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璟独好》井小姐

3、003 少年事（一）

　　“嗯？”何璟的胡思乱想被打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俞可怡？哦，她马上要去B市工作了，她现任那位家是B市的。”
　　俞可怡是褚成从初中开始的暗恋对象。不得不承认，小时候的俞可怡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桃花眼小酒窝加上异常纤长浓密的睫毛，笑起来连何璟都忍不住痴迷，加上从小学美术所带来的一身艺术气质，从初中到大学，俞可怡一直以来都是校花。
　　美丽的少女总是有着无数追求者，中学时大家打打闹闹的谁也没有当真。在秦远的调教下，何璟对男女感情之事更加早熟些，虽然稍有些察觉褚成对俞可怡的态度，但也没有当回事。于是，褚成只是当年痴恋俞可怡的众多男生中普普通通之一，当然，前提是不论褚成的家世。何璟一直认为，俞可怡肯定是不知道褚成的家世的，若是知道，以其近年来的作风习惯，就不会有之后那么坚决残忍的拒绝。
　　隐忍了五年之后，褚成在大一那年表白，遭到很直白的拒绝。那一阵褚成的状态很糟糕，几个发小陪着他没日没夜地厮混酒吧夜店，都是些从小无法无天惯了的人，仗着家中背景够硬，酒后闹出了不少荒唐事。
　　直到有一次差点出了人命，褚爸爸一怒之下将他关了七天，七天里只有褚父每天亲自上去送一次水和食物，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父子两又谈了些什么。七天后从房间里出来的褚成仿佛变了一个人，从前在一群人里面他是闹腾得最厉害的那个，撒泼卖傻、恣意妄为，经常纠集着大伙儿举行群体活动。而经历了那一次之后的褚成，虽然依旧一副不羁的样子，依旧带着一群少年开party，但是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偶尔从眼中可以看到不知名的情绪涌动，尽管很快又被压抑下去。何璟觉得，褚成的迷茫和改变，都是从那时开始的，说来，也该感谢俞可怡吧。
　　从那之后，褚成在大家面前再不提俞可怡，朋友都觉得他应该是走出阴影了。但是何景知道，褚成曾通宵飙车跑遍全A市找她只因为她感情失意担心她的安全，也曾因为她在火车站丢了钱包而一个电话就立刻飞往那城市去接她，甚至无数次帮助她和她的几任男友在吵架后和好。何景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伤透了自己的心的人，他说是习惯，随意的语气中掩饰不了浓浓的情意和无奈。其实，何景一直是暗暗为褚成不值的，但还是不得不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从咖啡厅出来，何璟同褚成告别，“路途遥远，山区偏僻，千万注意安全。”
　　褚成轻轻抱了一下何璟，“代我向秦远问好。”
　　从咖啡厅往宿舍走，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喝咖啡时吃了一块黑森林，何璟自觉已经没有胃口再吃晚饭，路过水果摊，挑了三个黄灿灿的大芒果，拎着袋子一晃一晃地往宿舍走。
　　X大的景色在全国数一数二，山林起伏，湖水荡漾，草地青葱，花树繁茂，既有几百年树龄的银杏，也有民国时期的古建筑群，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皆有美景，也成为了热门的旅游胜地。
　　既然能够被称为“全国最美丽的大学之一”，X大也不能免俗地成为情侣的天堂。白日里，山坡上、树林间，隐约可见一对对亲昵依偎的情侣，到了晚上就更不用说了，校方很体谅地将路灯调的昏暗，马路边、操场上、宿舍楼下，只见一双双人影浮动，拥抱亲吻，当然还有些肉眼不太能分辨出的动作，整个校园处处都弥漫着青春的荷尔蒙味道。
　　“真是太放肆了啊！”操场是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每次经过何璟都忍不住吐槽。近处一对情侣正在拥吻，女生被推到墙边，微微仰着头，隐约还能听见男生的喘息声。何璟果断扭头，另一个方向的草地上，一对男女已经滚在了一起，借着路灯还能分辨出女生的身材不错，凹凸有致。何璟默默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好吧，在这样的环境下，连初吻都还保留着的自己真的是稀有了吧。唔，秦远哥哥，你赶快醒来吧。
　　何璟和秦远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A市的军区大院。里面的住的大多是将军级以上的干部和家属。有些家中世代从军，三辈以上是最早的那批老红军，这样的家庭自然关系盘综错杂，底蕴深厚；还有些是祖辈或者父辈进入部队，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认可成为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军人之一。
　　秦远家属于前者，秦家是A市有名的官宦世家，已经过世的秦远的曾爷爷据说当年是某个领导人的通讯员，抗战时立过功。秦家老爷子也曾上过越战战场，秦家二老爷原先也在部队，后来抓住改革开放的先机下海从商，从最开始的重工业到后来的能源以及现在的地产，秦家的润邦集团已经成为了国内首屈一指的集团企业。现在，秦父仍然延续家族传统从军，而秦远的二叔则继承了润邦集团。秦远是秦家的长孙，由于秦母在怀孕时曾用错药物，天生体质有些虚弱。秦父从小便加强对秦远的体质锻炼，还特意请部队的教官指导擒拿术格斗术等。长大后的秦远一改小时候弱不禁风的样子，站出去潇洒挺拔，运动打架都是大院中的一把好手。高考后，秦母心疼儿子不愿让其从军，于是秦远便上了国内最好的理工科大学Y大学习建筑。
　　何璟的背景则简单得多，何父年少时由于家庭经济拮据从军，刻苦训练，一路打拼奋斗，成为当时A军区最年轻的将军，大概是由于为成功付出了很多汗水和努力，授衔将军之后的何父更加严于律己，对妻儿也是严格要求。何母是A市一所中学的物理老师，身为教师，对女儿自然也是严格管教。于是从小便受到正统严肃的家庭教育长大的何璟，成为院子里出了名的乖乖女。
　　大院里女娃稀少，小子成群，乖乖女的何璟从小便受院子里长辈们的喜爱，不过，也成为了大院野小子们的心头恨。因为他们从小是在父母“你看小璟怎样怎样”之类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中长大的。当然这些小子们只能对着何璟干瞪眼，不敢拿她怎样，因为何璟有她的小远哥哥。
　　男性群体向来以实力说话，十多岁的小秦远看起来一副斯文绅士的样子，却是最最不能惹的存在，因为没有谁的身手斗得过被部队教官从小训练的秦远。作为老大一般的人物，院子里哪个小子被欺负了，去找小秦远，他可以带着一群小毛孩去帮你复仇。是的，只要你没有欺负何小璟小朋友，其他一切都好说。
　　至于欺负小何璟的事情，没眼色的大院毛孩子们也不是没有做过。曾经有一次，一群小子想着法儿要整治何璟，十几个脑袋凑在一块儿想了无数个点子，却没有人敢付出实践。最后，通过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大院里有名的小泪包顾寒小朋友光荣地成为了行动人，被迫把一只毛毛虫偷偷放进何璟的文具盒。当天下午，何璟的尖叫声让小子们暗爽不已，十几颗脑袋激动不已地再次凑在一起商讨下一步计划。
　　然而，第二天早上，睡眼朦胧的顾寒睁开眼，看到的是几十只纠缠在一起的软体动物在自己的枕头上蠕动，随后，凄厉的尖叫声和随后长达一个小时的哭声响彻整个大院，从此成为大院里最为经典的谈资，也成为顾寒成长记忆中难以磨灭的噩梦。当然，传说中的下一步计划，已经没有人敢再提了。
　　所以说，在这样的爱护下，何璟依旧谦和有理、踏实努力、没有长成一个傲娇的小公主，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大院中的长辈们一致认为，这得益于何父何母的教导有方，由此更加欣赏这对年轻夫妻。
　　但是众人不知道的是，在小顾寒的“清晨绝响”之后一个小时，何父拖着何璟上顾家道歉。于是顾家客厅中有了这样诡异的一幕：何父拽着何璟一个劲儿道歉，表示自家女儿不懂事被某家小子宠坏了；顾爸爸连连摆手表示是自家小子太淘气活该被整治；顾寒滴拉着鼻涕眼泪，大声抽噎以示对自己父亲的不满，明明大家一起出的主意凭什么就他一个被报复，当然小顾寒不懂他秦远哥哥杀鸡儆猴的深谋远虑；何璟则仰着头撅着嘴一脸倔强地表示自己没有错，坚决不向顾寒这个泪包低头认错；而年近六十的顾爷爷表示好久没见何家小女娃，老人家看厌了自家臭小子，还是闺女乖巧可爱，尽管这闺女今天摆了一副对帝国主义压迫宁死不屈的臭脸，还端来了顾妈为了防止顾寒贪嘴而藏起来的零食，花花绿绿的糖果和小吃摆在何璟面前，顾寒见了越发悲从中来甚至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不是亲生的。
　　但是，何父对自家女儿的火气并不会因为顾家的友好态度而有所缓解，在何父的理念中，纵然你何璟不是个男孩子，但是也不能成为一个骄纵的姑娘，害怕毛毛虫也就算了，被秦远护着宠着算了，但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也去找秦远帮忙报复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何家的闺女怎么能这么小心眼这么瑕疵必报。于是，从顾家出来，何父沉着脸训道：“你今天摆的是什么臭脸？不知错不道歉，有你这样对同学和长辈的么！回去临帖十张！”
　　是的，要说何家的家教的精髓，恐怕就在于是“临帖”二字了。何璟出生百日后头发渐长，十公分的黄毛却不像其他婴儿的一般软顺，而是根根竖直。看着百日大的小婴儿炸着毛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何父便断言这孩子日后定然脾气倔强火爆，于是从小送去学习书法，以图修心养性。而何父对何璟也从不打骂，唯一的惩罚就是临帖，A3大的毛边纸写蝇头小楷，一张认真写下来要花小半天的功夫，十张写完，何璟再大的脾气也被磨尽。
　　事后秦远知道此事，深表遗憾。十岁的秦远就已经早熟地意识到女孩子是需要宠溺爱护的，尽管在秦远的庇护下，何璟就是大院孩子们的眼中那个不可冒犯的小公主，但是在何家成功的家教下，何璟还是没有一丝娇气，很显然，秦远的公主养成计划落了空。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十六年的关爱呵护已经在何璟心中生根发芽。何璟从小被教育对待他人一定要温和谦逊，但是她的秦远哥哥不是那个他人，秦远哥哥是那个可以对着撒娇卖萌提任何无理要求的独一无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