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无常奈何世间悲凉》奈以墨

15、玉露相逢万点灯

　　涵秋一事闹得坤宁宫里人尽皆知。涵秋更是成了巴结皇后紧赶着讨好的人。但坤宁宫的奴才们管的嘴严极了，对外并没有透出半丝风去。

　　转眼已经是建赐元年九月，天渐渐凉了下来。人心也随着敦检惠妃的小产离世而渐渐变凉。紫禁城里的人都知道，敦检惠妃的离去不过是这紫禁城里的一缕不起眼的冤魂罢了。若想在这后
　　宫走的更加长远，就必须要有根深蒂固的权势。

　　而得到这权势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子嗣。

　　皇后是这后宫里面最得宠、位分最高的一位。一转眼，皇后嫁入王府也有了一年多的时间，
　　可小腹却始终那么平坦。无心怀上孩子的皇后也不得不为这件事锁紧了眉头。

　　这一日内务府得到了新进贡的首饰瓷器，皇上见了极是稀奇，就让皇后亲自去分给六宫。

　　皇后与涵秋一同前去。皇后心中早早已经有了计划，这个计划实行起来唯有涵秋的能力才能
　　帮助自己。

　　内务府的迟楠自然是巴结上了皇后，对皇后也是极为客气。迟楠在皇后旁边悄悄的说：“娘
　　娘，那王维志在内务府的气焰一日不如一日了，最近紧赶慢赶巴结着倩雪夫人呢。”

　　皇后睨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本宫不如倩雪夫人地位高？”

　　迟楠忙赔笑：“怎敢，娘娘才是这后宫中最有权势也是最得宠的，羡煞了旁人。”

　　皇后仔细挑着：“本宫记得倩雪夫人和本宫一样最喜欢白釉，这明代的蟠螭纹蒜头瓶在内务
　　府放置多年了，便赏给她吧。”

　　迟楠小心翼翼接过蟠螭纹蒜头瓶，笑着说：“娘娘果然是最仁慈的，这蟠螭纹蒜头瓶倩雪夫
　　人求了皇上好几次呢，皇上都没给，说是娘娘您最喜欢白釉了，等着赏给娘娘呢。”

　　皇后笑笑，也不接话。“涵秋，把另外一个白釉装上带回坤宁宫吧。这些奇珍异宝本宫也不
　　便多拿，只留下这刻花折腰碗便是了。”

　　涵秋环视了一圈，“奴婢不认得白釉，还请娘娘指教。”

　　皇后纤手一指，“便是那个刻花折腰碗。”

　　涵秋极有深意地笑了笑，顺手接过了。

　　皇后掂量着迟楠告诉她的每一个宝物的价格，分给六宫众人。

　　皇贵妃是宋代青白釉的蟠螭提梁倒流壶，德妃是元代的缠枝牡丹纹碗，莹贵人是缠枝花纹大盘，悦常在是龙凤呈祥纹赏瓶，婉常在是并不如其他嫔妃贵重的普通瓷器，静常在是海水龙纹合
　　碗，矜才人是八卦琮式瓶。

　　皇后一一安排下去，迟楠一一遣人送下去。安排完了最后一个，迟楠恭敬地说：“娘娘真不
　　愧为中宫，后宫之事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皇后笑笑，也不接话。

　　第二日上午，后宫嫔妃一同前来请安。

　　“谢娘娘赏赐。”人到齐后，皇贵妃带头行了个大礼。

　　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起来吧。哪里是本宫的赏赐，是皇上的赏赐，本宫只是做了个顺水
　　人情罢了。本宫昨日翻了翻这一季的账本，倩雪夫人打理的倒是井然有序，这一季省下了近五千两白银，都是倩雪夫人的功劳。”

　　倩雪夫人虽然语气谦卑，可眉毛早已飞扬，“哪里，都是皇后娘娘福泽庇护。”而新晋的嫔
　　妃见到皇后都对倩雪夫人如此客气，纷纷对倩雪夫人露出谦卑的神色。

　　倩雪夫人一抬头，正好看到了皇后的几案上摆着的装着普洱茶的刻花折腰碗，便娇媚笑道：
　　“皇后娘娘可否把那刻花折腰碗赏给臣妾？臣妾瞧着那白釉制作的工艺倒是极为精美的，还请娘
　　娘体贴臣妾。”

　　皇后略为皱眉。皇贵妃帮腔：“皇后娘娘总共就得到了这么一件白釉，夫人还要抢来吗？”

　　皇后温和摆了摆手，“罢了。涵秋，去把它装起来给倩雪夫人带去吧。”
　　涵秋走上前来，一边递给古倩雪跟着的宫女惜月一边说：“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恩赐，倩雪夫
　　人可要记得，千万不要随意赏了旁人。”

　　倩雪夫人轻笑：“那是自然。皇后娘娘的恩赐，臣妾自然会好好保存。”

　　“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什，你随意用便是。”

　　皇贵妃明里打趣，暗里带着刺说道：“皇上倒是有日子没来咱们姐妹宫中了，不是宿在坤宁
　　宫中就是宿在莹贵人那里。”

　　皇贵妃这一句，明里是自怨自艾，其实是为了分倩雪夫人的权势。倩雪夫人再有能力，不得
　　皇上宠爱也是毫无用处。皇后是国母，又是王府与潜邸的福晋、王妃，得宠自然也是应该的。新晋的莹贵人都分了倩雪夫人的恩宠去，倩雪夫人也不过如此。

　　果然倩雪夫人横了皇贵妃一眼，皇贵妃在夫人位分之上，也不敢抱怨，不再言语。

　　“诸位姐妹也不必着急，皇上雨露均沾，早晚有一天会沾上福气的。”皇后好生宽慰道。

　　“说到福气，敦检惠妃本怀上了龙种，奈何福薄，无法为皇家绵延子嗣。”德妃伤感道。德
　　妃语气只有遗憾，没有丝毫内疚。皇后一阵心惊，昔日笑语盈盈的周灵灵也变的这样凉薄了吗？

　　没有侍寝过的静常在与矜才人眉间也染上了愁容。矜才人低低地说：“嫔妾没有家室，也不
　　曾有皇后娘娘的美貌，皇上都没有正眼瞧过嫔妾一眼。”

　　皇贵妃“哎呀”一声：“妹妹这样说便是自怨自艾了。皇上这几日也不曾宿在本宫宫中，妹
　　妹早晚会得皇上宠爱的，不必心急。”

　　这宠爱是早晚的事么？能不能得宠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恩宠从不会白白送来，后宫女人勾心
　　斗角，明争暗斗，为的不就是恩宠、子嗣与家室么？皇贵妃自然明白，只是不愿意伤了矜才人罢
　　了。矜才人听后，眉间方宽了一寸。

　　静常在说话慢声细语的，“是嫔妾不如诸位娘娘们有福气了。”

　　一提到恩宠，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着一块愁云。只是聪明的人会埋在心中，表面开心，喜怒形
　　于色的是蠢人。

　　建赐元年十月，西南战事平，我朝大捷。

　　皇上开心的眼角都是细纹，坤宁宫中一个劲的对皇后说：“惠儿，惠儿你知道么，朕终于赢
　　了，这江山朕终于坐稳了！”

　　柔惠也由衷开心。柔惠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他的眼里都是雄韬伟略。在她的记忆里，岚澈
　　是捏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岚澈柔惠，永结连理”的温柔的男孩；是在她梦魇时趴在她的耳边告诉她“有我在”的不论帝王地位的丈夫；是她的手被瓷器划伤时亲自细心为她包扎的男人。

　　而现在的岚澈，是收复失地、坐拥皇城、有着雄韬伟略、胸襟抱负的君王。他的身上，有着
　　男儿志在必得的决心与信心。柔惠被岚澈的情绪感染，也为岚澈高兴。
　　“皇上可曾告诉太后娘娘这事？”柔惠细心想到了。

　　岚澈一拍额头：“看朕高兴过了头，走，惠儿与朕一同前去！”

　　皇上执意要皇后与自己坐在同一辆轿撵上。虽然于礼仪规矩上不和，但是皇上的旨意，皇后
　　听命。

　　柔惠趴在岚澈的肩膀上，听着岚澈给她讲西南战事的过程。岚澈突然停下来，内疚笑道：
　　“是朕不好，朕忘了你一个女儿家不愿意听这些。”

　　柔惠轻声说道：“不，臣妾爱听。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有那么多的喜悦，臣妾愿意与皇上一同
　　分享。”

　　岚澈把柔惠搂的更紧，贴在柔惠的耳朵上说：“这就是朕宠爱你的缘故。朕宠爱你，不是因
　　为你是国母，不因为你的家室。朕宠爱你，因为你就是你，你是柔惠，是温柔体贴的女子，是愿
　　意与朕白头偕老的女子。试问宫中，有几个人是真心喜欢朕才做了朕的妃子，才向朕献媚？不过
　　是为了荣耀罢了。而你不是。你有多么喜欢朕，朕同样会多么宠爱你。惠儿，你若是缺什么少什
　　么，或是受了什么委屈，跟朕说便是。”

　　柔惠那一刻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皇上不知道，柔惠的心思与计划。柔惠只是在利用岚
　　澈，保全家人，保全叶赫那拉氏最后的荣耀。她心酸，她备受苦楚，可谁知帝王不苦楚？帝王清
　　醒而自知，都说后宫的女人可怜，可谁知皇帝更可怜！后宫佳丽三千，无非不是利用帝王的宠爱得到权势，保全家人。每天望着那么多娇媚的面孔，有哪一个是真正爱自己的？

　　后宫，就是如此。每个朝代有每个朝代的辛酸，只是这后宫都是相似的！

　　皇上亲自扶了皇后下轿撵。这一幕落在了准备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的皇贵妃、倩雪夫人与德
　　妃的眼中。倩雪夫人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却也只得与其他二位妃子一同跪下行礼。她
　　泪眼朦胧望着搂着皇后的那个男子。夜合枝头别有春，皇上满是温情的眼中只有皇后，哪里有她
　　古倩雪的位置！她为皇上喜，为了皇上忧，皇上何曾在乎过她！

　　皇上面前决不能失仪。古倩雪整了整服饰，平静地起身，安静而内敛的站在皇贵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