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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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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傍晚天黑得还晚,如血的残阳给这家小店镀上诡异的红色。当鬼鲛推开“螺之口”店门的那一刹那,变黄的叶子被风卷着吹落在店外灰暗的土地上,转眼就脏污了,再没了上一刻在枝头的妩媚,叮铃铃的门铃在呜咽的风声中显得寥落。
“欢迎光……临!”像往常一样笑着迎出来的亚纪子看见鬼鲛魁梧的身材前面没有了那个清俊的身影时,笑容仿佛顿了一下。
“我看看菜单。”鬼鲛满不在乎地坐下。
不出他的意外,店里又没有客人。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往日小却温馨的房间,显得格外逼仄甚至有几分晦暗。
“来了,大人!”亚纪子依旧用很甜的土之国口音答话,然后恭顺地在一旁等着,“大人还是先来一杯玄米茶吗?”
“嗯……每次都是见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鬼鲛漫不经心地问着。
“唉,忙不过来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呀。小本经营,雇不起店员的。”亚纪子叹了口气。
“我记得你说父母在水之国?怎么不过来和你一起呢?”鬼鲛布了个小小陷阱,亚纪子说过父母在土之国。
“大人您记错啦,我父母在土之国。他们还要种地养活弟弟呢。”亚纪子纠正了鬼鲛,递上一杯热腾腾的玄米茶。
鬼鲛啜了一口,觉得身上暖和了些:“那你也很不容易啊!这么年轻能自己开店已经很厉害了。”
“哪有。我刚来的时候在旅馆和饭馆都打过工,要不我怎么会做甜食呢!就是那时候拜师学的,攒了这么多年,也就只能在这个地段开个巴掌大的店。我最大的梦想呀,就是在20岁之前攒够嫁妆把自己嫁出去。”亚纪子好像谈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一张口就滔滔不绝。
“哈,是嫁给我那搭档那样的吗?”鬼鲛假笑道。
亚纪子却好像被说中了心事般一下满脸通红:“瞧您说的……哪有……”声音越来越小,一副忸怩的怀春少女模样。
太过标准。鬼鲛只觉得这女人的表现完美得过头。这次没有鼬在场,眼前这女人却依旧殷勤得体,有问必答,胆大得有些过分。是的,他至今为止没见过什么平民女子单独跟他干柿鬼鲛共处一个屋檐底下能毫无惧色的。这个怀疑让鬼鲛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这女人应该有鬼。
所以他在结账的时候故意把钱递到她的手里,并借势扣住她的手掌,打算做一个简单的擒拿动作。
亚纪子的肩膀一下就被孔武有力的鬼鲛扭到了身后,疼得她连声大叫:“大人,你干什么啊!!救命啊!!”
“啊!抱歉,跟你开玩笑开过火了。”鬼鲛笑道,但那声音里却一丝笑意全无。他留下了几文钱扬长而去。
鬼鲛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怀疑,这女人是有功夫的。
虽然刚才她及时反应过来,让自己擒拿成功,但她遇到危机时身体的第一反应是没法掩盖的。鬼鲛清楚地记得,她向侧面轻轻地滑了一小步,虽然很小,而且她及时止步了,但那动作正是应对这种普通擒拿的标准动作。反方向侧滑一步,可以避开高大的对手接下来对肩膀的压制,并为下一步腿部的攻击赢得适当的空间和位置。而大多数没有受过训练的人第一反应则是用力甩动那只被擒住的胳膊好摆脱对方,她显然不是这一种。
从螺之口出来,鬼鲛快速地回到了旅店,向老板娘问了搭档的动向,被告知鼬没有出过门。鬼鲛彻底放心,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着回到基地后向阿飞汇报。
他没有必要立即铲除这个女人。他对晓的忠诚绝没有到了为保护组织秘密而冒险对抗宇智波鼬的地步。鼬为了避免身份败露,是一定会拼力死战的。以现在的自己和鼬打上一架固然胜负难分,但委实没必要去冒那个险。
鬼鲛并不知道,自从他离开旅店的时候,就有一只乌鸦在远远地跟着他,没有查克拉,没有人形,距离很远,即便是鬼鲛这样的顶级忍者也没有发现。
但鼬没有出手,或者说,对他而言,不出手的冷藏处理是现在最好的方案了。
当他决定冒险以幻术(就像他以往那样)通过亚纪子告诉村子的顾问水户门炎和转寝小春晓即将捕捉九尾的情报时,这一切就已经开始了。那一刻起,鼬就为今天的这个结果做了心理准备。捕捉九尾的任务必须失败,但这很可能会暴露自己和亚纪子。
为了这一刻,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首先是利用到访木叶的机会高调亮相,不大不小地闹上一场,震慑木叶的高层——我宇智波鼬还活着,不要打宇智波佐助的主意。
但不管怎样,木叶对佐助这个宇智波一族的遗孤已经不再安全,特别是这次暴露可能让佐助的保护者——宇智波鼬命不久矣。所以他必须用一个办法把佐助转移出木叶,最好,是他自己决定离开。
本来,就算不在捕捉九尾的时候遇到佐助,鼬也打算去找他的。他知道可以在哪里见到那个笨蛋弟弟。再一次加深仇恨,并以实力的悬殊差距告诉佐助他有多么弱小——只有这种极端的手段才能迫使那个白纸般单纯的孩子离开木叶,寻求力量以保护自己。
宇智波鼬,可以为了木之叶和宇智波佐助把自己的存在利用到极致。
然而在这个局里,有个人从一开始就注定难逃牺牲的厄运——香田亚纪子,不,或者应该说,森田工美。
「森田工美……」鼬闭上眼睛,眼前慢慢地浮现出女孩姣好秀美的面庞。由于他只在忍者学校呆过一年,又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训练上,所以鼬委实记不得大部分同学小时候的样貌了。然而,许是因为曾被编进一个小队里的缘故,在听见和看见工美的那一刹那,他还是马上就想起了这个姑娘。
不过真正让鼬确认她身份的,还是那个“69文”的数字。
记得那是毕业后刚刚成为下忍的时候,4人一个小队,负责建立一个接应站安全撤回在战时布置在各国的严重超编的情报人员。忍者大战已经结束,过多的情报人员变得没有必要,同时村子里百废待兴,而这批人经历了多年漂泊在外的生活,也极其渴望被新炮灰替换。
“你们想一个暗号,别太复杂,有一定辨识度。最重要的是,能够自然地在掩护身份下说出来,而不会让人感到突兀,这样能避免暴露身份。明白了吗?”带队的中忍说。
“是!”
孩子们最喜欢商量行动代号,暗号一类的东西,其他两人都说了自己的想法,唯有鼬安静地想着下一步行动,他对这类事情没有兴趣。
“就用69吧!”森田工美叫着。
“为什么啊?”小队里另一个男生问。
“额……你看,今天刚好是6月9号,这个数字好记,又不大不小的,当做钱数很适合讲出来……”工美胡诌了个根本讲不通的理由,边说边看着旁边的鼬。
男孩子不好在这种事情上和女生争什么,鼬又不发表意见,于是暗号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傍晚,鼬收到了森田工美的生日礼物。他说了声谢谢,女孩笑得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鼬没想到,在汤之国见到森田工美的时候,她还在使用这个暗号。
作为一个格斗天资一般,但沉着冷静,表演力超群的女忍,森田工美从那次任务之后就被定位为情报忍者。接下来的3年,在她接受语言训练,研究情报学、密码学、心理学课程的时候,鼬已经被破格提拔为中忍,担任更重要的任务。
从那以后,他们就基本没再见过面。
鼬13岁离开木叶之后,森田工美曾未经许可擅自从她潜伏的土之国回到木叶,请求三代火影彻查宇智波一族的案件,理由仅仅是出于对这个昔日同学的信任。这次没有结果的渎职使她受到了禁闭+降级的处分,却也为她赢得了三代目的注意。
也许是出于对宇智波鼬的愧疚,三代目从那个时候起就将是否可以保护鼬作为选择这个下线人选的首要条件。
这个女人如果成为宇智波鼬的下线,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如果把真相告诉她,那么她不仅不会带着灭族的有色眼镜看待宇智波鼬,反而会为了保护这颗打入晓的钉子而不惜一切吧。
事实证明,三代目没有看错人。
当鬼鲛离开那家甜品店后,已经意识到危险的工美坐在柜台后想了很久,从最初不顾一切地去找鼬然后一起撤离的想法,到后来心思冷却下来后,逐步完善的“丢卒保车”计划。
「现在联系鼬——假装私奔?晓不是傻子,这等于自投罗网。而且鼬不会走的。」
鼬不能离开这里……不仅因为他作为间谍的身份,更因为他回不去木叶。离开了晓,他将面临着晓的追杀,木叶的唾弃,一辈子背负污名。他在同意打入晓的时候就已经断绝了这条后路。
工美用并不强壮的双臂环绕着自己,把头埋在屈起的双膝上,抑制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如果不能撤离,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保全计划。
每一个情报下线都有一个保全计划:当你和你的上线都被怀疑的时候,你必须有一个可以最大限度保护上线的预案,保护那个好不容易打入对方阵营的宝贵资产,尽管这个计划可能伴随着下线的自我毁灭。毕竟,下线可以有很多个,上线却只有一个。
工美用颤抖的牙齿咬住嘴唇抑制住哭声,因为不知道门外会不会有人。在课堂上学情报学,在土之国潜伏,在汤之国处于冰冻期的时候,她曾经多次拟订或者完善自己的保全计划。但她从没有哪一次真的认为自己会用上它。
她只有18岁,她并不想死。
可是如果不能逃跑,又什么都不做,那么不仅是她,鼬也会死。
工美握了握右手,那里早已没有当时的触感。在一次保护委托人的任务里,鼬曾经救过她,他拉住她的右手用身体挡在她前面,她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手掌之间刚刚的接触。那时情窦初开的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想到这里,她停下了啜泣。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认命地闭上眼睛:「今次,也轮到我挡在你的前面了。」
凌晨4点,螺之口甜品店开了一个窗子,店主香田亚纪子仔细地查看了店外,确认无人监视以后,就放了一只信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