿哥的。”其中一个小太监向他下跪回答。
胤禩眯了眯眼，“爷怎么不记得爷的位子旁边有人？”
“八弟入书房的时候四哥染上了风寒，八弟这才没见着四哥。”胤禛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屋内的宫人们纷纷下跪请安。
胤禩见到胤禛的时候微微红了脸，将头扭向另一边，避开胤禛的目光，不情不愿地朝胤禛作揖，“弟弟给四哥请安。”
胤禛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前坐下，从手边拿起一本《大学》，朝胤禩扬了扬，“八弟不复习一下功课么？李师傅说今日要抽背，这些日子八弟不在，怕是落下了好一些课了，李师傅可不管这些，那是定要罚的。”
胤禛见胤禩没有回应，便自顾自看了起来，胤禩见他果真没有再搭理自己，也撇了撇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复习起落下的功课。
胤禛实则并没有在看书，他做了一件令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将书竖起来遮挡住自己的脸，偷偷的躲在书后看着胤禩读书的模样。
胤禩看书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总是十分认真的，有些严肃，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像自己。
这样严肃的神情放在胤禩那张可爱的脸上让人感觉有些奇怪，可他偏偏爱极了胤禩那认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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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当真是天资聪颖，对待功课又认真，假以时日必成我大清栋梁之才。”李光地检查完胤禩的背诵情况后当即便在书房内夸赞起来，这时从书房门口传来一阵爽朗浑厚的笑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光地率一众汉文师傅对康熙行礼，四位皇子和满屋的奴才们也都跪下向康熙请安。
“都起来吧。”康熙帝背着手，转向李光地开口道，“晋卿这是在夸奖胤禩？”
李光地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满意的神色，“皇上可要亲自检验八阿哥的功课？”
康熙没有回答，直接从李光地手里接过一本《大学》，随意翻了一页，便开始向胤禩提问。
“好！”康熙满意地拍了拍胤禩的肩膀，“朕的八阿哥果然优秀！将来必定是无人能出其右的一代贤王！”
胤禩带着惯常的乖巧笑容面色平静地向康熙作揖，“儿臣谢皇阿玛夸奖。”
可是书房里的其他人都变了脸色。皇康熙这么说无疑便是当众挑明了八阿哥以后不可能继承大统，也是从侧面敲打八阿哥，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胤禛看着胤禩，那个小小的身影竟与上辈子群臣交相称赞的八贤王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无论是哪一个胤禩，其实都在被看似是夸奖的话语伤害着。
胤禩，你究竟有多坚强，才能一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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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在下学之后去了储秀宫偏殿探望了他的额娘，良贵人。
胤禩这辈子交由正蒙圣眷的宜妃抚养，宜妃本就是个心善的女子，又对胤禩喜爱得紧，便派了自己宫里几个能干的宫女去侍奉胤禩的额娘良贵人。
站在偏殿的阶前，胤禩突然觉得有一股力量将他定在原地，他不敢上前，推开那扇紧闭的宫门。
他的额娘是辛者库出身的贱籍，上一世他的额娘去世前曾抱着他痛哭，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是额娘害了你一辈子。
那时候她已晋妃位，他也已有了爵位在身，然而当他美丽的额娘停止了呼吸的时候，他无助地抬起头，只看到立在一旁的宫人们冷漠的脸和眼中隐隐解脱的喜悦。
他什么都懂，于是他哭得像个孩子。
他曾经可以轻易地推开那扇门，而如今那扇门对于他来说太过沉重。
他究竟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的额娘？
“主子，今儿个天气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偏殿的门被拉开，胤禩抬起头，看到一个宫女正搀扶着他的额娘向门外走，他的额娘穿着一身淡青色旗装，脸上带着温婉柔和的笑容，更衬出了她的淡雅无双。
胤禩觉得心中涌上千言万语，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良贵人看到他目光一滞，随即浮现万般惊喜之色，“八阿哥……”
胤禩快步跑过去，那个宫女知趣地放开良贵人的手，良贵人俯下身来，张开双臂拥住了投入她怀里的胤禩，胤禩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唤了声，“额娘……”
良贵人听到这句“额娘”便红了眼，胤禩刚一出生便被抱到了宜妃的翊坤宫交由宜妃抚养，六年来她只能悄悄地躲在一旁看宜妃领着胤禩胤禟一同玩耍，看宜妃扮演慈母的角色将胤禩照顾的很好。
她有些颤抖地开口应了声，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打湿了胤禩的衣裳。
胤禩从良贵人的怀里退了出来，边用手指抹掉良贵人的泪水，边轻轻地哄着良贵人，“额娘不哭，额娘不哭……”
良贵人捉住胤禩的小手，对他笑了笑，“八阿哥来看额娘，额娘这是高兴的……”
胤禩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经为了眼前这个女人拼尽一切去争夺明知不可能争到的东西。
他失败了，可他不曾后悔，他只悔当初被皇位蒙蔽了双眼，没有真正给他额娘想要的东西。
他没能让额娘过上好日子，连额娘希望他健康平安，一生幸福美满的愿望都没能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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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额娘说了会儿话之后胤禩便去了翊坤宫给宜妃请安，胤禟缠着前来请安的胤禩吵着闹着要他同宜妃学做红豆桂花糕，胤禩拗不过他便答应了。
于是胤禩留在了翊坤宫跟着一直笑眯眯的宜妃学做红豆桂花糕，一直到在翊坤宫用过晚膳后才回到了东三所。
沐浴洗漱过之后，胤禩躺在床上回想着同良贵人见面的场景，刚想要微笑，却被一阵酸涩之感逼下了笑意。
他知道不可常去储秀宫，那会给额娘带来麻烦，但那是他的亲额娘，又叫他如何不想念。
想到这里，心中竟生出了烦闷的情绪，他有些懊恼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穿上外衣，走出房门来到东厢和西厢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抱膝坐了下来。
阎进听到推开房门的声音便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胤禩坐在地上吃了一惊，赶紧劝说胤禩回房歇息，却被胤禩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阎进知道自家爷许是心情不好，这时候再劝爷许是要恼了，留下一句“爷早些回房”便离开了。
胤禩突然觉得身上一暖，发觉自己的身子已经被拢在一件披风里，胤禛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心着凉。”
胤禩没有扭头看胤禛，他感觉到胤禛在他的身旁坐下，直直的望着他，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披风的带子，然后随手给自己系了个漂亮的扣结。
胤禛看着那个扣结，回想起前世曾无数次地看到胤禩的披风上系着这样漂亮的扣结，瞬间了然。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并不是一个人努力了就可以争得到的，如果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争不到那样东西，却还是拼了命地去争，你会不会觉得那个人很傻？”胤禩突然开口。
胤禛自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稍作思索后便开口回答，“有些事情不去做的话，不会明白那其实是做不到的。有些事情不明白那是做不到的话，不会放弃尝试的机会。但如果那一个人明知不可为而非要为之，必定是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拼尽所有而前行。为了信念而奋不顾身，那样的人，是英雄。”
“是英雄吗……”胤禩喃喃低语，他不得不说胤禛的洞察力实在惊人，怕是已经听出来自己的弦外之音，知晓自己的心思了吧，不过……
胤禩吃吃地笑出了声，胤禛看着他，挑了挑眉，声音如晚风般冷清，“你笑什么？”
“没什么……”其实，这样的胤禛还不错吧，胤禩将头转向他，发自内心地扬起笑容，眼角微微上扬，好似也在微笑。
他说，“谢谢你，四哥。”
胤禛有些痴迷地注视着胤禩的眼睛，月光下那双生得极好看的桃花眼显得格外明亮。
小八，我望见你眼中月色如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