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翩翩入画来》樟禾

1、一、桃花深处有人家

　　你可曾看过我一眼，七画？
　　我望向那茫茫无尽的十里桃花。我不曾只看你一眼，陆离。
　　——题记
　　一、桃花深处有人家
　　上雍城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流莺开淡浅墨痕，桃花深处惹尘埃。说的便是上雍著名的俩大名店——流莺馆和桃花阁。
　　“流莺馆可是不得了，字画三千，个个奇珍异宝，城外桃花阁更是不得了，二月一到，十里桃花看遍，一时成为上雍文人雅士的集会之所。那里的饭菜好吃的像是天上的，唉，可惜我这辈子是吃不到桃花阁的饭菜了。”
　　我坐在面馆前的板凳上，笑着听完了老板的叙述，旁边一直坐着的男子腰佩着剑，执着瓷杯品着碧绿的茶水。
　　“我倒是觉得，老板的阳春面比桃花阁的饭食要好很多。”
　　我歪头看他，他只是一味喝着茶，空了再沏，沏了再喝，没有要一碗阳春面，我微有怒意，出口反驳：“你既然没有尝过面，又怎么能说这面比那的好？”
　　他对我爱理不理，只是目光落在飘渺处，孤单的像一只鹤。
　　我被这眼神深深的吸引，半晌，他说：“姑娘说的是，老板既然没有去过桃花阁，又怎么能说那的饭菜是天上的？”
　　老板连连屈腰，又转回了伙房，我放下面碗，稍稍侧身，一股劲风擦耳而过，转头一看，一只细长的木筷牢牢的插在了门柱上，约有一寸。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处乱不惊，“公子为何对我下手，我记得我没有招惹公子才是。”
　　“我感到姑娘的言语中有暗暗气流涌过，不过是试试深浅，莫怪。”他把另一只筷子掷过来，我接住，指尖有点疼。
　　我渐渐看清了他的面庞，如此熟悉而陌生，口中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我是七画，公子怎么称呼？”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饶有兴味地答道：“在下陆泽。”
　　我的双手握紧成拳才能让我不尖叫起来，“三王爷来此蔽地，所为何事？”
　　他倒是不在乎我的无理，意味深长的笑着：“七画好眼力，我不过过来玩玩。”
　　我端起茶，轻轻抿着，握住的手指关节发白，三年，倒是从未如此激动过了，我以为的岁月静好，怎奈时光仍不放过我，让我深陷在黑色的漩涡里无法逃脱。
　　回过神时，陆泽已经不在了。
　　那样的深夜亦是多情，时隔三年后我再次梦到他。陆离站在满树缤纷的桃花下，面色苍白而令人心疼，他的目光失望而难过。我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裙裳，记忆深处的血色无法抹去。
　　他忽然笑了，我看着他想哭，他想伸手拂去我脸上的尘埃，却无力地垂下。
　　他说：“这些年，你可曾看过我一眼，七画？”
　　我垂下眼帘，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桃花深处，一袭白衣，依旧不染尘埃。
　　我望向那茫茫无尽的十里桃花，微不可闻地说：“我不曾只看你一眼，陆离。”

　　原来记住一个人只需一眼，放下一个人却要一生。
　　初次相识，我顽皮逃出家门来到千寻寺，在树下盖着本书假寐，那是我只有十岁，从游荡江湖的师傅那里接回唐家。从小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到了那才明白全都是放屁。我少时不识字，在唐家虽认了大半，可是对唐诗这东西，仍是万分恶心，读起来磕磕巴巴，老师听到了要打手心的，头疼地紧。
　　他掀开我的书，强烈的光线透过眼皮我无法安眠，我眯着眼怒视着他。
　　第一映像便是，他站在桃花树下，带着淡淡温婉地笑，桃花落在他的肩上，仿若浑然天成，洁白的长衫如水般流畅，新泥在脚下，他也丝毫不染尘埃，我差点以为，他是这桃树的神灵。
　　我痴痴呆呆地站起来，竟忘了老师教我的礼仪。他并不介意，随意地翻着我的诗书，不经意地念叨：“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我抬头，阳光穿过花瓣，光线透过尘埃迷乱着，刚刚好洒在他的身上。
　　那样美好的样子，我是再也不会忘掉的，只是他的快乐那般的不真切，牵扯着我的幸福也忽明忽暗。
　　他说：“地上潮湿，小妹妹可要着凉了。”
　　我随意地身上的草头，对他笑了笑，道：“哪有！春天的露水才是最暖的呢！”
　　他好像还要说什么，另一个同他相似的面孔推搡着他，他把书还给我，我稳稳接住。
　　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喂，你叫什么？”
　　他一怔，回头答：“我叫陆离。”
　　我看着他离去，内心失落，一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仍无法回神。
　　然而当时的我没有注意到，他始终没有问及我的姓名，这是不是注定着，我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他却霸道地占据了我的一生？
　　我们都忘了故事的后来，后来那个温婉少年踏着血腥的大道走上了权利的顶峰，而那个在树下假寐的少女，在家破人亡后，一步一步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少年的生命里。

　　窗外阴雨连连，桃花吹散在地上，任雨蹂躏，怎么桃花深处的美好，再也回不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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