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尽已无擎雨盖》南玉乐冬

31、帮你，病态

　　听到响动，慕容致回过身，看到花越泽，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再看到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眼里便闪过一丝了然。
　　拓跋屺根本不会带他甚至是允许他来这里，只有解北，这个豪放不羁的男人，对于他，慕容致也是近两日才完全调查明白。他似乎和拓跋屺关系很好，此时这人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慕容致绽开一抹笑。
　　这边解北元已经开了口，“慕容大人，我们上次见过。”
　　慕容致点头，回答的有礼而疏离，“解北将军威名，慕容自是也听过的。上次见面却没有来得及深谈，真是遗憾。”
　　花越泽眼神只是随意从慕容致脸上扫过，便发现他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瘦了一些。脸色也不是很好，一种病态的苍白。
　　解北元往前走了几步，四处环看，一边开口，“在这里也能相遇，不说有缘也难。不知慕容大人来这花家废墟作甚？”
　　他这话里有着深深浅浅的含义，要知道花家是以叛乱逆上才被满族灭门，若是慕容致真和花家牵扯不清，罪名可不小。
　　慕容致低头看向自己袖口，有些灰尘，轻轻抬手整理，“解北将军刚刚回到平城，恐怕不知道我与花家关系匪浅吧。”
　　他说着抬头看向花越泽，沉声开口，“况且，我来这里是奉了皇上的命令。”
　　“皇上？”一直没说话的花越泽却是冷笑一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还不够吗？他还想做些什么。”
　　解北元皱眉，为他不礼貌的称呼。
　　“没想做什么，不过是想重修一下，把它赏给别人。”他的声音里淡淡的无力。
　　闻言，花越泽一愣。顿时脸色难看的很，心里汹涌的恨意便要喷涌而出。
　　看到他这样，慕容致几乎是迅速的抬头，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决，“解北将军，我与他想要单独叙叙旧，你可不可以暂时回避？”
　　几乎是同时，解北元便看向了花越泽，却见他双眼发红，沉默然后转身离开。
　　看到解北元的背影消失不见，慕容致眸中神色不明，良久才缓慢开口， “阿泽，你――好不好？”
　　“好不好？你觉得我会好？拓跋宏和拓跋屺联手设计我们花家，全家灭门，我会好？”他的情绪在慕容致面前从不遮掩，笑不得哭也不能。
　　或许不管世间如何变迁，在他心底最深处，慕容致永远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许久没有声音，花越泽抬头看向慕容致，却见他盯着某一处发呆。
　　平缓了情绪，花越泽冷静开口，“慕容致，我若说我们只是被算计，并没有谋反，你会信吗？”
　　“设计？拓拔兄弟未免太狠毒了些。”他的语气淡淡，带着一种恍惚的了然。
　　“你会帮我吧？”他的声音里有些不确定，拓跋整个皇族，没有谁有勇气得罪。
　　慕容致依旧那么的白衣胜雪，雅致不可方物。听到花越泽的话身子却是微微一滞。
　　很长时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花越泽冷笑一声，“是了，我知道你很早之前就想和我撇清关系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还奢望什么！？”
　　他说着转身便走。
　　不过是走了几步远，慕容致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我帮你。”
　　像是怕他没听见一样，慕容致又开口，加大了声音，“我帮你。”
　　瞬间，花越泽便有些恍惚，愣怔了一下，回头冲他一笑，“谢谢。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他说着一顿，压低了声音轻声开口，“就算是骗我的，我也很高兴。”
　　慕容致听到他的自语，胸口忽然的闷痛，不可自已的便咳了起来，弯腰，剧烈的像是要将肺都要吐出来。花越泽心猛的一跳，下意识的便上前扶住了他，气急败坏，“你生病了！？”
　　慕容致一直咳，咳得脸通红，眼眶隐隐有了水光才停了下来，看到花越泽五官都要皱到一起的脸，缓了一下，忽而一笑，“阿泽，你还是担心我。”
　　语气里的欣喜，隐隐有了一丝的卑微。
　　这样的慕容致让花越泽陌生。
　　不禁正经了脸色开口，“慕容致，你到底怎么了？”
　　慕容致没有开口，却是传来了解北元的惊呼，“你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做什么！？”
　　花越泽便迅速的抬头，不着痕迹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开口，“解北将军是看不到吗？慕容大人身体不适，我扶他一下而已。”
　　这般说着便松开了扶着他的手，解北元走过来，眼神上下在慕容致的身上打量，一边笑着说道，“我就说两个男人之间还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不成，等了半天也没见你们完事，原来是慕容大人身体不好。”
　　花越泽已经退远好几步的距离，只眼神时不时的看向慕容致，身体发虚，非一日之因，恐怕是长久以来的累积。
　　也许，他也曾为花家满门灭族而忧思，为自己的生死不明而寝食难安。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便铺天盖地般的席卷了花越泽的整个脑袋。心里有小小的酸涩的喜悦便往外冒。
　　慕容致，你是不是心里也有我？哪怕只是那么一点。
　　解北元看了一眼花越泽，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然，我和越泽便带慕容大人去看大夫？”
　　慕容致脸色依旧病态的潮红，说话时却是满满的温和笑意，“无碍。将军不用担心。”
　　他们这边说着，花越泽已经迈步往出走，“这里灰尘太大，你们若是想说便说，我先出去了。”
　　解北元一急跟了上去，“你等等，急什么！”
　　废墟里的灰尘是很大，尤其是风一吹起的时候，不注意还会进了嘴里。
　　慕容致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依旧，眼神却冰冷如斯。随后，慢步跟上。
　　直到三人默默的走出这条冷清的街，慕容致才开口，“想必二人有事要做，慕容就不打扰．．．”
　　他的话还没说完，解北元便笑着接了过去，“难得相见，解北一直对法家之学颇有兴趣，所以想和慕容大人讨论一番，我们也是闲逛。若是大人没事，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可好？”
　　慕容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花越泽。
　　花越泽见状，忽而冷哼一声，“慕容大人，回去急着复命？”
　　解北元顿时恍然，“是了，慕容大人一定赶着回去皇上那里，既然这样那就下次吧。”
　　自始自终，慕容致都没再说过一句话。直到他们向北，他向南。
　　解北元说想去喝酒，花越泽便随着他去。闹市里的一条小巷，而那家酒馆便在小巷尽头。
　　酒馆生意似乎并不好，吃饭时间却没有人。老板是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和解北元很是熟悉的样子，见到他进门脸上笑意顿生，温温软软的开口，“一别数年，你回来了。”
　　解北元一点头，四处一打量，笑着开口，“回来是回来了，不过没想到你还在这里，而且――还是一样冷清。”
　　这般说着便带着花越泽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老板娘袅袅而行，眼眸勾魂，“在这里习惯了罢了。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等着的便是你这般识货的人。”
　　花越泽不说话，那老板娘便也不问。迅速的命小二上了几壶好酒，便在一旁坐下。
　　解北元喝酒的时候，她便双手托腮，目光颇有些飘忽的看着解北元，红唇轻启，“边境可好？是不是穿不暖吃不好？”
　　听到她的声音，花越泽颇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做为一个酒馆老板，和客人之间这对话未免有些暧昧了些。
　　解北元却没有什么不自在的表情，抹了抹嘴角回道，“一切安好。”
　　花越泽见他喝的欢，便也拿了一壶过来直接灌着喝，等到解北元发现他不要命的喝法时，他已经一壶下肚，脸色发红。
　　下意识的，解北元便觉得要糟糕。果然不过一会，花越泽就很不正常的眯了眯眼睛，附身过来自以为声音很低的开口，“解北元，你是不是喜欢素和茹茹？”
　　旁边的老板娘听到这话却是身子一僵，起身勉强一笑说道，“还有些事忙，你们先聊。”
　　解北元冲她点头。
　　花越泽没有得到答案，索性挪了挪凳子靠近他，又喃喃开口，“你果然喜欢她？――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他说到最后隐隐像是自言自语。
　　解北元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哪里来的喜欢。再胡说小心被你家王爷听到，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花越泽单手撑着下巴，忽而嘴角一勾，冷笑一声，“王爷？他要治便让他治好了。”
　　解北元便不再说话。
　　花越泽盯着他的眼睛半响，忽而好奇开口，“解北将军，你说你有没有哪天会背叛你的好兄弟？”
　　反应了一下，解北元才明白他说的是拓跋屺，答案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对于这种答案，花越泽冷嗤，“世上哪里有绝对的事情，如同我一般，昨日还是王侯贵族，今日便成阶下囚徒。寻死也不能如自己愿。”
　　神色迷离，语句说的却很是清晰，解北元一时竟也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喝醉。斟酌一番才似是而非的回道，“王爷对你很好。”言下之意，根本不必寻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离着花越泽很近，吐出的气息便都带着醉人的酒香味飘进了花越泽的神思里，有一瞬间的眩晕，双眼对视之际，花越泽便猛地往前一凑，嘴唇重重的磕在了他的唇上。
　　疼。
　　碰破了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