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般的幸福》张微儿

1、第 1 章

　　至今常常想起你，想起你浅浅的酒涡和可爱的虎牙，只是想做梦不愿醒来，因为醒了就见不到你了，醒了就要面对没有你的世界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那时的我正要踩死一只臭虫，你扎着细细的小辫的脑袋凑过来：“不要踩死它，它很可怜的。”我瞥了你一眼，狠狠地踩了下去，你尖叫起来，红红的小辫一摇一摆，“你怎么这样？它会报复你的，晚上它会去找你。”我狠狠地瞪了你这个没事多管闲事的丫头，不屑地说：“它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我没告诉它。”是不是还觉得当时那个“坏坏”的小男孩很可恶？你不是向你妈妈痛斥有个坏小子杀害了益虫--臭虫吗？那年我们10岁。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和多管闲事的你熟悉起来，很邪门地，你成了我的邻居，清晨听你尖叫冲出家门连头都没时间梳，看着你像费力的乌龟尽力地跑着，我就奇怪了，这个丫头小时候那么胖，现在怎么瘦成这样，那2个一摆一摆常常打我脸的辫子也剪掉了，于是你更有理由睡懒觉，迟到还要拉我垫背，挨罚有我陪你扫。只不过罚跑步时你只能看着我轻松的跑完而自己要像长征样坚持，体育成绩你最烂，可紧急关头你跑的比谁都快，例如闯祸后的飞奔。
　　我总是笑你天真.春天的小树你见它受欺负,就挂了个纸牌在小树上,写着:\"我是小树,请爱护我,别摇我,别抓找可是要罚款的哦.\"将到盛开的花朵你会嘿嘿傻笑,我抓住时机不遗余力地泼你冷水,你懒地和我吵.我知道，你的心里面其实很沉闷,你哭也是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你坚持你那歪理学说\"眼泪掉多了就不值钱了\",我明白你了解我讨厌女孩子在我面前哭.可有次,你这个傻瓜还是在我面前哭得和泪人似的.那天早上,你揣着你那几个硬币和我一起去吃早餐,见到两个乞讨者,一个父亲带着一个傻傻的儿子,你的反映不太正常,你放了一个硬币在乞讨者的碗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等我们吃完饭再次经过能够地方时,你突然停了下来,挤进人群的内围,见到碗里少的可怜的纸币,无意中你瞥见那位父亲颤抖的双肩--他在哭泣,尽管他尽量压抑着,可包儿子的双肩还是抖个不停.我看见你费力地挤出来,借光了我身上的所有钱连同你自己的零花钱一起放到碗里,然后你低着头往前走,我跟在旁边,\"傻瓜,我看见你泪汪汪的眼睛了.\"你尽量避开我低着头走路,眼泪掉个不停,气得我一把抓住你的胳膊,\"怎么回事?你说啊，我不笑你。\"你强忍着眼泪抬头哽咽着说:\"我想我爸爸.\"然后你哭的更厉害了,只得我领着你回学校,就像小时候我牵你上街一样,你方向感差到一种境界,东西南北分不清,走直线都不讳,一到十字路口你就傻眼了,所以上街都是我牵你.想想你糟糕的方向感和中度的近视,我不想冒着你跳进河里的危险,所以我冒着被你班女生指指点点的危险送你到班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你不记得有一次,你穿新衣服坚持不戴眼镜,上学路上经过一条小河,遇到一辆客车的阻挡,你不计后果地纵身从旁边一跃,结果,变成落汤鸡的你只能回家换衣服和挨骂.从此以后,你不得不常常戴着眼镜,尽管你认为那影响你的形象.
　　你笨得连自行车都不会骑,每天都哎哟我带你，有时我笑你如果我离开了你怎么活,可没想到你先离开的是你,你一个人跑到南方读书,我想你烂得可以的数学离开我的指导会达到什么境界,果然你一打电话就是痛斥你那数学成绩。你不知道,每个星期我都在等星期天下午你来的电话,你越来越唠叨,什么天气预报你是不是天天看,怎么我这里一降温你就莫名其妙地打电话过来叫我加衣服,比我妈妈还烦.不知道你是怎么熬数学题目的,想象中是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要着笔头(我都说过多少次,那不卫生你都不改,后来有次开玩笑说没淑女风范,你立马改了)你说你读文,班上绝大多数是女生,不用顾形象,我被你打败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淡而充实快乐.
　　有天半夜三更你打电话来说你感悟生命的脆弱啊,你的一个同学被车撞了,住院,你担心她会残疾.然后你问我如果你残疾了怎么办,我睁着金鱼眼说不会的,你坚持说如果,我被你缠的没办法,\"如果的话,我养你一辈子.\"你好久不说话,吓死我了,忽然电话传来你嘿嘿的傻笑,那晚我做噩梦了,实在是那笑声恐怖啊.
　　你很少跟我说你对高考的担忧,有次忽然接到你的电话,奇怪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电话通了,没有人说话,我隐约听到哗哗的水声.
　　\"傻瓜,你在哪?干什么?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情了?\"
　　\"......\"
　　你是不是站在雨里?\"那哗哗的水声听清楚了是雨声,\"你快说啊!\"
　　\"扬,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我妈妈怎么办?\"你哭的好伤心,比上次你在我面前哭的还要伤心,我知道考上大学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我像哄孩子似地哄你回家,那晚整夜地失眠,害怕你这傻瓜会做傻事.
　　顺利地,你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还记得你在电话那端是多么的高兴,你吵着要会北方看我,分离三年,相距二千多公里,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然而是不是所有的幸福快乐都很短暂,快乐之后而又必将是痛苦?
　　你没有如约回来,打电话责问,你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相距不如怀念\"就挂了,然后不管我怎么打你都不肯接.我慌了,没有你的日子是怎样不敢想象.
　　从你决心消失在在我世界的那一刻我的生活彻底变了.日子漫长,索然无味.
　　清楚你一旦做下决定就不会改变,可你给的理由让我没办法接受,八年的时光就只抵一\"相间不如怀念\"?然而我始终停不住你离去的脚步.
　　生活像失去了既定的节奏,脑子不受控制的运转,头疼得厉害,已经不骑车子了,害怕会想起你坐在后坐手舞足蹈的情形,可还是会不停地翻相册,你七岁掉了门牙的照片,那失望哦从你家抢出来的,以此威胁你乖乖帮我写作业,结果数学老师拎着我的耳朵训斥了半天,答案错光了,从此我再也不敢让你帮我做作业.初中你扎着马尾辫,苦了我,你一回头,辫子就打到我的脸,你还振振有辞为自己辩护:\"上官扬,与本事你长得比我高啊.\"后来我是长的比你高了,可你把辫子剪掉了,凌乱的短发下有张乖乖的脸,然后我可以居高临下地揉你的短发.你总是气愤得用杀人的眼光回视我 ,是不是还生我的气?现在你的头发应该很长了吧,你说过高考结束后一定要留长发做淑女,那你现在有淑女风范了吗 ?还会咬笔头吗?
　　后来,我终于知道你消失的原因,你出了一场车祸,侧脸耳朵的下方缝了七八针,拆线后留了一条丑丑的\"虫子\".你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你好安静,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侧脸,微微地,你扬起嘴角,你真得变成淑女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你残疾了我会养你一辈子吗?给我这个机会去实现我的诺言,好吗?\"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现在的我已经无法面对你,你离我越近,我只会越痛苦.是我打不开心扉,心都分开了 ,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哟些事情一旦过去就无法再回来.\"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从那以后,你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
　　最终我还是没有留住你,不知道你在那个城市过得怎么样,如果当初我坚持你会不会改变主意?如果你没有出车祸会是怎么样?如果八年前我没有认识你会怎么样?但命运中我遇到生命中最珍贵的人,最终也失去了最珍贵的人,如果真得可以选择,我还是会选择和你相遇,不管多少次,因为那个不让我踩死臭虫的女孩子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

　　指间沙
　　一切都像指间沙
　　不要用力
　　不要试图把握

　　所有的把握都只能加速一种失去
　　就像我们手指见的沙

　　沙子们最后都走了
　　留下我们的手
　　孤独地停在半空

　　所有的手都走了
　　曾经闪光的不是手
　　留下的也不是手
　　而是指间沙
　　一阵风吹过,那张写着这首诗的纸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转了一周落在那本相册上,遮住了那满脸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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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很喜欢,写的时候有想哭的冲动,是自己感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