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夜话》烬阳Uhey

3、落雪听弦·第一章

　　墨城的一天总是简单又热闹，早上起来出门喝碗豆浆加两包子，就是一餐，有钱点的呢，就去听风栈去坐坐，一壶小酒，几盘小菜，三两好友，倒也是个滋味儿。
　　“听说了吗？听风栈前段时候来了个琴师。”
　　“哟，哪能不知道啊，先不提那琴技，单是那相貌就挺惊人的。”
　　“那一手曲子也是弹得动人啊，这不城主府的覆雪公子，连着一个月天天往那儿跑呢。”
　　“你这意思，难道说，覆雪公子看上这姑娘了？”
　　市井之间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当然也是小道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
　　烬阳伸手摸摸怀里的白猫，笑眯眯的听着街边面摊上两个食客的对话，一脸优哉游哉的样子，末了嫌站着累，直接就在两人身边坐下了。
　　“啊？你是？”
　　正说得唾沫直飞的两人齐齐停了嘴，看着突然落座的年轻人，莲纹暗绣的云锦白袍，怀里抱着只半阖着眼的白猫，清清秀秀的面容加上唇边的笑看着倒也舒服，就是左脸那半块面具看着有点奇怪。
　　“你们继续，继续，我就一路过的，听着好玩。不过我问一句，你们说的是真的？就这么确定那覆雪公子看上人家了？”
　　烬阳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乐呵呵的看着两人慢慢抚摸着怀中猫咪的背毛。
　　“那当然，我刚从听风栈外路过，这一大清早的，就看见那公子在门口了。”
　　“哦？这样啊？”
　　伸手摸摸下巴，烬阳看着怀中猫咪眨眨眼，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了。

　　听风栈在墨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酒楼，紧靠着城中心的繁华处，所罗河穿城而过，而这听风栈呢，刚好临着这河岸，春来河岸繁花锦色，更引了客人来往。
　　听风栈的老板娘镜娘靠在红木柜台里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一身淡黄的锦衣，齐腰的青丝挽了简单的发髻，簪了只红色珊瑚步摇，姣好的容颜，衬着微扬的嘴角，更是风韵潇洒。
　　随手拨动着算盘珠子，镜娘的目光移到了大堂中央弹琴的女子身上。
　　该是二九年华的女子吧，一袭紫衣淡淡的坐在琴案前，十指纤纤划过，便是一串乐音飘落，明明是悠扬写意的曲子，却偏偏微拧了秀眉，生生带了分哀怨出来了。
　　这姑娘是上个月来这里的，只说是离家远行，到了这墨城生出欢喜之意想要留下长住，奈何除了这一手琴艺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镜娘也是一个女子撑着这座听风栈，想着同为女子能帮便帮些，留了她在这里弹弹曲儿，确实又引了不少客人流连。
　　例如，楼上的那位。
　　“镜娘~好久不见~”
　　正想着事儿呢，却听见有人迎面打了声招呼。
　　凝神一看，莲纹白衣，笑得眉眼弯弯的，不是城主大人是谁。
　　“哟，你今儿怎么有空来姐姐这儿了？”
　　“这不是想你了嘛？”
　　将怀里的白猫放到柜台上，烬阳笑眯眯的从袖间掏了一方朱漆雕花的盒子来，约莫一掌心大小，打开来时一阵清香扑鼻，却是不浓不淡的恰到好处。
　　“我看，是想我店里的酒了吧。”
　　镜娘伸手将柜台上的猫咪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凤眼微挑，看着他手中的盒子。
　　朱漆雕花的盒子做得精致，打开来，却是一盒胭脂，浅晕薄红，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不显浓艳，倒是清雅。
　　“最近院里的桃花开着不错，便做了盒给姐姐送过来，这颜色，衬着姐姐容貌，倒是绝色惊人。”
　　将手中的盒子凑到镜娘颊边细细的比对着，烬阳点着头，看着不错，回头可以多做点。
　　“得了吧你，这一盒出来，也不知费了多少精力，你就少祸害你院里那群桃花丫头了。”
　　伸手轻点他的鼻尖，镜娘接过盒子小心收好，转身向后面走去。
　　“二楼坐着去吧，吟竹酿一壶，配的三色小炒，我没记错吧。”
　　“好嘞，果然是镜娘姐姐好，阿寂我就先放您这儿啦。”
　　烬阳勾了唇角笑的乐呵，不知从哪儿拽了柄扇子出来摇着，一派风流公子的潇洒做派上了二楼。

　　二楼侧处的雅间里，锦衣玉袍的青年端了茶盏，却是半天没喝一口，异于常人的碧色双瞳眼角微勾，带着几分惑人的韵味，眸光淡淡，俯视着大堂里正在弹琴的女子。
　　“哟~这不是小弦子嘛？有些年不见，长大了不少~嗯····也漂亮不少，但是没小时候那么可爱了。”
　　雅间的一片寂静突然被一个声音扰破，覆雪的指尖一颤，浅碧的茶汤从杯沿洒下，直直落在雪白的前襟上。
　　“城主······”
　　覆雪额角微跳，转身就见一人站在身后，云锦白衣，折扇轻摇，不是他家城主大人是谁。
　　烬阳伸了左手搭在额前成个凉棚状看着下面的女子，又转回身看看一脸淡定不能的自家侍卫，“啪”的折扇一收。
　　“看够了？看够了就回去吧，你这一个月来的旷工我可记着呢，接下来半年的月例你就别想了。”
　　“城主·······”
　　覆雪蓦地起身，白瓷的杯盏磕到桌案上发出清响，张了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垂下了头。
　　“我知道咱们是有些时候没见了，你也没必要这么缠绵的叫我吧，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得了，看也看了，回去吧。你要听琴，爷回去给你弹去。”
　　伸手拍拍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烬阳“唰”的又摊开手中的折扇轻摇，向门口走去，却没听见身后人跟随的脚步声。
　　“怎么？以为爷这两月没怎么管你就能怎么样了，翅膀硬了是吧？”
　　凤眼微眯间带了几分凛冽的神色，烬阳回身抬手，折扇轻佻的点上对方的下巴，素来凝着温润笑意的墨玉眼瞳逐渐冰冷。
　　“属下不敢。”
　　覆雪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碧色双瞳里光影明灭的跳动着。
　　“不敢？好一个不敢，当年你随我回墨城的时候说过什么？你去陵月的时候又说过什么？现在呢？你自己看看！”
　　一字一句，敛了笑意，却是比冰雪还冷的语气，烬阳随手一挥，手中的折扇打破窗栏直直飞出窗口落下了二楼，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自己想清楚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随着门页开启关闭，隐约带着几分叹息的意味。
　　雅间内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不知什么时候大堂里的琴音已经停了，紫衣的琴师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折扇，抬头张望间瞥见了立在窗边的男子，蓦地，有些呆愣。
　　伸手摸摸脸颊，却是沾了一手潮湿。
　　“奇怪，我哭什么啊？莫不是太累了？”
　　扯了衣袖抹掉脸上的泪水，抬手间，一首新曲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