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清幻(清宫）》雨非语

18、第18章

　　时间真的像流水一样，无声无息的流淌，转眼又是一年。
　　除夕的家宴上，我依旧淡漠的坐在康熙身边，不发一言，就像身边儿的摆设一样，淡漠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康熙看舒舒和十四阿哥的眼光有些怪异，太子却时常看着我若有所思。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我在心里暗咒，若不是那些大臣们的进言，他以为他还会坐在那里作威作福吗？
　　我冷冷的一笑，殿外却忽然飘起几片雪花。
　　胸前的吊坠儿闪闪发亮，我用冰冷的手指触了触那晶莹剔透的表面，发现那上面和我的手一样没什么温度。
　　原来我的心情波动会有这么大的影响，看来我应该藏好自己的情绪才是。

　　上元节的时候，十四阿哥带着舒舒出宫去了。
　　我没有去，因为我对当电灯泡实在不怎么感兴趣。
　　我用圣女的异能凝结了许多大大小小玲珑剔透的冰灯，挂在四处，拉了好多人一起猜谜。
　　所有人都玩儿得很尽兴，包括康熙。
　　康熙随口问过一句：“这些灯谜都是你出的么？”
　　我说是的，都是我出的。
　　康熙突然眯起眼睛看我，曾经的最后一点慈祥也灰飞烟灭，那个如慈父般的康熙也许随着凛冽的寒风，飞走了。
　　再也回不来了。
　　直到深夜，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舒舒才回来。
　　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提着一盏小巧精致的八宝花灯。
　　我则在一旁闷闷的笑，舒舒被我笑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揪了我的领子问我在笑什么。
　　我却只答：“为你高兴而已。”
　　他问我为什么高兴。
　　我答：“终于有人可以守护我的守护者了。”
　　她的脸顿时红的像一只熟透的苹果。
　　我的心里却有些惆怅，因为我的关系，康熙已经知道她和十四阿哥的事情了，因为是我说的，所以康熙一定会答应，毕竟古人都是很敬重神仙的。
　　可是我和胤祥呢？虽然阿玛的死，对皇室都有影响，而对我的影响却是最大，我是需要守孝三年的啊！不过也好，起码我还有三年的自由之身。

　　春天，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春风常常偕同淡淡的花香将我的衣裙吹皱。
　　我无聊的翻了翻柜子里的衣服。
　　红色？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我好像从没穿过这样艳丽的颜色。
　　我倒是有些好奇，自己穿上这身儿红裳会是什么模样。
　　第一次穿这么艳丽的颜色。水红的底色，金色的绣线，本来喜气洋洋的颜色到了我的身上却奇异的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
　　果然和白衣有些不同呢，不过要是天天这么出去却也有些太招摇了。自嘲的摇了摇头，偶尔穿一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天气渐渐暖合起来，我常坐的那棵大树也抽出了新叶。
　　只是这次……还是坐到树上去吧，这一身儿是在太过耀目。

　　“圣女，是因为仇恨才来到世间。因此，你心中的仇恨越大，你的能量便越大。”
　　谁？是谁在和我说话？
　　“有多深的爱恋，就会有多大的仇恨。”
　　什么？什么意思？
　　“当你的爱，全部变为恨时，会……”
　　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事？
　　“最美的一刹那，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呵，这句诗我也会背的哦！
　　“天涯魂，天涯，天涯……”
　　怎么又是那句谶语？我皱了皱眉。
　　“我不信命！”我气愤的大吼，“而且我想我曾经说过的，我永远不会成为别人复仇的工具。永——远——”
　　“这是你的命运，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不会改变。”
　　什么？这是什么？
　　啊！血！好多血！不要过来！
　　“喂！醒醒！”
　　我睁开眼……
　　嗬！这可是又下了一跳！
　　胤祥的笑脸就在我面前不过三寸的位置晃悠。“服了你了，居然坐在树上也能睡着。”
　　“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我嗔他一眼，“警告你哦，不许吃我豆腐，不然……嘿嘿。”我很阴险的勾了勾嘴角。
　　他忽然向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又靠近了几许，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磁性：“你一定舍不得的。”淡淡的墨香，很有夏天的味道……唔，好晕！
　　敌进我退……退？我可是在树上诶！再退就要掉下去了啦！
　　嗯？有点儿不对劲……
　　“以前我是坐在树下，你看得见我不奇怪，可是……”我皱了皱眉，“可是我现在是坐在树上，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让我亲你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这个小色狼！不能生气，为他生气不值得。
　　我耸耸肩：“不愿意告诉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
　　“好吧，告诉你！”他一撇嘴，“万绿丛中一点红，想不醒目都难哦！”
　　“这件事你不感兴趣没关系，不过有一件事你肯定感兴趣！”他仰起下巴，得意的斜睨着我，“关于十四弟的，想不想听啊？”
　　“切！”我毫不客气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语气满是不在乎，“在你心里，关于十四阿哥的，我还很关心的事儿，一定是皇上要给他指婚了。”
　　“bingo!”他在我脸上亲了亲，然后炯炯的看着我。
　　心里像揣了一只白鸽，我慌忙转头，避过他的视线。却听见他闷闷的笑，我想一定是我脸红了。
　　啊！好丢脸啊！
　　“那个，你说皇上是给十四阿哥指婚是吧？”转移话题，不能让他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是和孝吧？不过因为我阿玛的事儿，可能得耽搁一阵子了。”
　　“嗯，”他点头，又摇头，然后叹口气。
　　“怎么了？”
　　“要耽搁一阵子倒是真的，只是对象不是和孝。”他的声音淡淡的，就想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淡然。
　　“什么？”我惊呼出声，这不论对我还是舒舒都无异于五雷轰顶！
　　“不过是个侧福晋。”他有些担心地看了我一眼，“舒舒觉罗氏，员外郎明德之女。”
　　“也对，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很技巧性的顿了顿，让冷笑爬上了嘴角，“委屈和孝了，只是她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又怎能不回报呢？”
　　我转身，跳下了树。浑然天成的傲气如滔滔江水般滚滚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天色渐渐入暮，夕阳不甘心的放射出大片大片血红的光，刺伤了我的双眼。
　　水红的衣裳，血红的夕阳，交相辉映，绝望而凄美。
　　一路上我走得很慢，思考着该如何告诉舒舒。
　　“听说十四爷要大婚了。”声音从廊子的拐角处传来，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清楚。
　　“可不是嘛！那个呀，是舒舒觉罗氏，员外郎明德的女儿。前些日子和母亲一起进宫给德主子请安时碰到的，两个人可是一见钟情呢。”
　　“哼！一见钟情？要我说啊，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那和孝格格，亲王的女儿，前些日子还和十四爷柔情蜜意的，可现在呢？还不如个侧福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怎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怎样？”
　　“是不怎样。”
　　那声音低柔婉转，宛如一个微风的低语，轻轻挠着你的心。
　　几个宫女愕然转过头去，却被一个亮丽的水红色的身影晃花了眼。
　　柔软的丝绸无风自舞，如火烧云般团聚在那名女子周围。
　　精致无瑕的脸庞，丰厚如缎的青丝，那一身儿水红被她穿的绝望而凄美，宛如与生俱来的傲气如洪水般暴涨。
　　几名宫女好像被那气势所镇，竟连请安也忘记了。
　　我微微笑着，却笑得没有丝毫情感，不带一点温度。
　　“怎么不说了？我不过是发表一下我的看法，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也就是说，如果继续的话……那就自求多福吧。
　　几个宫女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噤若寒蝉，却说什么也不肯多说一句。
　　在宫里谈论主子们的事儿本就是忌讳的。
　　“好了，既然你们没什么说的了，那就我来说。”我走近两步，抬起手来，上面瞬时凝结出一把匕首，“如果说，这是我给你们的惩罚，那么你们是否接受呢？”
　　声音低柔婉转之中又添几分柔媚，甜甜腻腻的，就像同情人讲话一般。
　　“唉，我还真做不来那狠心的主子，不过下不为例。”我收回手，宫女们抬头时，我已在三丈之外。
　　忽然有人低低的说：“那个，该不会是紫茹格格吧？”
　　“可是紫茹格格嗜穿白衣啊！”
　　“瞬时凝寒气成冰匕首，除了紫茹格格，试问天下哪里还有第二人有这等本事？”

　　跨入门槛，淡淡的梨花香和着轻轻的歌声笼罩下来。

　　我要控制我自己
　　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

　　月下，梨花片片飘落，轻柔的一如一年的初雪。
　　舒舒竟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白色。
　　月华轻柔如流水，静静地泻在她脸上，有亮晶晶的东西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装作漠不关心你
　　不愿想起你
　　怪自己没有勇气

　　我惊呆了，天真开朗如舒舒的身上竟也会有那种强烈的孤寂。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
　　告诉我星空在那头
　　那里是否有尽头

　　苦笑，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
　　不用我为难得告诉她了，她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嘴角越咧越大，笑得比哭还难看。
　　脚步轻轻的，不带起一寸尘土，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来无影去无踪的清风般站在她身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baby不要再哭泣
　　这一幕多么熟悉

　　还记得现代吗？舒舒的那次……失败的初恋。

　　紧握着你的手彼此都舍不得分离
　　每一次想开口但不如保持安静

　　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好好笑，那样深厚的友情，我居然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手足无措。

　　幸福搭配悲伤
　　同时在我心交叉
　　挫折的眼泪不能测试爱的重量

　　清凉如玉的指尖慢慢移到她的脸上，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张开迷蒙的眼，那里面有什么呢？悲哀，伤痛，不甘……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复又垂下。

　　付出的爱收不回
　　还欠你的我不能给
　　别把我心也带走
　　去跟随

　　她躲在我的怀里轻轻啜泣，身躯微微颤抖。
　　小傻瓜，这样的你，又怎能做我的守护神，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呢？
　　她突然停止了哭泣，缓缓直起身子，摊开了手掌。
　　那是一对并蒂而生的莲花。
　　只是此时，它的光芒似乎比平时黯淡了点儿。

　　爱情的滋味此刻我终于最明白

　　“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疯狂的大笑出来，用里挣脱我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一见钟情……并蒂莲……花灯……都是骗人的！”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惋惜：“这是你的命运，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不会改变。”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就屈服了，那你的这份感情也太不值钱了。你也根本不配做我的守护者。”
　　她浑身狠狠一震，笑得有些勉强，有些自嘲：“那你说怎么办？我没有你的洒脱，我是现代人，一辈子都不会接受古代的一夫多妻！”
　　“好吧，我会帮你，”我垂下头，静静思索了一番，“我没有能力毁了她，却有能力让她形同虚设。”
　　“不过前提是……”我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紧她，“十四真心爱的是你。”

　　次日傍晚，景福宫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拢在其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觉得那宫殿富丽堂皇，宛如仙境。
　　我独自一人站在门下，抬头望了望那在月色下忽明忽暗的牌匾，又微微垂下头，眉头轻轻皱起，提着盒子的手紧了紧。
　　十四阿哥尚未婚配，是以一直住在紫禁城的景福宫内，倒是方便了我随时去找他。
　　抬脚跨入门槛，四下里冷冷清清，不见半个人影儿。
　　远远望去，只有一间屋子的灯是亮着的，
　　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洒在地面上。
　　窗纸上一个黑色的剪影，手握金樽一盏，仰头饮下樽内美酒。
　　浓浓的忧伤透过薄薄的窗纸侵入我的内心，冰冰冷冷的。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绝望，毫无神光的眼睛。
　　我低声叹气：“唉，何苦呢？”
　　“呵呵，”十四阿哥无比自嘲的笑出来，“你信吗？舒舒觉罗氏，员外郎明德的女儿。前些日子和母亲一起进宫给额娘请安时碰到的，两个人……一见钟情。”
　　“就算我不信又能怎样？就算天下人都不信又能怎样？”我盯紧了十四阿哥，不肯错过他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你说的对，”金樽沾了沾唇边，他眼神涣散的看着我的方向，“可是我不要那个女孩儿坐我的侧福晋，我只要孝儿，孝儿……”
　　“和孝么？”我冷冷一笑，“她的身份地位你不是不知道，堂堂亲王的女儿，怎能屈尊去做一个小小的侧福晋？”
　　我承认我曲解了他的本意，但我是故意的，我希望他会看明白一点……
　　“和孝会是你的嫡福晋，”我顿了顿，“虽然我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下婚旨，但这一点是肯定的。”
　　他懒懒的斜靠在塌上，满是嘲讽的看了我一眼，“你以为你真的是雪仙子么？你的预言全部会实现？”
　　“信不信随你，”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若有似无的白了他一眼，“看你是我的朋友，才想来帮你，你却不识好歹。这东西，我还是拿走好了。”
　　“等等！”背后传来他的低喝，那声音有些微微颤抖，“那是什么？”
　　“没什么，一根簪子而已。”我轻描淡写地说，随后又仿佛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不过被我做了点手脚。”
　　十四阿哥眼中精光一闪，随手夺过我手中的锦盒，打开盒盖。
　　绚丽耀目。
　　七八颗硕大饱满的玉珠齐齐托着一块晶莹圆润的白玉。
　　整个簪子造型优美，触手冰凉，一看边是玉中极品。
　　“这……这是……”十四阿哥目瞪口呆的看着簪子，如受蛊惑般伸出手去……
　　“别碰！”我一声惊呼，眼明手快的拦下他，“那不是白玉。”
　　“那其实是冰。”我站起身来，轻轻一笑，笑得妩媚妖娆，“不过是让它看起来像玉而已。在那上面，我下了寒咒。”
　　他看着我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严肃：“你是想让我，把这个……送给那舒舒觉罗氏么？”
　　“是的。”我点头，“如果你只爱和孝一个，那么我相信你一定会统一。如此，你的侧福晋……又就跟没有一样。”
　　“好吧，我会送过去的。”他的目光再度放在簪子上，渐渐变得复杂。
　　沉默已久，我凉凉的开口：“你说我残忍也好，狠毒也罢，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不惜一切代价让我关心的人幸福，而其他人……”我的笑带着几分残忍的味道，终是没有说下去，只是一丝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很晚了，酒喝多了伤身子，莫要再借酒消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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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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