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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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白涟漪突然惊醒，床板稍微发出的声响惊动了窗外守夜的缨络：“主上，是否身体不适？”
她用手揉了揉额角，心里感叹又是梦魇，然后回答道：“无碍，现在是几更了？”可是她脱口而出的音色却如同男儿一般低沉。
“回主上，五更。”
她看见窗外晨曦微露，似乎已然破晓，遂对缨络吩咐道：“等到昭华郡主入宫之时，缨络，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窗外缨络脸上闪现出一抹凝重。
“我需要你假扮成昭华郡主进宫，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现在就差你自己好好准备了。到时候我会派一个丫头在你身边，你自己好好准备一下。”
而今天，就是昭华郡主进宫的日子！
白涟漪起身下床，坐在梳妆台旁边的木凳上。她看着镜子里的人，肤色白若胜雪，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朱。忽然一滴眼泪滚落下来，落在梳妆台面上。
“如此这般孤芳自赏，心中暗生凄凉之意，当初你说会为我描眉，待我及笙之年成为我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可是皓月，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她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青黛，仔细研磨，然后宛如青葱的手指在眉上细细描画。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她轻轻地说道，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我已经好久没有梦见你了，我怕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身不由己了。”
等到来迎接昭华郡主回宫的队伍看见昭华郡主本尊的时候皆感叹其惊为天人。
一袭暗红色华服，衣服上用灰色的丝线绣了一几朵杜鹃，高贵而不失典雅，而从中也可以表现出昭华郡主尚在妙龄的妩媚。下巴尖尖，云髻峨峨，而眉眼之间也可以看出是一个性格极为泼辣的女子，果然不愧是在大漠长大的中原郡主，似女儿柔成水，却可知柔也可克刚。
一旁的领事太监看见这一幕居然呆呆地愣了半响。
“劳烦公公了。”缨络走下台阶，朝着那位已经开始初显老态的太监露出了一个微笑。
领事太监在宫里也算是呆了大半辈子，当他看见眼前人双眼朦胧似有雾气霸气地朝他一笑的时候，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的。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会动摇大青国国家社稷的大漠郡主吗？
竟是如此美艳不可方物。而在她的身边也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虽然轻纱拂面，但是浑身上下竟涌现出几分仙气。
“郡主即将入宫，大漠生活虽然无拘无束，可是在宫内就应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等一下皇上会在长乐宫设宴，还望郡主小心行事。”领事太监凑到缨络耳畔轻轻说道，其实也不是他多管闲事，而是他早年间颇受逐月公主照拂，如今公主的女儿终于回到中原故土，却物是人非，他的心中也是唏嘘无比啊。
缨络微微点了点头，娇艳如花的脸庞上依旧是淡淡不为所动的模样。
直到坐上轿辇，她都缄默无语，而刚刚主上派到她身边的丫头也坐在了她的旁边。
缨络凝视了她半响，只见其细柳叶眉，只露一双眼，而拂面轻纱也绣上了两朵清雅的木兰花：“你为何人？”
白涟漪抬起双眸无所畏惧地盯着缨络的美丽凤眼，声音婉转，轻轻应道：“奴婢自然是那个真正的昭华郡主，不过缨络小姐还记得你主上说过什么吗？不应当问的就不必多问，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缨络看着眼前出言不逊却针针见血的丫头，本想大声呵责，但是知道看见她幽深的双眼像一片潭水一样深不可测，而她瘦弱的身躯中散发出来的气势竟然像极了她的主上，便愤愤地转过头不理她了。
白涟漪乘坐着轿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宫阙，心中忽然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豪华的楼阁晃花了她的双眼，这里是许多人的梦想，官位，权利，江山……和美人。试问天底下谁不想登上那九五至尊的高位？谁不想执掌那枚沉重的皇印来满足自己永无止境的野心？她却想要立刻离开马上远离这个地方！
可是——
黑漆漆的夜晚，但是天幕却变成了土黄色，漫天大火燃烧完了那个小村庄，她的父王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眼中是不可亵渎的威严。
他就这么盯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她：“白涟漪，你觉得你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大漠生活一辈子吗？你现在在我面前就像蝼蚁一般，我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轻松地把你捏死。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连皓月了。”
那席话就宛如惊雷在她耳畔炸响：“我为什么不是父王的女儿？你把皓月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她吃力地爬到她父王，不，应该是平武王的脚底。眼泪突然无助地涌出来，一颗一颗地掉落在泥土上。
平武王就这么看着她，眼中颇有一丝怜悯，那是对于弱者的同情：“你知道吗？你是当今圣上和前皇后所生的长公主，地位无比尊崇。你已然长大这些事情我都不想欺瞒于你。我在你十岁之后暗暗授意让那些侧妃和侍妾故意为难于你，是想要把你锤炼出坚毅的性格，但是你却日复一日不知天高地厚……”然后他将跪坐在地上的白涟漪扶了起来，慈爱地用手拭去了粘在她脸上的泥污。
“你与连皓月私定终身，这只会成为你前行的障碍。你首先需要去报仇，然后我答应你，你会成为在大漠里自由自在飞翔的雄鹰，到时候，连皓月也会和你在一起。”
她还记得，当日父王让她报仇血恨的时候眼底的决绝与认真。
……
终于到了，白涟漪看见了眼前冰冷的宫阁，由于事先授意，掌轿的并没有多做停留便直接将她送往长乐宫。她默默地在心中想，长乐未央，打造楼阁的工匠原来如此有才情，可是转念一想，给宫殿命名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属于工匠的范畴。
终于下轿，她看见自己身旁有一个小宫女便打趣道：“长乐宫，倒是颇有诗情的名字，不知这深宫之中是否还有另一个未央宫。”
那一个小宫女虽看不见她的容颜，但她能与郡主共乘一座轿辇，应该也是有身份的主遂恭敬地回答道：“是的，在皇宫之中确另有一座未央宫，但是那是先皇后还在贵妃之位的行宫，多年未住，恐怕都有些荒废了。”
“哦，是吗？”她笑了笑，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进入长乐宫之后，大殿上方有一个身着明黄色的中年男子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微笑着看眼前的昭华郡主，见其微微低头，便说道：“昭华郡主应当是初次来到中原，来到皇宫之中吧，说起来朕也算是你的舅舅，便不必拘于礼数，把头抬起吧。”
缨络仍是低着头但却没有一点初次得见天颜的惶恐反而落落大方地回答道：“臣女貌若无盐，不忍冒犯陛下。”其实依她脾性是根本不屑于卷入权利之争的，更甚的是，也许她也不曾把眼前身居高位贵为一国之君的天子放在心上。
倒是坐在皇上旁边的王皇后开口了：“虽然昭华郡主第一次来到大青国，但应该对皇宫并不陌生吧，逐月公主当年可是我们这边一等一的美人，郡主既是公主之女想必也会青出于蓝吧。”王皇后说话果然是夹枪带棒的，一句‘逐月公主当年可是我们这边一等一的美人’就提示了缨络在众人面前她始终是一个受足冷落的郡主。
而站在下方的缨络似乎是嗤笑了一下：“回皇后娘娘，恕臣女直言，娘娘既然与皇上一同坐在高位之上，这长乐宫如此之大想必同皇上一样看不清我的容颜，如此妄下断言，是否是暗示在座众人皇上已经老眼昏花了吗？”她本就是狠辣的个性，忍受不了半分委屈，王皇后一番暗示她自然不会默默忍受。
但是这一番话却让在座的各位骚动起来，纷纷议论这郡主初次入宫竟然如此不识大体，人群中不时传出来‘大漠蛮夷’、‘不知礼数’、‘该当何罪’等字眼，但缨络站在大殿中央狠狠地朝他们瞪了一眼，却立刻鸦雀无声。
“那么你这个从小离宫克死爹娘的丧门星是在指责我母后清浊同流了？”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缨络还未曾见过如此当头辱骂她的人，一瞬间竟然忘记了反击。
而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白涟漪却无比冷静甚至并未转身便冷静地回答道：“昭华郡主与阁下素昧平生，今日初次得见阁下便出言无状。我家郡主本也不是桀骜不驯之人，只是平武王视之为掌上明珠娇纵惯了，大丈夫何以忍得何以忍不得，何苦和一个弱女子斤斤计较呢？你说是吧，二皇子。”
众人哗然，听眼前女子言辞，昭华郡主这个大青国不要的郡主在大漠似乎还十分受平武王宠爱？
而现在身居高座的皇上惊讶地问白涟漪：“不知姑娘怎知来的是二皇子呢？你并未见过二皇子，况且，你连身都没转连皇子的面也未曾瞧见啊。”
白涟漪笑了一下，弯弯地眼睛里像是盛满了蜜一样：“回皇上，适才二皇子进入长乐宫时口口声声叫着母后，传闻皇后娘娘只有两个儿子，一位是入主东宫的太子殿下，另一位便是时常目无纲纪没上没下的二皇子了，二皇子跟皇后娘娘的感情甚是不错，而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肯定不会有如此举动，那此刻强出头的便应该是二皇子。”
“说得是极好的，我倒想看看你这个牙尖嘴利丫头究竟长什么模样！”
当二皇子的话语刚刚落下一阵掌风便刮起似有灵性一样快速地将白涟漪的身子面向他转了过去。
眼前男子看见白涟漪的脸上戴着一块面纱的时候平静的脸上似乎涌现出了一丝鄙夷：“看你轻纱拂面想必才真正是貌若无盐的那位主吧？可惜了这白纱上面所绣的精巧木兰，竟日日夜夜面对着一张面目可憎的脸。”
“皓月！不得无礼！”坐在高处的皇上突然一声大喝：“先前你对昭华郡主出言不逊，现在又同随她一起从远方而来的侍女过不去，皇家的威严你都不想要了吗？”
白涟漪亦是满心触动，但仍旧是沉默着的，仅仅一年未见，就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这个面色阴郁，满眼戾气的男子，真的是他吗？如果他是中原大青国的皇子，那么……她忽然苦笑了一下，一滴泪滚落下来。
于是她转过头恭敬地回话，眼底却有失神：“二皇子所言的确属实，昭华郡主刚才的话皆是自谦之语。其实臣女才是真正的相貌丑陋，因为受了烫伤，实在不敢冒犯天颜。”
皇上似乎对她颇有好感：“这也无妨，虽然姑娘容颜受损，但谈吐皆为不凡，就好比那战国时的钟无盐，世间美女多得是，但是唯有富有才华的人才才是最受君主们青睐的。”
这时站在一旁的缨络也缓缓开了口：“看来皇上也是对我这丫头青眼有加啊，您方才也听见她自称‘臣女’而非‘奴婢’料想也知道了一些原委，她是平武王幕僚李将军之女缨络。”才说完话她便轻轻地拍了拍白涟漪肩头，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白涟漪站在缨络旁边，心中也是一阵胆战心惊，如此这番自乱阵脚，实在不该。
皇上似乎十分有兴致：“既然昭华郡主和缨络姑娘都是名门之后，想必也是略通音律与舞蹈的，今天朕是否有福气看两位珠联璧合呢？”说罢便叫旁边的内官去取瑶琴，由不得她们两人拒绝。
同时身着暗红色华服的缨络也被请到偏殿换上舞衣。
而在原地等待的白涟漪在众人眼前皆是风景，众人皆知她相貌丑陋，但是她站在大殿中央静默的样子就像是九天下凡的谪仙，抑或像是江南水莲一般亭亭玉立。
而连皓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眼中似有玩味。
终于瑶琴呈上，只见其青葱玉指缓缓拨弄琴弦，众人也可以看出她对于这把琴是无比满意。
“好琴。”连声音也是无比清脆宛如玉石之声，如若不是受到了烫伤，那么这也应该是一个天姿绝色的女子吧。
终于，缨络换好舞衣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前额上刚刚贴上一个波斯进贡的凤凰花钿，满头青丝随意散落，又穿一身与正红色十分接近的颜色的裙子，当真是动人无比，明艳无双。
两眼对视电光火石之间，白涟漪已知她所准备的舞蹈是什么，随即缓缓拨弄琴弦。大殿之中立刻充满了优美的琴声，一首《关山月》，曲调高雅，倒是十分配其质美如兰的气质。
却不料缨络所跳乃是胡旋舞，一动一静根本合不上来。
白涟漪了然一笑，仍是云淡风轻地弹着自己的曲，幽深的声音回旋于整个大殿：“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竟是香山居士之作，只是后面仍有两句她没有诵出，但知其内情的人更是为眼前女子才华所折服。
时间匆匆而过谁知这一动一静十分和谐，叫人几乎离不开视线。一位女子舞艺高超，一位女子琴艺绝妙，特别是那吟诵诗文的声音只应天上有，足以绕梁三日。
终于，琴声与舞步一起停下，其中的默契竟是十足。
“好！好！”皇上看见如此动人的情景禁不住大声喝彩，龙心大悦：“朕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精妙绝伦的表演了？说，你们要什么奖励？”
缨络正欲开口谢绝皇上美意，却不料旁边的白涟漪竟抢先一步说了话：“臣女惶恐之至得皇上如此厚待，郡主从小与我情同姐妹，她听闻宫中除了永乐宫竟然也有一座未央宫，对此也是颇感兴趣，那么臣女斗胆请求皇上能否将我俩赐居未央宫？”
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皇后开口了：“皇上，这未央宫可是华姐姐的行宫啊……”但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想起了台下的郡主究竟是何许人也遂也缄默了。
良久之后，众人本以为会龙颜大怒的皇上竟然笑着答应了这个请求：“那么，既然我与璎珞姑娘如此投缘，为什么不能答应她这个要求呢？从今天开始，昭华郡主，李将军之女，赐居未央宫！”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