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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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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次回到烈月皇宫的情况,不就是我受伤昏迷才回去的么?之于言秀而言,那次只不过是一场真实的梦,换个位置想,之于佑荧而言,言秀的一生也可以是一场怪诞的梦。梦境和现实其实不都是一样?以往一个又一个的梦境,又有哪个不是真实发生过的?
“真是的,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望用手袖轻拭着我的脸颊,拭去我脸上的湿意。
“没事。”我开心地攀着他的肩,踮起脚尖,凑上去在他脸上用力印上一吻。我笑盈盈地与他对望,不经意瞅见他皱乱的衣襟,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这很快就被心间满满的甜蜜淹没。这个男人很宠我呢。我这时终于有了为人妻子的自觉,动手为他整理衣襟,抚平上面的皱折。
“荧儿,我们要去散步了。睡了这么久也该出房门走走。”望拉着我的手,与我并肩前行。
脚下是黄玉石板拼砌的地板,右侧是镶嵌着白玉雕饰的石柱,前方是空荡无人的走廊。我看着前面,问道:“怎么不见神殿侍者的身影?”
“他们在正殿为百姓写祈祷文。”望道。
走了一会儿,我就停下了脚步,侧头对望笑着道:“你等一等。”我松开望的手,转身往回走,一步、两步、三步……步速渐渐缓下去,第六步没有迈出去,我突然转身跑回望的身边,一把挽着望的左臂。短短的几步路,回来时我竟跑得有些喘气,喘息之间全是淡淡的桂花香。
“走吧。”我道。
“荧儿,你今天怎么了?”望没有继续前行,雪眉不再舒展,赤眸内的担忧显而易见,原是带笑的唇也向下微弯。他似是非要我回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不可。
“没事,”我用微笑安抚他,道,“我刚才以为自己忘记戴上簪子出门,不过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它戴在头上了。”
“傻荧儿,没披头散发不就说明你已把簪子戴上了吗?还傻呼呼地往回走?”望取笑道,一双含笑的赤眸熠熠地看着我。我也没有不好意思,也笑着承接他眼内的浓情蜜意。
我们携手慢步,走过一个转角,来到了神殿庭院。满院的绿意呈现在我眼前,生气盎然的景致看得令人心惊。庭院里最受瞩目的老桂树静静地伫立着,曲折的枝条掬着团团浓绿的叶子,簇簇白桂如同串串累累的珍珠点缀在繁枝茂叶之中。凉风一吹,枝叶微动,串串白桂如同玉雕的吊铃在风中轻轻摇曳。
不知不觉间我再次松开了望的手,踮脚抬手掐了一小串白桂。阳光之下细看那白桂,那细小的花瓣儿娇嫩得像婴儿的肌肤,那么的惹人怜爱。我将它移近鼻前,让桂花的香气随着自己的呼吸沁入身心的每一个角落,桂香如同一道冰冷的气息渗入我的骨髓,冷却我温暖的躯体。
“呵呵……”我抬手掩嘴轻笑,白桂在另一只手中重重地被揉碎。花瓣的汁液染湿了手掌,我丢下白桂,跑到望面前用力抱着他,泪水再一次沾湿了他的衣襟,整齐的衣襟又皱乱了。
“求求你,什么都不要说,用力抱着我。”我哀凄地道。望果真不言语,如我所愿的紧抱着我,压在他怀里的哭泣声闷闷地响起。望的怀抱依然是那么的温暖,可我的心却暖不起来了。
“为什么?这样真实又这样虚假?”我退开去,用双手捧着望的脸,痴痴地看着他。望的赤眸全是心痛和担忧。
这样的眼神。我呆呆地看着他的双眼,心抽痛着,冷僵的心又柔软起来。我以手袖拭干脸上的泪水,仰头笑道:“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可以看见你。”
“荧儿……”低沉怜惜的呼唤,带着几许不解的疑惑。
我依恋地凝视着他的容颜,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以前不会用‘梦无音’呢?改一下药方而已,这样每一世都可以活得快乐了……也不是呢,之前的我都未曾真正认识你啊……”说着似乎只有我自己才能明白的话,自语的声音又隐没下去了。
我靠上前去,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唇上是温温的触感,鼻息间全是望独有的气息。我的双手在他的颈后交叠,把他的脸拉得更近,让他更靠近我。我像上瘾那般,又亲上他的唇。他搂得更紧了,把主动权握在手里,缠绵而温柔地回吻着我。唇舌交缠地拥吻了许久,几声笑声在我喉头涌出,我微喘着气,低头在他怀里笑个不停。
“呵呵,再吻下去就会变成春梦了。千年以来第一个春梦么?”我笑得眼角也冒出了泪水。我低头以额抵着他的胸膛,道:“我想,没有人会像我那般作梦作得如此的清醒。我是从客栈房间里头走出来的,却在出门后置身于神殿里。我们是在九月成婚的,那时候神殿内的桂花早已凋谢了。”
我推开他,后退几步,对他笑了笑。四周的事物都消失了,没有桂树,没有庭院,更没有神殿,天地皆是虚空的黑暗。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就只有我和他。他看着我不言语,悲怆之色流于眉目之间。
“果然是幻觉构成的梦境,”我怅然低叹。
“也许我是希望你来找我,所以我才会在客栈里等来你的敲门。我又好像更希望时光再次倒流,再给我一次选择留下的机会。我喜欢桂花,就真的有桂花盛开呢。你看,”我又呵呵笑着,张臂在原地转了一圈,好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这身红色华服可是我最喜爱的那件呢!在客房里头,我不是穿红色的。”身上的红裳无声化成层薄薄的黑烟,淡淡地散去,露出属于言秀所穿的白裳。
他还是没说话,任由我说个不停。他那身圣洁的白色在这全是黑色的空间里是这样的苍白。我走过去再次抱着他,道:“我也许会在很久之后才会与你相见。在我做完要做的事之前,我不能再梦见你了。我怕自己会不愿醒来……呵,还有,你知道吗?真正的望虽然宠我,总是顺着我的意愿,但其实他很霸道,在我这么犯傻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这么听话,真的闭嘴不说话。”
他化成一团黑烟,像那件红裳一样消失了。我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温暖了。我那原是抱着望的双手在半空中环成一个圈,很可笑。但我没放下那双冰冷的手,而是让它们缓缓地抱着自己。天地万物都消失了,黑暗支配的空间里伶仃地遗下我一人,可怕的孤寂感蚀去我四肢的感觉,只有胸膛里的一颗心在疼痛着。
我低着头,轻轻道:“梦结束了,我也该消失了。”看着麻木的身体烟化开去,我却笑了。
梦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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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更衣梳洗过后,我推开房门,被站在房门前的人吓了一跳。我嗔道:“阿七,你站在这里作甚?怪吓人的。”
段七语带歉意地道:“对不起。少爷担心小姐醒不来,因此命阿七前来看看。”
“哦。”我虚应道,背着包袱,走出门去。
“小姐今天好像精神了许多,昨夜定是睡得安稳了。”段七跟在后面道,好像很替我高兴。
“是啊,作了个好梦呢。”我不咸不淡地道。
隔壁的房门打开着,就在我猜想房里是不是无人的时候,里面的人就踏出了房门。那人穿着月白色的锦袍,一身清爽自然,只是那眉目间隐隐的凌人气势,破坏了身上的清高感。他睨我一眼,道:“早。”
“晟宁……”我怔然看着他,口中飘出如梦呓般的二字。
他转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目看着我道:“宣姑娘,别认错人了。出行在外,姑娘还是谨慎言行为好。”
“是啊,不能唤这个名字呢……”眼前的人开始迷濛不清,我眨一下发烫的眼睛,感到有什么自眼角滑落,在脸上留下两道凉意。我闭上眼睛,身体似是支撑不住地晃了晃,右手立刻扶上旁边的栏杆,撑着不稳的身体,左手按着前额,半掩着双眼。
“小姐!你还是回房休息吧,待会儿阿七会把早膳送到小姐的房间。”段七可能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声音里有些紧张。
“不必。”我撤下左手,头脑好像还有些恍惚。我又眨眨眼睛,抬头看见前方不曾移动半步的人,奇怪地问道:“怎么还不走?别挡路了,我和阿七要下楼用膳。”
他的眼神很怪,像是带着惊异,可再看真一些,那双黑眸里什么都没有,让人怎么也看不明白。我皱眉看着他,不悦之色形于脸上。他并没就我无礼的催促开口说话,他转身走到楼梯口,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步伐缓慢沉稳。
我跟在他身后,扶着栏杆走着。走了几步,一阵寒风从敞开的大门窜进客栈,吹得我的脸愈发冰冷。我抬手摸一下发冷的脸颊,为着掌下湿冷的触感轻颦着眉。我看着那刚刚往脸上抹去的手掌,有些讶然地道:“奇怪,我脸上怎么会有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