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危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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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她就在这个封闭的书房内翻看账目，沈家已历三代，从印染生意开始做到绸缎生意，和丝织品相关的生意沈家看来都有做。除此之外，每年朝廷开放海运的时候，沈家还常常做一些外贸的生意，大楚国南邻南沙国，南沙诸国地处南海以打渔为生，擅海上游击，民风狡诈嗜杀，每年乘着捕鱼淡季就上岸来抢夺财物。也因此朝廷在捕鱼淡季就开放海防，允许两国贸易经商，经此多年后，由于南沙渔民淡季也有了营生，抢掠事件逐渐减少，近年基本都很少发生，因为南沙国民已经尝到贸易带来的好处，轻易也不愿打破这种平和，于是每到海防大开的时候，沈家常把大量的丝织品运到海港去交易，也因此结识了不少稳定的客人。然则确实像老太太说的，沈家三代，第一代创业，第二代守业，第三代开拓事业，人说富不过三代，沈家却经过一代代的努力将家业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可见沈家传家有道。沈家在第二代人当家的时候的确是常常与御衣坊的人来往，也常常为御衣坊染制红布，总共有三笔生意，且一笔比一笔大，可是到了第三代沈家人手中，御衣坊却似乎忽然消失了一般未曾与沈家有任何经济往来。据吴管事说沈老爷，也就是这个身体的父亲刚开始时常派人上门拜访，每年过年也常递上名帖。但是却从未你得到过回应，后来老爷也倦了，人若无意我便休。生意是两方的事情，既然他无意合作，咱们也无须老是低声下气。至于母舅的入股也是近五年的事情，母亲良善，见母舅家业艰难，于是央求父亲给母舅入些股份，这人的股份也不多，仅仅占了百分之五，沈家这些年在父亲的英明领导之下一向经营的极好，母舅一年就入千金以上。可是就算这样，这个野心勃勃的母舅还是不满足，如今倒想着吞并沈家。我仔细做过了数据分析，母舅从沈家分到的红利从第一年的两百金到后来的一千金，每年以百分之十的增长率在增加。然则按照这个母舅的意愿里说的，他想分的沈家的三间印染厂和十家布行。就像老太太说的，红花饼的配方她是绝对不会外传的，没有红花饼的沈记印染厂将只是一个小作坊，没有任何优势，也许很快就会被淘汰。至于十间布行，没了沈记印染厂的支撑，也只能算是个简单的做衣服的小铺，而且重要的大客户都在我们手中，而沈记百分之八十的利润是由这些大客户创造的，没有了客户，布行只能接小单，况且母舅这个人没有经营丝绸生意的经验。这样算下来，不出十年这十间布行都将关门大吉。
念青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详尽的做了一套数据分析。也将沈记预期的发展计划写上去，编成了一套详细的企划案，相信这份详细的企划案完全能够说明问题，聪明人都能接受。
其次，在与吴管事做数据分析的时候，自己还将现代的表格统计法交给了吴管事，吴管事啧啧称奇，直夸念青聪颖慧黠，学贯东西无所不知。还记得这位大叔前几天还担心自己一介女流不通账簿。
第三天，念青从闭关了两天的书房里出来，得知奶奶还在前厅和他们周旋。唤上似画，带她回了梦荷楼梳洗一番，要开战了利器虽已磨得锋利，铠甲还是要银光闪烁刀枪不入的，这是念青的一个习惯，每做什么大事前总要把自己整理得妥贴，妆容精致。有人说妆容就是女人的铠甲，妆容精致才能无往不利。
“姐姐，姐姐”刚画完妆就听到念棠的声音，这个半大的孩子，急匆匆的往屋里冲。气喘呼呼的道：“姐姐，不好了，前厅闹起来了，这些蛇终于忍不住要咬人了”
念青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说道：“不急，先喝口水再说话。”
念棠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喘了几口粗气急道：“前几天那条蛇被奶奶堵了个正着无话可说，今天他竟然将府尹大人都请来了，说倘若再不议出个结果就要闹上公堂了。”
这东西看来废了不少功夫，这回还真是不出去不行了，相必老太太这回还是在拼死支撑。她抚了抚念棠鬓边有些凌乱的发道：“弟弟，咱们出去打蛇去，打蛇可必须打在七寸上一击致命，否则后患无穷。”
她随着念棠来到前厅，厅内已经坐满了人，见到她出来俱都楞住，呆呆的停止了说话，念青知道这张脸却有这颠倒众生的魅力。自古美人如流水，激荡漂流任西东。美丽着实是一种负担。她进到厅堂先对着众位大人和奶奶行过礼。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个虽身着便装但是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的是府尹大人，而下首留着山羊胡子，一脸气恼之色的中年男人就是母舅，他们对面还坐着两位乡绅，看来也是这家伙请来的帮手
随即立在奶奶的右手边，对着府尹大人的反向微笑道：“今日听闻府尹陈大人光临寒舍，小女不胜欢欣特来拜会一番，小女曾闻陈大人为官清廉，上任之初还曾连破三起大案政绩斐然，随城基本上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随城有陈大人坐镇实属百姓之福。”
这一顶高帽带下去，府尹陈大人已是心中极为舒坦，直捋着他下巴上的那把山羊胡子“哪里哪里，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身为随城父母官为百姓办事理所当然”
“沈家是随城大户，能做到如今这样的事业，这里也有陈大人的一份功劳啊”
“哪里哪里”笑意已经蔓延到脸上。
“只是如今沈家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如今念青虽年少幼稚，也只得临危受命，为沈家出上一份力，本来这是沈家的私事本不便请大人插手，只怕有人倚老执礼，欺我弱小人微言轻。但求陈大人能做个见证主持公道，”我俯下身对着府尹福了一福。
“自然，自然，本大人来此就是做个见证人”搞定，把这个家伙拉到中立的位置上对我们才最有利。当然，嘴上说的中立并不能说明什么，得让母舅和府尹这个利益团体破裂，这就需要一方的放手。
“多谢大人”说完我转向母舅。
念青去到母舅面前施了一礼，随即淡淡道：“母亲在世时常常说，虽出身大户，然则毕竟庶出，唯独与这一母同胞的哥哥亲近，自小凡是有哥哥担着也少吃些苦，是以五年前方才说服爹爹令舅舅入股咱们沈家的产业，当时虽则年纪小不记事。但也知道母亲是怎样艰辛的说服奶奶和爹爹，方能令舅舅共享沈家的富贵。如今，沈家方临危难，坊间常说树倒猢狲散，小女却以为还不到那般田地，沈家的亲戚也绝不是落井下石之辈，舅舅你说是吧？”
山羊胡子的老头哼了一声，不做回答。
“然则前几日听奶奶说，舅舅要求主持沈家事务，敢问舅舅：在您主持下的产业是姓刘还是姓沈？”
“放肆，一届妇孺却敢在这大放厥词，目无尊长”老头气愤的拍案而起。
“沈氏一难，六日威逼，我的亲舅舅，你是我们嫡亲的舅舅，却何曾顾我们死活，咱们沈刘两家不仅姻亲，况且命运同担，我就不信沈家倒了，舅舅你的日子会有多好过”我铿锵有力的用质问的语调将这句话丢出来。气势绝对的压倒，谈判就是谈的底气。何况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我定叫他输的心服口服。
山羊胡子老头被我气得无话可说。
“呵呵，都坐下来喝口茶，你们沈刘两家都是亲戚，何苦为了这些小事而伤了和气，我们今日在这里也是商量对策来的。”这时候府尹陈大人出来打了圆场。
坐在正中八仙桌旁的奶奶咳嗽了一下，吩咐道：“老张，给各位贵人添茶，顺便给小姐上杯蜂蜜水。”随后对我招手道：“青儿坐到奶奶身边来”她指了指八仙桌旁的另一个主位。我向老太太福了一福便坐了上去，本来主位只有沈家的当家人才做得，只是今日谈判，我本就代表沈家所有的态度，也算是代沈家的当家人发言。
府尹陈大人这时忽然笑道：“常听人言沈家大小姐，机敏过人三岁便通文墨，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说到这他又顿了一顿，“只是，大小姐毕竟年幼不通世事，且一介女流对生意之事恐怕不甚通晓，临大事还是得老太太决断方才妥当。”
沈老太太喝了口茶，随即道：“老身今年已经五十有七，耳聋目障，昏聩不能言，沈家小子善还年幼”说着将念棠抱在腿上，“如今只有这大丫头尚能临机决断，算数超群，家里这大事小情也该是交给小辈的时候了，亲家母舅倘若有何事都可以和大丫头商量。”说完这段话后又佯装斥责地对念青道：“丫头也别太不知礼，母舅毕竟是长辈，旁的人可以不识礼仪恩情，咱们可不能丢了诗礼传家的祖训。”
我俯下身福了一福，连连称是，一副受教的模样。
看我们在这边演戏，山羊胡子的母舅最先受不住，本来他夺权就是大不义之举，今日又被我与奶奶一起奚落一顿，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但却还是个聪明人，知道见好就收，既然占不到便宜就退而求其次。
“既然我的好意无人领情，况且沈家一小辈都敢以小犯上，伶牙俐齿得很。如今我也不想多说，陆友良一案是结不了了，沈家势必倾家荡产万劫不复的，我如今只想拿回我应得的。沈记的印染坊我不要了，我只要十间布行作为我的股份和赔偿，这件事情就是闹到公堂里也是板上钉钉的。”
“这么说舅舅是想要撤股？”
“不错，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不能坐以待毙”
“好，舅舅在沈家五年，我沈家对舅舅可谓仁至义尽，每一年都增加百分之十的分红，所得不可谓不多，舅舅要十间布行，没问题，只是没了沈记印染厂的支撑，也只能算是个简单的造衣小铺，而且重要的大客户都在我们手中，而沈记百分之八十的利润是由这些大客户创造的，没有了客户，布行只能接小单，况且您有经营丝绸生意的经验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做了个粗略的数据分析，舅舅可以过目一下。”吴管事将企划案交到山羊胡老头手中。
老头看着企划书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幻，从狐疑到惊讶，再到满脸灰白，最后眉头紧皱独自沉思。数据是最能说明问题的，所以统计学在市场经济中的作用才会越发凸显。我算出了他的将来，也算出了沈家的将来，他是聪明人必然是看得懂的。
其实沈家今日的局面可以说是一个死局，纵然他有私心想独善其身也很正常，只是，这个死局是沈家的，也是他的，沈家三十八间布行必需共同承担接下来的任务，一个都不能少。她望着山羊老头两鬓斑白满面风霜，心里有些不忍，不禁放软语气道：“咱们毕竟是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念青念棠孤苦，在一年里双亲尽失，如今念青的亲人屈指可数，舅舅，可否请您信任青儿一次，相信青儿能力挽狂澜，带领沈家共创新的繁华。”
山羊老头怔怔的看了我良久，随后叹了口气道：“哎，看来老夫是当真老了，目光短浅不顾亲情，我那可怜的妹子才刚仙去，我便来做落井下石的不义之举，老夫惭愧……”说完他站起身，对着老太太作了一揖，又对府尹陈大人作了一揖道：“多有歉意，让您见笑了，改日定到府上赔罪，陈大人请”各位乡绅也随着陈大人退出了沈府，老舅随后扬长而去。
“吴管事，快送送舅舅”
这一仗总算是赢了，我卸去全身的武器，慢慢踱步到沈老太太的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念青不负奶奶所托”。
“好孩子，好孩子”老人激动得将我拉起啦，用她颤抖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后背，我们都知道今天的胜利得来不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危机（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