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仙路》一笑问天

6、成长的岁月（五）

　　如果是上一世的云清，且还没有被生母殴打致死，而享受到别人这样的关怀，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抱着来人大哭，贪恋着这难得的一点温暖。

　　但可惜的是，云清已经死过一次，而且重生后又被生父抛弃。且这一世，依然还是双性人的身份，所以他的心门是异常紧闭，除了老罗头，在他眼里，别人都是门外之人。

　　尤其像凌少白这样出身富贵高高在上的身份，更是他的大忌。为了遮掩自己特殊的体质，他自然是希望越平凡越低调越好，和凌少白这样的人走得近，自己很明显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一堆眼睛盯着，难保不会有人心生嫉恨，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

　　如果说上一世自己还是既傻且天真，那么重活一世，对于人情多少还是有些明白的。也许凌少白也是好意，但自己也只能心里感谢，所以云清只是稍稍留恋了一下他的怀抱，很快就轻轻挣脱了。

　　“凌少爷，谢谢你来看我。现在，你也看到了，我阿爹刚刚过世，”云清神色凄凉，说话都带着微微的颤抖，“麻烦你回去和夫子说一声，云清没法继续上学了，后续要在家里为阿爹守孝三年。”

　　相比云清，凌少白对于父亲的印象可以说没有，因为十年前母亲刚怀上他的时候，就传出金丹老祖凌修云陨落的消息，父亲为了核实此事，自然到处打探求证，最后还是从老祖的死对头寒鸦老祖那里潜伏探听到这个消息，却也被他察觉，用法术震伤了心脉。

　　幸亏当时，父亲做了准备，通过老祖留下的唯一一道高级传送符遁走，让寒鸦老祖既追不到人，也不知道来人身份，这才争取到时间回去通风报信。高级传送符虽好，但是制作所用的材料，以及成功率，都是让人喟叹不已。凌修云本身只钻研炼丹，对制符一道并无涉猎，所以这一道高级传送符，还是他早年特意在拍卖会上买下，留给族人备用的。

　　接到父亲的传讯后，族长爷爷当机立断，立刻带着全族人飞速潜行到老祖早点探险发现的古传送阵，甚至动用了族里压箱底的五块上品灵石，举家大迁移到现在的青牛镇上。

　　当时真多亏了父亲及时传回消息，凌家前脚才走人，寒鸦老祖后脚就杀过来了，真是险之又险。但是，父亲也因为心脉大伤难以痊愈，迁移过来后没几天就去世了。

　　母亲和父亲恩爱非常，当年为父亲去世一事受了很大的打击，还差点滑胎，还是族长爷爷动用了金丹老祖留下的唯一一颗珍贵非凡的九转回元丹，才堪堪保住大小平安。那颗九转回元丹本来是凌修云打算留给凌少白作为出生贺礼的，没想到还真的赶急了用上。

　　这还不得止，后续家族还不得不用秘术和各种珍贵药材，让母亲拖延了一年的保胎期，让胎儿能汲取营养充分回缓过来，直拖到迁移后的第二年年末才生下凌少白。

　　也多亏了那颗九转回元丹和无数珍稀药材的补益，凌少白出生的时候非但没有先天受损，反而白白胖胖的。当然，火属性天灵根和天生道体，这原本就是有的，和孕期的各种进补没啥关系。

　　加上修士原本追求的就是长生大道，不提倡纠结在俗世的小情小爱里，所以，凌少白很难感同身受云清的痛苦。这时候的他，虽然八岁之龄已有过人的修为，心智也远超同龄人一大截，但毕竟还是没经过多少世事，也没有经过生离死别，所以从内心深处，还是难以明白丧父之痛到底有多痛。只是他也明白，世俗中父子亲情往往是很浓厚的，而孝道亦是百善之首，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人伦。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真挚的说：“云清，我们同窗一场亦是缘分。我知道你阿爹死了，你很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你阿爹也不愿看到你一直难过消沉。你阿爹待你好，我们都看的分明，你守孝三年亦是应该。往后，如果你有什么难处，请务必记得找我。我凌少白虽然年不及弱冠，但在这青牛镇上，我想应该还没有什么大事让我很为难的。”

　　这番话说的恳切，已经是交浅言深了，往日两人并无交情，凌少白能有这番心意，云清也不由微微动容。但他明白，这只是凌少白为人的仗义之处，自己却不可打蛇随棍上，阿爹曾经说过，银子易还人情债难还。

　　云清也不想让凌少白一番心意无所依托，所以也就轻轻道了声谢，两人便相对无语。

　　凌少白虽然不解为何自己会因云清痛楚而痛楚，但他也只是一时顾虑，并未深思纠结。此刻，看着云清那哀痛欲绝中带着淡淡疏离的神情，心里莫名一阵凄楚。自己何时为他人这般操过心，但人家却还不怎么领情，个中滋味真是酸苦无奈，却又带着一丝无怨无悔。

　　好在凌少白并非儿女情长之人，他马上就把这点纠结压在心底，转而认真考虑起老罗头的丧事来。看着云清幼小又无其他亲眷，这丧事怕是他一人难以搞定，便温言提出帮忙。云清也不好三番四次推拒，只好坚持丧事所有开支自己负担，其他琐事由凌少白一起帮忙主持。

　　凌少白见云清非常坚持，也就都按照他的意思去办。贵为凌府的长子嫡孙，又是唯一继承人，这点小事自然有一堆人效劳，很快就妥妥当当的给办好了。只是云清不知道的是，凌府管家为丧事所报的账目里，基本都是打了个五折，很多隐性的东西都不曾写到账面上，这也算是凌少白自我感觉可以略尽绵力之处了。

　　经过这次丧事，凌少白和云清两人的关系显然也近了不少。凌少白人前从不显露修士的特殊手段，所以云清也只当他是一个文韬武略的富家公子，尽管有心避嫌，但也不会再很刻意的疏远。所谓贫贱之交不可忘，自己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不计回报的人，再怎样怕惹来麻烦，云清也愿意去有所承担。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自然有了一些交情。云清虽然心防甚重，但也不再拒人千里，能较为淡然的和凌少白谈话，虽然话题仅限于学业和礼节慰问。

　　只是丧事过后没多久，凌少白就被族长爷爷私下传召，决定全力闭关冲击练气九层，为明年的仙缘大会做准备，再也不能偶尔抽空去看望云清了。当凌少白找了借口告知云清，自己近期都不能上门拜访后，云清虽然心中微微失落，却也莫名松了一口气，只在山上全心全意为阿爹守孝。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阿爹死后，他常常会梦到一个很陌生却又很奇异的地方。

　　那里外围是五块不同颜色的田地，每块田地上空有一座漂浮的楼阁，但楼阁却没有梯子连接到地面，人也没法上去瞧瞧到底是何模样，更无从得知里面的光景。而田地彼此相连，组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圈。

　　圆圈最里面却有着一口古怪的泉眼，泉眼上方也漂浮着一个金色的光团，光团悬的位置和楼阁差不多高，自己也没法触及，所以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泉眼直径有一丈左右（一丈≈3.33米），和传家玉坠很像，有两色，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首尾衔接，组成了一个太极的形状。泉水灵气逼人，光是站在附近，整个人就觉得无比舒爽。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田地不都是黑色灰色的，哪有什么五色的。而且同一条河里的水也都是一个颜色的，泉水自然也不例外。何况，哪有水是黑色的，还像鱼儿一样灵动，仿佛有生命一般。再看看漂浮在空中的楼阁和金色光团，他更觉得匪夷所思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睹物思人，总抚摸着玉坠思念阿爹，所以才在梦里，把泉眼都想成了玉坠的样子？这是云清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原本再奇怪也就是一个梦罢了，虽然每次醒来后，云清都觉得格外神清气爽。但他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好奇，就用手舀了一口泉水喝，然后，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痛，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整个人就痛的晕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全身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污物，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云清来不及多想就跑到山溪里使劲冲洗。

　　冲洗完后，云清愕然发现自己整个人白了好大一圈，原本微微蜡黄的皮肤，此刻已变得白嫩细腻，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在阳光下似乎都透出微微的莹光。而且头发都变黑变长了，仿佛最柔滑闪亮的黑丝缎一般，三千青丝袅娜如云。这还不止，就连自己的嘴唇都更加红润娇嫩了，眼睛更是像黑水晶一般明澈动人。

　　这哪里还是之前瘦小平凡的自己，虽然五官还是先前那个胚子，但整个人却仿佛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容光焕发，有种飘飘欲仙的清然之气。

　　这是怎么回事？！云清看着水面倒影里，脱胎换骨般的自己，内心震撼非常。难道说，所谓的梦境，其实并非梦境，五色田地、空中楼阁、泉水、金色光团，这些都是真实的？而且泉水还有着伐毛洗髓般的神奇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