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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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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车赶回学校的路上,我才发现街边的木棉已经开了。彼时已是黄昏,从窗外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热烈的橙红色,大有要将天空燃烧起来的气势。
      鹭市的四季很美。我在这里生活了整整20年,却没怎么碰见过白鹭,倒是那些盛开在道路两旁的木棉花很吸引我。我不知别人初见到这满树红花时该是怎样的心境,可在我的眼里,它的生命始终都是绝望而惨烈的。人和花的邂逅总是那么不经意,某个僻静的街角,迎着偏西的阳光,就恰好遇见了那用生命去燃烧的木棉,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愫,便都可在木棉花绝望落寞的绽放中愈久弥新。
      我没有得到曲邵华在文学上的天赋,却多多少少感染了他的矫情。

      回到鹭大的时候已近中午,之前吞进肚子里的东西让我没有任何胃口,只想一个人好好睡一觉。每次应付完曲邵华后我都会很累,这种困倦不仅是来自生理,也来自心理。
      宿舍里只有老三在打游戏。见是我回来,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屏幕。
      从音响里传出的背景音近乎震耳,键盘也被敲得噼啪作响。我爬上床,用被子将头蒙住。
      声音突然消失了,我向下张望,发现他已经将耳机戴上。
      “谢谢。”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轻声说道。其实无需这么客气,可对于别人的善意,我从来都感激不尽。
      这个午觉格外漫长,醒来时已近天黑。或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我不仅没有感到精神抖擞,反而觉得更累了。屋内没有人,连老三都不知所踪,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窗外的笑声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我好像梦到了鬼。
      它将我的衣服一件件除去,让我的身体不着寸缕。我在一片黑暗里惊惶的跑着,而它则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笑声尖利。我看到前面站着我的父亲,我奔向他,然后求他。
      可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那神情比死更冷。
      他说:“滚开,婊|子的种。”
      这也是那个男人在现实里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婊|子的种。
      这也是曲邵华恨我的理由,他有足够的理由恨我。

      将时间倒退5年,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个人的存在,我和曲邵华本不可能产生任何交集,却偏偏成了一场家庭伦理剧里唯二的幸存者兼受害者。
      过去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但在我模糊不堪的记忆里,我的家人几乎没有能够和平共处的时候,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结婚,也不明白他们是怎样彼此折磨着度过了14年,可我清楚争吵已然成为这个家庭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14岁那年父亲带着我去做了亲子鉴定,在母亲出差回来后便将检验单摔在她的脸上。我的母亲从事保险行业,如果她还活着,放在今天也还是个难得的美人。
      他们虽然时常争吵,却从不打架,除了那一次,打到彼此都见了血,而我站在门框旁边,哭的不知所措。
      一个月后他们走上法庭,辩论环节里父亲再次质问我是谁的孩子。我那一向坚强勇敢的妈妈在庭上哽噎的连话都说不全,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可能是当年的某个客户,却说不出具体是谁。父亲向法院提出了50万的赔偿主张,其中有15万是向母亲要回对我十四年的养育费。
      案子最终还是进入了庭外调解。
      父亲得到33万的赔偿金。我的抚养权归母亲。
      我还记得那个男人最后一次出现在家里时,我曾揪着他的衣服求他不要走。我那干练强势的妈妈总是格外忙碌,在这个家里,接我上下学,陪我放风筝,和我一起看动画片,在我算出0.5人的数学答案时责骂我的永远是我的父亲。
      我爱他,胜过我妈。
      可他只是将箱子放在地上,转身拉开我的手,冷冷的盯着我:
      “滚开,婊|子的种。”
      那一刻我突然不哭了,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爸爸,我叫了你十四年的爸爸。”
      面前的门缓缓关上,那一刻我知道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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