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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在城阙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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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卷着亘古而无望的色彩漫过莽莽荒原,一遍又一遍,神宫中昳丽清雅的帘幕被女子雪白的手掀开,面前的荒凉场景使女子发出难抑的惊呼,年轻的女子不只有一位,长廊中结群站立着约莫数百名统一装束的女孩,一个个绮年玉貌,身姿俏丽,她们呆望着面前的荒原,有较早回过神者,将带有恐惧的祈求眼神投向宝塔飞檐的顶端,身着铠甲的女将飘然站立在薄而狭窄的飞檐之上,足尖之下就是万丈宫室和无底山崖,还有檐下悬垂的琉璃风铃,孤寂地鸣响,少女呼喊女将的名字,绝望的仰望,那面具之下无动于衷的一线下颌:“悉跋罗伽什将军!!”
女将将施术完毕的手收回身前合上;“不见之界解除,你们眼前所见,便是尔等四十年前入宫之路,茫茫的死亡沙海。”
女孩们哗然私语,预感到什么事情要发生的她们已然忘却四十年神宫修行期间关于‘缄默慎言’的训诫,终于推出一位敢于向神发问的胆大者,道:“将军要将我们驱逐入这样的死境么?阿修罗族只需要两名神女,其他的人……失败的人……只能……”
“你们会安然回到故乡。”高高在上的女将回答。
“四十年了,我们……”发问的女子低头打量自己从未老去的青春躯体,私心暗暗揣摩上位者的心意。
“走出神宫之后,你们会恢复你们本来的年岁。”女将似乎若有所思,冷酷蔑视的姿态有些收敛,声音中悄然传递出一丝安慰的意味,她试图解释:“你们本是人类,算来现在应该五十多岁了,神宫之中有我布下神咒,更有天界流下的清泉滋养驻颜,你们才能四十年不老不病,而这一切绝非无限,是时候回到你们原来的世界中去了。”
人群更加喧闹,已经有心理脆弱的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泣,试图哀求女将不要驱逐自己,即使跟去神界为奴为婢亦然愿意,只求不须早早老死。
“四十年的岁月,我们不会白白取走。”女将抬高声音断喝道:“你们回归故乡之后,虽然容颜不再,但四十年寿数会一天不少的归还你们,若日后广积功德,长寿过二百岁余者比比皆是。”
“悉跋罗伽什将军!!”死死站立在底层广场中心上的女孩高声喊道。
女将面具之后的视线投了下来,女孩带着泪发出凄厉的吼叫:“我的妹妹是被人陷害的!!我们如同四十年前踏入此地时一般贞洁!!”
“如何?”漠然的问句。
“是舍脂!!是她诱骗我的妹妹骑上驽马!这才受了伤!”
“住嘴!!”凶恶的训斥,还没等悉跋罗伽什出声,就抢先爆发,黑发雪肤的女孩走到高塔的栏边,大肆向底层的女孩们抛洒蔑视的毒液:“不洁的脏东西,你们两个都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查出来了,还敢狡辩么?还不速速回到你们肮脏的故乡与羞愧作伴?”
其他私语哭泣的女孩都注目了过来,有一部分人已然统一口径,齐声帮腔,数落舍脂的种种,转眼又是一通喧闹。很显然舍脂放肆恶毒的话激起了众怒,这个小丫头明明在三天之前跟她们都是一样的。再度混乱起来的局面,一下子激怒了不愿多做纠缠的女将,怒气掀动了以她为中心的神宫结界:“放肆!”巍峨的神宫齐声震撼。
“舍脂!别说啦!”另一个金发褐肤的女孩赶忙上来抓住黑发女孩的手臂,将她向后边带:“悉跋罗伽什将军动怒了,我们……”
“尔等休得聒噪,我族要的只是两名培育封印的神女,而非掺和你们中间的无头闲案!”
被姐姐拉住的女孩再度说话,只不过音量收敛太多,成了悻悻然的悄悄话:“就是,这等卑贱的人族。”
悉跋罗伽什头也不回,拂袖喝道:“退下!”
两个新领封印的神女只感到面前压来一道令人窒息的风墙,掐着她们的喉咙强硬地将她们一步步推后,一道窄门在此时悄然打开,一位白袍蒙面的女祭出来轻轻扶住她们,恭恭敬敬道:“让我服侍二位登上天车吧,你们可以踩着我的手和肩膀走那道路。”
金发褐肤的女孩一下子红了脸,连忙推脱:“这怎么行呢,我不敢的……”四十年的修习岁月里,这些神族女祭是作为她们的纪律导师的。
黑发的女孩不耐地推了一把姐姐,对深深鞠躬的女祭司优雅地伸出手,嘴角画出志得意满的笑容:“麻烦你了。”天哪!这可是神族纯血的女祭,四十年来一直以居高临下的目光和语言对她们这些人类女孩发出训诫,如今风水颠倒,舍脂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受她们的服侍了。
女祭司跪下去捡拾神女的裙角,举到嘴边一吻,再卑微地握住那裙下细白的脚踝……
惊恐的尖叫再一次搅乱局面,将这一摊暗流弥漫的糟糕气氛再度推上新的浪尖。
“舍脂!!你才是十足卑鄙的贱物,这毒蛇正好配你!!”跪在地上的女祭司撕下遮面的头巾,露出充溢着血丝的怨恨眼神,扑上去抓住神女不断踢蹬的双腿,迦罗看到妹妹双腿上一圈圈盘绕向上的毒蛇也吓得发出尖叫,连忙扑去帮着妹妹推搡行凶的女孩,可那女孩使出了拼命的狠劲,两姐妹居然摇撼不动她的手臂。
“真是放肆……”悉跋罗伽什微微压抑了声音,一字一句酝酿着可怕的风暴,连蜂拥在广场上的女孩们都受到波及恫吓,全部噤了声,几百对姐妹瑟缩在一起。女将在极高的飞檐上侧转过身,向着塔楼内部伸出五指,做出抓握的动作,死死按住舍脂的女孩一路跌了出去,白色的袍裙飞扬起来,跌落出去,向着塔外万丈之下的广场,如同被随手抛洒的纸屑一样,跌落出去。
数百名少女呆呆望着这一幕,不少人已经遮住了双目,万丈之上的女将轻轻一扬手臂,对着下面冷冷命令道:“图兰,接住你的妹妹!”
站在地上的姐姐不可置信地望着本以为会被抛下来跌死的妹妹稳稳地落入了自己怀里。
悉跋罗伽什的手握着四五条毒蛇,长短不一,尚在挣扎扭动,女将随手捏拧,毒蛇的残肢也被抛落下来,面具之后的视线冷冷扫视一圈:“你们还真是夹带了不少脏东西入宫呢。”
人群鸦雀无声,彻底寂然,女将挥手下令:“都站到中间来,我会打开通路,直到沙海的边缘,你们的亲人族人早已在那准备了盛大的典礼,迎接从神界降临的女先知。”
女将扬声念诵梵语,向着天地呼唤,苍白的头发如有生命一般挣脱束缚,漂染上极其美艳炫目的苍蓝水光,女孩们脚下浮起光路,她们纷纷回头,光芒的彼岸,各人所见的呼唤皆是不同,这光华万丈的道路看似笔直向外,实则各人归去之地各有不同。图兰抱紧了怀里的妹妹,指给她看光芒对面跪在沙城断壁之下举行祭祀的老人:“看啊,我们的父母啊,他们还健在!”
已有数十位女孩一步步走向神宫之外,虚假的青春如同借来的华服,终究褪下,她们佝偻着年老的身体走向故乡,施术的女将忽然发出温和的呼唤:“图兰,稍等。”
疑惑的转身,落选的女孩有些惊异这高高在上的女将竟还记得她的名字,悉跋罗伽什空出一手,轻巧地前指,一只编织精美的花环稳稳停在两姐妹的面前,花环是采集诸多天界异花手编,万紫千红中间杂编种种有青翠香草,一花一草皆有一味,百般清新,千般温柔,各不相同:“这是我一位同僚亲手编织,专门送与二位,他说你们姐妹一生都再不用懂他编织这只花环时的悲凉,是无比的幸运,祭奠的东西也成了祝愿的吉物,收下吧,他说过,愿能保佑你们在故乡快乐平安。”
图兰姐妹各握花环一端,对着女将行礼毕,转身望向阔别故乡,再不回头。
广场上不一会只剩下寥寥的几位情绪激烈者,镇魂书下属的女祭也随之上前一一请人,悉跋罗伽什看着哭闹的女孩一个个被女祭们扶起,快速清点了人数,一挥手,披风飞扬之间,宽广石台上已然不再有人类少女的踪迹。女将翻跳回到塔内,受袭的舍脂已平复惊魂,站在原地,恨恨地拨弄头发,她刚刚似乎对图兰姐妹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可见此女虽然轻狂肤浅,从胆量上看倒还算个人物。女将盯着黑发女孩头上如血艳烈的晶玉,话音慑人:“似乎大家对你们当选颇为不服呢,今后日长,一切可观。”说完便随手指挥女祭将两个女孩带上天车,高塔之巅四十年严令不许触碰的厚重幕帘,在神将的一声令下豁然退避,显现在车队眼前的,是美奂星云、参天神树、妙音繁华,美物福报,取用无竭!
车队最前是一位女人骑马,她听见悉跋罗伽什的脚步上前,知其诸事已毕,便回头递出手来,笑语倩兮:“悉跋罗,来吧。”
悉跋罗伽什牵她的手上另一匹马同行,那女人姿色清秀,脸上无华无妆,穿的也是普通的秋香色丝绣纱丽,只有一样特别,她一头栗红长发,全然只用青青藤蔓盘梳,与栗红色的柔软发丝依依追随,她给人一种森林的气息,悉跋罗伽什伸手到那鬓边绘画青藤扎束头发的走向:“劫波罗里迦(kalpalalika),产生希望之藤。”
车队奔赴辉煌的神界之天缓缓开动,劫波罗里迦望着悉跋罗伽什,悄声说话,声音柔软:“悉跋罗,以后别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好么?我怕……”
“诶?”女将乍听此言,一下子有些怔愣,阿修罗军术师团的统帅,咒可镇魂、术可遮天,她是永立在光明城结界顶端的镇魂之书。只有这劫波罗里迦,如同那没见识的小妇人,那孤绝和威严皆不见她眼中,她只知挂心这人冷暖安危。悉跋罗伽什掀起面具,竹青色的双目如同如意池的清泉,万般眷恋温柔,感念希望之藤心念,诸美满溢,萎华尽褪。
车队之后突然传来高声的马嘶,一匹杂色矮马不知从哪儿挣了羁索,朝着这登天的车队不懈追来,看它毛色驳杂,身形体态都与高大俊美的天界骏马相差远矣,想来是一匹凡马了,载乘新神女的天车其中突然探出一个金发的头颅,女孩子对着追来凡马挥舞双臂,嘴里喊着大家听不懂的人族土语,诸人皆不解,只猜迦罗是在示意那马莫要追随,可那马似已觉察女主人将要一去不回,撒蹄疾奔,当它的前蹄踏出神宫投在地面的阴影时,悲哀的一幕发生了,时光在凡俗的驽马身上倍速撕裂,从皮毛开始到肌肉都在以双目可见的速度萎缩朽烂,可那奔跑的速度不减,直到那副彻底失去肌肉牵引的枯骨也化作风沙,那驽马都未停止奔跑。
迦罗被同乘的妹妹一把扯入车内,可那啜泣的声音已被全队人马听见。
“迦罗,小声点。”舍脂打量着车驾内部精美奢华的结构,只因迦罗已然捂嘴饮泣,看来也不需妹妹去掩她的嘴了。
“呜……我们乘着它们离开哈拉帕,已陪伴我们四十年了……”
舍脂无动于衷:“真是夸张,哭成这样,离开神宫就不能不老了,马的寿命又不如人,四十年已过当然是一堆烂泥了。”黑发的女孩突然咧嘴笑了,这笑容划在漂亮可人的面孔上给人一种撕裂的错觉,舍脂的话语幽幽:“那样的驽马,只要有聪明的人,倒还是颇有功用的。”
“舍脂……”迦罗嗫嚅着,怯怯地看着妹妹,迟疑道:“那么做是不是……”
舍脂提起鼻子哼了一声:“姐姐,现在再来伤春悲秋也未免晚了!你当初不是也乐见我的计谋么?本来还想着把图兰她们摔死一个呢,没成想图雅那脏东西是怎么也摔不死的,命可真硬。可我是没办法,谁叫她俩挡着我了,那天悉跋罗伽什将军让我们试着捧金莲灯,看见将军多中意她们了没?我不那么做,今日哭哭啼啼回老家的就是我们!”
“金莲花……”迦罗回想起数月之前的试炼,镇魂书的统帅亲自来到神宫,带她们来到宫外的山崖之下,仰头一看那绝壁之上竟盘踞着一个千手千眼的巨大怪物雕像,千手之上格托着两盏莲灯,试题便是让女孩们攀爬石窟取灯来宫中,一路须得维持灯火不熄,无论用什么办法,图兰姐妹最先将莲灯捧到了女将脚下,而她们姐妹紧追其后,可是最终关头,舍脂却突然捧不住神异的宝物,金玉莲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火光跌破,华丽的灯盏越滚越远。
“哼,我原来看到有个男人给她们姐妹送捧花和丝缎,本来计划着传扬一些她们与神将通奸的丑闻,好黄了她们美事,悉跋罗伽什将军却全不信,逼得我再出一策,呵呵,到底还是中了我的招!”舍脂谈及自己的成功,十分兴高采烈:“这真是我一番苦心,今日是天要酬谢我,可见,我才是最强的!”
迦罗低头不语,手上偷偷把什么东西塞进腰里,却还避不过眼神尖利的舍脂。
“拿出来,给我丢掉!”黑发的女孩去抓姐姐的手臂:“没听见么?悉跋罗伽什将军刚才说不准夹带人族的脏东西去神界!”
“不!”温顺的姐姐罕见地抬高了声音,甩开妹妹的推搡:“这是父亲亲手给我们塑的,是我们对故乡的最后一点念想了,我不让你动一根手指头!”
舍脂也怕车内推搡引来别人注意,马上做了罢,向后一倒,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话的声音裹着厌烦:“那就藏紧一点!什么纪念啊,我离开哈拉帕就是为了当神来的,就没想回去!回去干什么?变成老太婆,找不到丈夫,过了生儿女的年纪,我们只能互相看着对方的老脸慢慢等死,啊哈!当神就要有神的样子,对个人族部落念念叨叨算什么样子?从此以后,哈拉帕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它什么也不是,姐姐,即使是你,也不能在我面前提它一个字。”
车队所过一处处皆风光殊异,奇异丛林中心的官道前面居然是条死路,全队却不停马,向着悉跋罗伽什施术指引的所在继续开动,那清净奇异的花木树林、明媚阳光皆被抛于不知之处,新的境界是一座城市,妙音香风,宫城栉比,一砖一石竟皆透亮明澈,亮丽的流光闪烁漂游,黑发的神女掀开帘幕观望,又见街边皆是看见阿修罗族名讳退避两侧的民众,她禁不住脱口来问:“这……便是帝都了么?”
“远得很。”清亮的男声是从后而来的,墨蓝色头发的男子架马上前与两个女孩说话,他转过脸来时,这魅艳俊秀的面容连两个姿色动人的女孩都惊住,男子笑弯了一双碧绿眸子,对二人说道:“这里只是一个小族婆罗的王城,离善见城尚有数万由旬啊,不过诸天的时空不同,悉跋罗会指出便利的路,只有我们才被授权行走的路,让你们不久便能见识善见城和阿修罗城的黄昏,那如血如画的殷红啊……”
那喟叹声随着马蹄追上车队首列,悉跋罗伽什回头来叫他:“罗骞驮。”
“悉跋罗眼光不错,好漂亮的姐妹。”
悉跋罗伽什仰头回望,目光深远,低低叹息:“真是一匹好马。”到底是武将,对骏马有着固执的爱好。
罗骞驮道:“那对姐妹出身人族哈拉帕,是一支驯马的民族。”
悉跋罗伽什扬手把一颗果子丢入罗骞驮怀里:“我怀疑你能背下她们数百人的来历,你还真是温柔的神将,最懂得关爱女孩。当年还是你求情让我允许那姐妹骑着族中带来的凡马入宫,原来有两匹,虽然与我们天界的神驹没得比,看品相已经是那个哈拉帕最骄傲的良马了。”
“悉跋罗你是高寿的女神,不理解她们近一半生命都交付给这神宫幽闭起来,该有多么寂寞,身边有所陪伴寄托,也会好过很多。”
气氛陡然有些凝固,悉跋罗伽什望向天空,华发微颤,半合双目,哑声说道:“我理解。”
罗骞驮见触动人家心事,赶忙圆场,顾左右而言他:“她们两姐妹各牵一马,怯怯入宫的样子好像还在昨天。”
悉跋罗伽什突然惊起,一下子勒住缰绳,一手平举让大家停下,慢慢转头对罗骞驮低语:“我想……我明白图雅所谓失贞是怎么回事了。”
男子不是驽钝者,一经点拨这思维便路路皆通了,香音弓是情报机构,作为首领的罗骞驮怕是最有洞彻隐秘的锐利目光:“刚刚那姐姐说黑发的那个女孩骗她妹妹骑马,整个神宫里带马入宫的只有那对姐妹,四十年相伴下来已然心意相通,指挥自如,刚刚只有金发女孩的一匹马追来,另外一匹好像在月前失踪了,黑发的妹妹给你的说法是什么?”
“走失……可我另外令女祭去单独问那金发的姐姐,女孩子不停抹泪,嘀咕说是病死……可却从不见尸,女祭们也无心在意凡人的畜生,这事便风过无痕。”
罗骞驮道:“方才那样情状,不就是无从寻尸的死法?我看那两匹马忠诚通灵如斯,天天腻着女主人还来不及,怎有走失的道理?在你神咒之下它要病死也是不易的。会不会图兰所说句句是真,是黑发神女骗她妹妹骑马,命令那凡马向神宫之外狂奔赴死,想将图兰之妹一起摔出神宫投影之外?我看到图兰姐妹至今身上擦伤斑驳。”
“有可能……图兰在图雅被查出失贞之后,每逢一位女祭便哭诉解释,说是她妹妹是从发疯的驽马背上跌下的,她当时赤着脚拼命追逐马蹄,当然是追不上的,但她妹妹聪明,将自己身上的数丈长的纱丽和飘带一端抛给姐姐,图兰抓住了,才将妹妹在最后关头扯下马背,免得她妹妹被抛出结界外面变成老妪。”
“还真是惊险……”罗骞驮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
悉跋罗伽什甩头而去,高扬马鞭一下子催动她、劫波罗里迦还有罗骞驮的三匹战马,断然道:“没怎么办!把两个老妪找回来?一切都定了,就她们了。哼,真是,居然想出那种办法,连我都被蒙蔽了,想我幼时也爱马,摔了骑骑了摔,我一千四百年前第一次跟情人上床的时候,那叫一个不痛不痒动静全无,怎就没想到……”
罗骞驮抚额:“悉跋罗,你真够狂野的,啥都能坦然出口,吾等拜服。”悉跋罗伽什在阿修罗军里号称‘军事问王,房事问她’。
静静在侧的劫波罗里迦突然低叹一声,摇摇头,问道:“那……结婚的时候都不会检查么?”
悉跋罗伽什摆摆手:“怎么查?我们是战斗民族,女人也是战士,都要骑马,这种情况多了去了。神宫里的规矩是刁难那群人类小姑娘的,立个门槛而已,不然的话真正符合条件的能挑出六十多个,一大堆无谓的条条框框只是为了缩小范围而已,跟男人睡过觉的女孩,灵场确会被扰乱,也的确可能在与封印吸固的时候发生事故,但修罗刀封印也不是吭吭唧唧的处女控,只不过是处女更不易出事故,我也懒得多事。”
罗骞驮摇头;“虽是无谓之事,可那黑发女孩的品行……”
悉跋罗伽什回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是个聪明人,但真以为当了修罗刀封印就是大好事?我悉跋罗……最喜欢看聪明人最终被聪明误的样子了。”
罗骞驮也露出灿烂笑容,劫波罗里迦看在眼里,默默总结这或是十二神将中的共有气质,能感染他们的必然是一个能量爆表的大闷骚。罗骞驮一手拨弄鬓发,妩媚迷人,还抛给悉跋罗伽什若干媚眼,笑道:“俩丫头够幸运的,我们若早些看透,你悉跋罗突然想站在图兰姐妹这边,起了性子揭了她们封印换给别人,反正封印还没长死在她们头上,俩如花似玉的可不知要给埋到哪了。”
劫波罗里迦柔声道:“太可怜了,那些女孩子们……”
悉跋罗伽什朗声大笑:“可怜?图兰姐妹么?有人费尽心机顶替本该落在她们头上的霉运,她们早早回到故乡做人上人,族人会倾其所有供奉她们,听她们的教导,虽然容貌不再,但仍然是赚的,一直呆在人界哪有四十年青春不变的道理?她们将终其一生怀揣美好的梦境,不必来到我族用血肉喂养神刀,做牲畜一样的东西。”
“哈哈!劫波罗里迦,你若能看到修罗刀传承的一天,就知道那两个有多倒楣了!”
领队三人的笑声渐渐远抛,罗骞驮道:“悉跋罗,你不等着看?”
“啊哈哈哈!不!在这之前我会为王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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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释天跟着东天王臣属的队伍站在朝堂上,满面扭曲,一脸衰气,站在北天王队伍首位的红发天王居然还朝他这里抛了个媚眼,他更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心说我这辈子见不到阿修罗王也这么给本人来上一眼,你小样凑什么趣?
数百年来早就听说善见城朝会盛大恢弘,各方各天贤能云集,各献谏言,雄辩此世如法不如法之事,并非单纯的政事汇报,而是各方向善见帝都推举贤才的盛会,陛下年轻之时亦有高才,曾在善法堂内除去帝座,让萨罗斯瓦蒂的辩才天女捧书在侧,与行者王仙们坐而论道,上演星迹宇宙,中论施政得失,末至各族通鉴流传,有幸听闻睿智见解的人,皆肃立半日而不归。
如今盛世日久,往昔群贤毕至,锐意思辨的风气已随着时光和逝者的脚步渐行渐远。帝释天环顾一圈,殿堂中间进言高论的几位确实口才了得,旁征博引,赞颂盛世的辞句更是丰富奢华,韵律之精炼、措辞之优雅,单单摘取一两句便是可以歌唱的输洛迦,只可惜言之无物,全然不闻真灼的大义,字字句句都淤塞着无药可救的无明①和摩耶②,连那当年睿智高雅的帝王也老去,亦在这其中昏昏然。帝释天深恨这靡靡杂音,使得他焦躁头痛难以言说,他是听闻风雨的雷神,诸方风动云飘之音都能入其耳中,此时处于这一光怪颠倒的境界,感知诸方欲恶贪执汹涌错杂,不悦、不适更加给他心性之中本就嵌固如斯的暴戾脾气煽风点火。
现在要让帝释天选一选这世上最可厌疲劳的差事,他必然会毫不犹豫以此事答复,长时站立的体力根本不成一事,只是无聊无谓死样活气的消磨令他厌恶。他扫过一眼殿堂中央穿梭放言的贤人高士,一个个多少面熟,他不是囿于东方的独木,这些年与四境的贵族军方多有暗通勾结,人头也认过不少,这些被举荐的人,一个个吹的天花乱坠,看来也只是各贵族高官们为亲故加塞上位做的戏码而已。
无可发言的人自然而然的说起了悄悄话,有些武官们谈论阿修罗王,说是这朝会有个不成文的潜例,只要阿修罗王中途离场,有了带头开小差的,在场的军职人员都可寻故开溜。天帝右座的王从始至终都少于言语、无话可说,帝释天记得跟随东天王队伍来时,就在长廊那边遇到阿修罗军的队伍,四天王跟着上司同行,临时开起了小会,边走边说一路上就将诸多政务交代完毕,还关照了一下前段东天王这里的事,指名点出东方军中须得上下和睦、通力持剑,居然还要他跟东天王好好交心握手,活像在做媒,就是爱看他俩一副孕吐脸,某人面上正经肚里全然不知是何物,一通猴戏全给四境兵将看光光。
从朝会开始阿修罗王就一直眼神飘空,遥看不知之处,面上肃穆端方,帝释天站在后队磨牙,心说你刚刚满肚坏水鬼点子怎不来了?现在装的可乖。然而暗地骂人要不得,阿修罗王居然就跟有知有觉似的,远远瞄了过来,帝释天在那里溜也不是扛也不是,这下子他要把刚刚那个问世上最可厌疲劳之差事的问卷抢回来了,把那答案增补一番:把那‘在善法堂站朝会’后面加上一句‘同时还被阿修罗王盯上了’。
此时殿堂上的繁杂事态忽然被天帝一席话叫了停,帝王突然兴起,转而问身边的阿修罗王:“阿修罗王似乎有话要说。”
底下诸人皆莫名其妙,疑惑地望着阿修罗王和天帝在低声说什么。
高座之上悄然的对话声,天帝斜斜撇嘴:“我偶尔回顾,竟发现王你睡着了,居然还睁着眼睛打盹,你属金鱼的么?当年旃陀罗赫摩都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阿修罗王满怀敬意道:“为了陛下,我苦练此功不敢懈怠。”心说若是父王,早就在前夜递来病假条子了。
天帝面肌抽搐,一副忍你很久了的表情,心说看我不当场揭穿这孙子瞌睡装死的嘴脸,扬声道:“阿修罗王,可还记得话题进行至何处。”
黑发的王面目不曾稍变,道:“当梧桐被离别燃尽时,漫天的星子将飘然坠落。”
天帝追着不放:“哦,是如此,阿修罗王有何心得?”
“有的。”阿修罗王对着陛下微微一礼,当场就开始牛嚼牡丹地胡诌:“在这善见帝都楼宇高峨,我常闻某些惫懒轻狂之人在万丈宫室之上随手抛物,各种杂物飘然坠落,犹如流星行迹,总找不到事主,十分可恶。”
千百人的善法高堂里里外外万马齐喑,阿修罗王所说虽然不着边际,但放眼这茫茫人头,统共数不出几个人真的记得刚刚讲到哪里的。天帝自然尴尬不忿了,其面色虽表面太平,可有心敏锐者观之面上微妙变幻之色,确有精彩之趣。
“盛会就此告一段落,诸位散去吧。”高座上的帝王被这样一搅,了无了兴致,宣布散场之后亦不忘捉拿祸首:“阿修罗王随我去殿后说话。”
遣退了偏殿双侧的侍者,十二神将今日只来了三位,也被挡在外面,这时候天帝更加轻松地解放了一些不满的语调:“阿修罗王,你什么意思?”
“是陛下问我心得。”
“你还真想得出,居然说出那种东西来!”
阿修罗王为了难:“陛下所问,高妙深奥,我一介武夫,才疏学浅,突然之间,措手不及,十分惭愧。”
天帝做出惊异的表情:“你知道惭愧?哦!”
阿修罗王顺着竿答:“惭愧已极,我这不肖儿孙今夜便去祖父灵前思过检讨,昨天晚上,明知第二天有此盛会,竟不曾夜读补课,没心没肺地睡觉去了,实在愧对祖父精神。”
天帝凉凉地嗤笑:“知道就好,你们差远了。”
依然顺着陛下推手:“是的,我仍记得祖父为了陛下朝会连夜写稿阅卷,一夜未眠第二日还全程侍坐,为陛下捉刀提词,勤勉高才令人心折。而我还需要别人捉刀,昨天我放蜃塔和迷企伯奢去玩了,于是就……”
天帝觉得味道不对,磨着牙道:“别给我提他。”
“是的,陛下,逝者远矣,生者将就,不提也罢。”
陛下有如吃出苍蝇,指着阿修罗王:“什么将就?说清楚。”
某个人脸不红心不跳:“陛下,万般将就。”
“呃啊!”天帝终于满脑青筋,甩着袖子满地乱走,转来转去又看到阿修罗王还杵在原地,面上泰然肚里贼笑,更是光火,又无处开骂。面前这位整个人有如伐折丹罗和旃陀罗赫摩两位先王幽灵附身的综合版本,简直就是追魂索命一样的来给天帝添堵。
眼看阿修罗王一派那啥不怕开水烫的圆润潇洒,天帝又是光火又是泄气,见某人站在原地又想说什么,算是怕了他的天帝赶忙挥袖赶人:“退下吧,要思过就回去好好地思、仔细地思、彻底地思。”
阿修罗王行了标准的礼节,抬头又道:“不思过。”
天帝连五官都扭到一起了,阿修罗王满面诚恳:“我和女人约了。”
天帝狠狠吐气:“是九曜?你不提我还忘了,你二位当年怎么合伙在星见选拔上作的弊?这么多年我们算算总账可好?”
阿修罗王皱眉求情道:“那怎算作弊?我不过就是在考会上出了个题问他们先尊星王在哪。”
“你!”天帝瞪起眼睛。
“我是有权限参与选拔的,而且陛下当年也认可了我的公正,星见的能力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实阐述预言的狷介品行,正所谓: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为了迎合问者心意所需卜出扭曲的谎话,此为渎也,再强的修为也卜得不准,当时众人皆说先尊星王投生乐土,惬意舒心,只有九曜硬着头皮呈上真实卜辞。”阿修罗王说着顿了一会,正色道:“兄弟如手足,手足如衣服。这话一下子赢得了我的敬服,太精辟了。”
天帝说不出话来,指着门口,估计阿修罗王再说下去他就得晕过去了。
出得宫来,这时辰还在上午,脚下的道路明镜一样通远,行道两侧的提尔伐迦树将阳光滤过,投下来时明媚又不失清凉,毗沙门天舒服得快要融化了:“呜呼!我甘愿给阿修罗王塑像立碑,三餐供奉,祭拜不绝!他救了我等啊!”
“哟,有的人不是曾咬着手帕说老男人要是横刀夺爱,他就天天打小人泄恨。”后头有人话语戏谑,年轻的北天王扭头一看,老冤家银发光耀,坏笑依旧,这么些年鸟枪换炮,不说是养的白白嫩嫩,整个人的容光颜色都是百年前莫可相比的,此人长发泛光,气场悍然,整个人如同风雷与闪电聚拢呼啸而生,这是、这是天神成长到最盛年的姿态,毗沙门天明白了当年阿修罗王为何突然说帝释天是天人了。
毗沙门天抬起下颌骄矜地咳嗽了一声,换来对方一声轻笑,惊觉自己在他面前已有很多架子是端不起来的了。
“一码归一码,白天拜他,晚上再打小人。”
“毗沙门天,你做人真够分裂的。”帝释天吹了一声口哨,神经兮兮地打探道:“阿修罗王真要娶吉祥天?确定?”
两个老朋友越走越偏离人群离去的主道,信步朝着弯曲的花园小路而去,是毗沙门天有意无意地拐进去,帝释天揣着明白装糊涂,后面跟着,毗沙门天摇摇头:“没影的闲话,只是我很在意,他是天界最有权势的军人,看上去也很有可能。有时候我倒希望阿修罗王真跟公主有什么冬瓜豆腐,证明陛下不介意找一个军人做女婿,这样我跟他级别不远,还是体系内的争夺。若是陛下忌惮军人,我便绝无可能了。”
“嗯,毗沙门天争风吃醋了,还要回去出家铸剑为犁。”
“你在听我说话么?”
帝释天吊儿郎当地吹口哨,心说关于阿修罗王的我听了,公主就请北天王你自己消受好了,这时候他们二人正站在一方半空伸出的露台之下,茂密树丛繁盛嫣红中间,可遮两人身形,却不防军人一身甲胄反射光明,这露台之上青衣持杖的药叉卫士见此异状,大喝出声:“谁?”
帝释天一把将毗沙门天拽过,站到上面人所见清晰的地方:“我们!”
青衣药叉认识二人,行礼完又问二位何事在此,帝释天说在摸鱼,青衣卫兵莫名其妙地走了。
毗沙门天神情却流露迷茫,手上也忘了松开帝释天肩甲,后者一脸奸险道:“我说在摸鱼,不是摸我。”
北天王脸红的方式简直和二百多岁的少年无差,帝释天一把拍掉前者揪在肩上的手:“流氓!”
“他们是她宫中的卫士……她在附近啊。”少年毗沙门天一门心思怀着春,温柔自语:“我今生娶不到你,就让我等成阿修罗王吧。”
帝释天受不了了:“我说二位痴男怨女,为什么老把别的男人拖出来拌面?这是什么三流剧本?”
“不是啊,我刚刚说的‘阿修罗王’是光棍的意思。”红发的青年露出促狭的笑:“我和广目天拿顶头上司这事儿打了个旷世长赌,我赌阿修罗王会熬过千岁,一棍齐天,一脚把他祖父的记录踩成拖把。”
帝释天凉飕飕地说:“人家的拖把你也关心?”帝释天心说我连他扫把也关心。
毗沙门天两眼跑着算盘:“我赢定了,我有阿修罗王的口风,他其实也没外面看的那么正经到底看破红尘,也会跟我们四个谈谈女人的。”
帝释天揪着自己的银发绕圈圈,一副我很正常我很淡定的派头:“嗯哼?”心说自从移动火把撸袖子把他胖揍一通那次后,他就不信那人是个看破红尘的禁欲派了。
“阿修罗王自己跟我、老增说过,他找九曜占卜过有关将来为他生儿育女的母亲在何方,九曜回答他对方如今五十多岁,这不就是个小女婴嘛,要等伊人长成三百岁满,不就要等过一千岁了?嘿嘿,这下我要把广目天的裤子赢过来!”
帝释天嘴角狂抽,心里又是嫉妒又是别的,咬牙切齿道:“恋、恋童癖……那九什么的算的真准?”
毗沙门天还浇油呢:“当然,她从未出错的,不然阿修罗王怎么一副跟女人无缘的样子,人那是心里有底,反正怎么乱找都不是正主儿,弄不出结果,浪费时间还不如慢慢等小女孩吧。诶?帝释天你去哪?”
“你说九曜有问姻缘业务了?我也试试去,邪了门了还?”
“你得事前递拜帖预约啊!”
星见九曜于四百余年前受封,这多年来卜术精准,修行勤勉,更曾举行过现任阿修罗王的继承典仪,德行能力深得万众的敬服,封赐的神庙却在先尊星王享堂的背阳一面,与先代星见所居之庙堂相形见绌的小小门厅,乃是因陛下怀念长姐风采,才封禁了神庙,将新任的外族星见移出,只有在年度的星祭之上,才准许开放那殊丽溢美的宫殿。
帝释天虽不曾有路迷子,但也走了一番弯路才寻到这小庙的正门,庙里的助祭女侍身着寡淡无色的长袍,虽摄于此人身上锋锐气息,却也屏息躬身,将他拦下。
“我来拜访,欲问一些小事。”帝释天尽量把话说得礼貌一些。
“请将军递上拜帖详说欲卜之事,待谶言记录下来之后再送于将军。”助祭深深鞠躬,不曾抬头望来人双目。
这时那高而狭窄的庙门被人轻声叩响,有人以温和的声音呼唤庙内一人出来:“般罗若,请你出来一下,先带这位将军进去一问吧,我愿意临时为他引荐。”
帝释天霍然回头,还是跟上一次深夜回廊里一样,全无踪迹可以捕捉的脚步,悠远金鸣一样的声音响起时才通知此人已到,如那暗宫帘幕千百年来第一次撕裂,阳光陡然泼入。帝释天直望来人金色目光,扯着嘴角朗声道:“阿修罗王,我只是来问鸡毛蒜皮打赌的事,若您有要事,我可再不来打扰。”年轻的将军却言行不一地做出一时半会不打算走人的姿态,一手撑扶高高立柱,斜斜站立。
“既是小事,将军定不会耽搁太久,我可稍等。”
银色虹膜中倏忽之间闪过一线铁蓝颜色,其主人的视线稍稍向阳台之外的蓝天林木飘空了一会,又快速的回转来,望着阿修罗王,面带戏谑:“我不过是和人打一个赌……”心中却有低叹之声:这气明明是和自己在赌。
“我们十分抱歉地把您这位顶头上司的私事拿来聚众赌钱了,我在下注之前很是犹豫,打算来一探口风,因为我是很贫穷的,输不起。”在某种角度来看,他的确一无所有。
阿修罗王想了想自家的十二群魔,表示对‘无赌不成军’算是能够理解,帝释天扯开嘴角,笑地意味不明:“阿修罗王,您是怎的把自己的名字搞成‘孤绝寡合’的代名词的?让我十分疑惑好奇,王您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人呢?”
“将军……”气氛随着一声无波的呼唤变得幽明难辨起来:“不是早已猜中,我要的是一世无双的光明么?”
“我驽钝……”
“我要得到的是高站在城阙之上,血红业火也惧而退避的狂放美丽,计都③也莫能吞噬的亘古光明,若这一世无双的倾城眷爱我身,我愿点燃我光明一城倾倒阶前。”
咒语般的诉说如同要夺走魂魄一样,银色的天神在一瞬间感受到极其沉重隐晦的情感燃放奔流而来,如那苍凉瑰美、无始无终的星河,而这沉重幻灭的咒语戛然而止,帝释天看见阿修罗王似笑非笑的神色。这时候庙内亦有女孩的脚步越走越近,阿修罗王转而对她道:“般罗若,这位将军带了俱舍之苑里新捞的鲜鱼上门赠送,请端一个水盆出来好么?”
瘦小的两臂抱着涂过雪瓷的铜盆从庙门里悄悄递出,站在阴影之中的年轻女子微微低头,似在偷眼看将军的银色双目,一团暖暖的光晕凭空从帝释天的掌心溢出,肥嘟嘟的斑鱼摇头摆尾,施施然游入姑娘怀里的水盆,般罗若看着水盆,不由自主地笑了。
般罗若抱着水盆再走入庙内妥善放好,外面帝释天回过神来,盯着阿修罗王气得一脸扭曲龇牙咧嘴,心说上次是枕头,这次是鱼,莫非这次陛下拿鱼丢您让您滚蛋?阿修罗王似有所感,一本正经地回答:“另外几条我送给奎伯朱那拿回家给老婆孩子加餐了。”帝释天听完一阵无力,看着阿修罗王笑眯眯的脸他感觉自己才是被摸住的大鱼。
帝释天气呼呼地转身进庙,并不很久之后般罗若再一次出来请阿修罗王,说是帝释天所问得偿很快就走了,阿修罗王在外等着不见将军出来,猜他是从后门溜了,便也不在意,对着般罗若道谢,踏入神庙。
帝释天不好意思从原路出门了,因为他也是来问自己命中之孩子他妈的事,所得答案居然跟毗沙门天所转述之阿修罗王所得断语一字不差一模一样,这叫什么事啊!帝释天感觉自己被一坨黏答答的衰云罩在了顶上,更是不想原路出门去看阿修罗王那副‘我有伴了’的得逞嘴脸了,谁知道刚刚九曜给他算命的时候阿修罗王会不会趴在庙门上偷听呢……
这一处是善见城中少于人烟的所在,帝释天默然立在神庙侧上方的桥廊窗前,正好能清楚历数九曜神庙里出入之人,长久而茫然的默想使他不觉黄昏将近,在暮色之中遥见阿修罗一族的王走出神庙,背影凝重。因为相隔高远,帝释天完全不防阿修罗王会发现自己的窥视,那猝然回头的寒冷视线犹如重拳相击。既然已然被发觉窥探行迹,帝释天干脆不走,昂然站在原地,负手远望,不等多久,阿修罗王似有别事在身,拂袖而去,黄昏的西天之上如同胭脂泼染,金红辉光爆发的极为艳烈,如同幻火之莲满植天宇穹窿,帝释天遥遥见那白衣身负万千色彩,一步步远走,在这漫天泼洒似要浸没星辰一样的辉光殷红中一步步远走。
仿若要进入寂灭的静谧之中帝释天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终于碎裂了的声音,有什么又决绝了起来,掌心被夕阳之色侵染泛着血红,这色彩又幻变,苍凉瑰美、无始无终的星河又一次狂涌而来,银色的天神眼中同时染上迷蒙和雪亮的颜色,指挥风雨的手掌将眼中城阙合拢抓握,这鲜红余辉的照耀使得这美奂楼台给人一种将要破碎的错觉,帝释天罔顾这难言预兆,奔流过心底的星河,映照他魂魄之中的银色冰火,铁石做的心被缠绕红莲的长剑劈开,血泪和欲望一齐颤抖疼痛,不可收拾。剑身明澈,照耀他毕生欲得之一切,在城阙兮。
目盲的星见茫茫然转向妹妹悄悄掀开的一角帘幕,纤瘦的手掌朝着冰冷地面上的赤红投影摸索去,她的妹妹有些惊讶:“姐姐……你,看到了什么?”
“第三颗惑星登城而来,颠覆这时代的星辰将要聚首……三颗星辰各就其位……“星见仰望,巨大宫阙倒影在她手下如镜的地面,这谶言的结尾之调,如同嘶哑的歌咏:“在城阙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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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这章更长了,打开文件夹看到那28KB一下子就ORZ了
因为出场人物的数量疯狂膨胀,这一章舍迦出来了,漫画里迦罗在俱修摩部回想舍脂旧事时,舍脂说过最强的人才能当巫女,我便猜测阿修罗族选拔人类神女的过程应该是有过激烈竞争的,应该不是几个使者随缘晃荡找俩看的顺眼的上来那么简单。
女将和罗骞驮的过去都又在对白中间露脚,伐折丹罗的故事或许不会单独开番外,当年的故事会在各人物支离破碎的怀想和对白中间出现,单独成章估计又要衍伸不少别的东西,还是以回忆的形式让一点点细节如同斑驳光影一样悄悄流淌吧,或者来点片段式的短番外。
阿修罗王和九曜当年的事情也露了一点,合伙作弊这是一个好笑点,。
王说的那句话亦和历代非天有着渊源,是初代而来祖祖辈辈的情结,毕竟他不是单独一个人,他身怀历代记忆,可以说他的精神世界是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众多同人文都清楚描绘了老帝心目里‘吾必求之’的类型,而王那边就是一片空白,仿佛唯一任务就是等着帝释来追。而一个身负千百人记忆,精神世界庞大亘古如同宇宙一样的男人,怎么就没有过想要得到什么的念头呢,就没有一个‘吾必求之’的理想框架呢,这样代代累积也建了一个庞然大坑出来,上一个填坑补天的挂了,现在重任在杯具筒子手里了,看好你哦!
送鱼的那里不知大家可否看懂,帝释没有带鱼,鱼是王的,帝释在花园里跟青衣药叉说自己在摸鱼,很快就传到王那里去了,王正好手里有鱼,有一些送给十二神将回家加餐了,另外的本来也是要送给小九姐妹的,刚好‘摸完鱼’的帝释撞上来,王就借题揩了小水葱一把油。客观上来了一出‘借阿修罗王的鱼献了小九姐妹,帝释在王这个万年大坑那里丢了一把油,却又不知不觉地从般罗若那里又楷了一把’,鱼鱼是好红娘。
王和帝释关于孩子他妈的占卜辞完全一样,这指向已经很明显了,俩同靴兄弟当成这样也够猛料了。
王从小九那里出来看到帝释眼色不善,这是天主之雷的预言已经出来了,谁知道自己将要挂在那个家伙手里,估计都不会有啥好脸色。
以下是注释:
①无明:指不知意识心之虚幻,不明白事理,愚痴的别名。
②摩耶:遮蔽宇宙真理的幻相
③计都:一颗凶星的名字,也是四余星之一,.印度天文学将黄道和白道的降交点叫做罗睺(Rahu),即日蚀升交点叫计都(Ketu),即月蚀,月蚀会吞噬月光,总之是个吞噬光明的暗影,王所说想要的就是那种极强极美,气场爆表的强大生物了,他希望对方不能太脆弱,不要在他面前陨灭。
某一直认为倾城倾国这个词不应单单只描写美丽的女人,这是个十分富有力量的词汇,能够倾倒一城的应该是一种气势逼人的美丽。没有瑕疵的强大气魄,才能使得城池家国渐次倾倒。
劫波罗里迦:
密教中的衍多罗(yantra)是一种复杂的图案。衍多罗虽然多种多样,但它们的一个基本特点是:用莲花图形或用三角图案,或是二者兼用以代表女阴。在大多数衍多罗中我们也会看到围绕中心女阴表象四周的一根蔓藤图形。这种蔓藤称为劫波罗里迦(kalpalalika),意为产生希望之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