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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笑指壶天何惜、醉千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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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容佩守在楚枫的身旁,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三天三夜衣不解带的服侍着。
没有劳累,没有辛苦,每次看到楚枫的睡脸时,连容佩便会觉着特别的欣慰。
这是他的楚枫,高傲,脆弱,幼稚……
连容佩抚摸着楚枫脸庞,深情说道:“怎么办……现在觉得只要你记得我就够了,你现在比让这天下铭记连容佩更重要了。”说着,握着楚枫的手。“楚枫,我觉得我疯了……。”
连容佩帮床榻上的人弄了弄被子。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楚枫睁开眼,笑笑,满满的幸福,手指轻轻地婆娑这那人刚才紧握的指骨。
静静看着窗外梓桐飘絮,杨柳千丝,伴惹春风。
“楚枫倾心于你,这一世,绝不后悔。”
那静坐在黄色布垫上地连影,单手撑着侧脸,浅浅地睡着。良久,睁开了眼,对候着的门外的太监吩咐道:“召太子。”
不一会儿,连容佩就已经赶到了偏房。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有何事?”
“你可知,为何曾今这片土地上的十几个国家的君主都未称帝,而是单单称王呢?”
“不是因为汜叶乃本就是前朝的国号吗?”
“是啊,那延续了五百年的汜叶王朝,如今,在我这辈,却单单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家了。”
“儿臣自当光复祖业,重建汜叶王朝。”
连影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叹声道:“去一趟桐国吧,再过几日就是秋梓的登基大典了,父皇老了,你代我去吧。毕竟,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的……”
“儿臣知道,那么儿臣退下了。”
连影摆了摆手示意应允。
刚刚回到住处的连容佩看见在院中赏花的楚枫,二话不说,便像着了魔似的,一下子冲了上去,将其紧紧地箍在自己怀中。
“有心事……。”楚枫皱着眉,担心的问道。
连容佩松开楚枫,看着面前的人一副担忧的表情,笑了。
手指毫无预告地又一次指向了楚枫的眉心……
看着连容佩笑吟吟的脸,楚枫心中十分纳闷,但眉头却还是舒展开来。
“我的楚枫还是这样好看。”
连容佩的手不停的在楚枫的脸上勾勒,描摹,指尖流连,轻擦,说不出的暧昧和宠溺。楚枫看着痴了的连容佩,看着他那缠绵的眼神,深情款款,像要把自己融化了一般。
楚枫笑笑,拨弄了几下连容佩垂在额前的头发。那人眸中的深情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加浓厚,沉遂。
“楚枫倾心于你,这一世,绝不后悔。”
连容佩一愣,随即笑问:“那下一世呢,下下世呢?”
楚枫笑着答道:“那就生生世世。”说完抱住了面前的男子。
“楚枫倾心于你,生生世世,绝不后悔。”搂着自己的里的力道仿佛更重了些,楚枫同样的,用更紧的拥抱回应那人。
“连容佩,也是。”
楚枫含着淡淡的笑意应了一声:“嗯。”
庭院中,那拥抱着的两人仿佛嵌在了满是落英的景物中,滞留了,凝固了。
楚枫听得到彼此胸膛中有条不紊地心跳,一声接着一声,似乎在一遍一遍地叙着刚刚那些缱绻缠绵呢的话语。浓浓的,怎么化都化不开。温温的,怎么吹也冷不下来。
“明日,我们把这汜叶尽情地游览一遍如何?”
“好啊。”
连容佩松开了他,挑起了他额前的发,轻轻搓弄。
“在后日,我就要启程去桐国了。”
手指松开,那发丝忽地散开,在微风地安抚下,乖巧地贴在了楚枫的鬓角,还有几缕落在了眼角,满树花絮纷飞作响,如柳絮般万条千缕相迎,美煞了眼前的男子。顾盼生辉,如玉而立。
连容佩抚摸着楚枫的面庞:“当真是花面交相映啊。”有意无意地,勾弄这楚枫的下颚。
“别闹,痒。”楚枫刚准备皱眉,生怕连容佩又一指指向自己的眉心,便赶忙保持原样。
可面前这人却像没看见似的,仿佛在自言自语。
“后日就要启程去桐国了。”
“我知道。”
“那日是秋梓的登基大典,我要代替父王前去庆贺。”
楚枫不语,死死地盯着连容佩。
“一国的太子,一国的国主,桐国啊,那才是梓桐花的故乡呢。”
楚枫拍了拍连容佩,淡笑道:“早些休息着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连容佩却不说话了,凝视着楚枫,良久,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说完,轻揉楚枫的头发,嘱咐道:“你也要早点歇着。”
楚枫点了点头。
看着连容佩渐去的背影,楚枫笑了笑。看着面前的梓桐花树,迈步走到其前,想着那人跟自己说过的话……
“这梓桐花在我国可是比桃花更能代表男女之间情谊的花朵。”
“梓桐淡,舞其落英。”
“而梓桐,定要如雨般的落下才称得上美丽,给人一种一世繁华之感。相比较,我还是喜欢那繁华之景。”
“一国的太子,一国的国主,桐国啊,那才是梓桐花的故乡呢。”
楚枫用手蹭满是沟壑的树干,褐色的纹路,深深浅浅,生生刻在这上面。那粗糙的触感,一点一点地刺激着楚枫的皮肤,激起记忆深处残星的片段。
桐国公主叶秋梓,传说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工于心计,是不可多得的一个奇女子。十三岁时在雍然王宫见到她时,丹青笔墨,技艺炉火纯青,另满座的人侧目而叹。连当场的一个侍卫都为她痴迷,竟要求一国的公主下嫁于他,说过那话后那侍卫窘迫的脸让满座又是一场大笑,可那叶秋梓却道了一声可以,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后来,桐国公主拜访雍然的高人,整整七年都没有露面,市坊间更有传言,说那侍卫与公主私定终身,无奈身份的差别,终不得圆满,后两人抛弃一切,双宿双飞了。
没想到,时隔七年,那人终于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还将以一国之君的身份,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叶秋梓……”
楚枫笑笑,真想看看如今成长成了怎样的女子,怎样的一个女子,值得一国之主的青睐,怎样的一个女子,让……
思及至此,楚枫收了笑容,叹了一口气。
“一国的太子,一国的公主……我怎会不知道。可你当真知道,楚枫不后悔生生世世倾心于你。无论有什么,都不后悔……”
风卷着花瓣在空中打转,那句话像烟雨般细濛濛地飘散在空中,再慢慢蒸发,消散。
很多年后,连容佩想着那个站在梓桐树下的白衣男子,总想着他曾诉说的话语,想着一世倾心的不悔,生生世世倾心的不悔,总会哑然失笑,笑自己的无知浅薄,竟忘了那男子这话语其实是在许下一个誓言,一个紧紧困住两人的誓言。
第二日晚上,楚枫依旧静静地坐在庭院的梓桐花树下,品着茶。
连容佩直接夺过了楚枫手中的茶杯。
“我说,这花前月下,难不成你要喝一晚上的茶吧。”
“怎么?”
连容佩笑了起来,将茶水倒了。
“这等良辰美景自然是要和酒的呀,别弄得你跟个和尚一样。”
楚枫笑笑,起身,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倒入连容佩的怀中。
“那太子可要离贫僧远一点啊。”
连容佩大大方方地抱住了楚枫:“本太子慈悲为怀,知道楚公子一片痴心,怎么能辜负呢。”说完,挑起楚枫的下巴。“你看你,瘦的咯人。
楚枫嘴角噙着笑意,眼波婉转,凝神看着连容佩。
连容佩也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楚枫按住了连容佩的头,吻了下去。唇瓣相依相偎了许久。
连容佩就印着楚枫的唇瓣说着:“怎么你半天都没动静,哎呀呀,我们的楚公子还是那么羞涩啊。”
楚枫刚想反驳,但唇启的瞬间,男子霸道而又熟悉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冲破了牙关,裹着炙热的温度,想要把整个人都点燃一般,一寸一寸地进犯着。
风中只听见楚枫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楚枫觉得自己就像自己卸下自己盔甲的士兵一样,毫无抵抗力。他想通过声音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面前的人丝毫没有理会他。他看着连容佩看专心而又忘情的吻,舌尖不自觉地迎合着他的旋律,舌尖相碰的温度似乎要将彼此灼伤一般。面前的男子似乎已经完全痴迷于这冗长的吻中,忘情之至。手缓缓地上移,紧紧抱住了面前的男子,白皙的脖颈向上仰出一个魅惑的曲线,唇齿贴合的更加紧密,彼此呼吸的灼热的气息不断喷在对方的脸上。
风动,花落,唇分。
“楚枫,我也是。”
生生世世,不怨不悔,纵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我也不悔。
楚枫笑了,明明内心是满满地喜悦,可笑着笑着,泪就莫名其妙的落了下来。
连容佩看着楚枫,忽的感觉他现在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带着他到一个桃源般的地方,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下辈子,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
楚枫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可泪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弱的趋势。
连容佩笑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将他揽入怀中。
泪肆无忌惮地落在那人的肩上,仿佛离了这个依靠,他楚枫便再也没有办法站着了,那种情愫生根,发芽,以一种自己看不见速度生长,却在某一时刻陡然发现,那东西早已混着你的血脉,搅着你所有的思绪,深深地植根于你的生命中,突然就觉着这个世界中似乎没有了其他人,生命中所有的东西都被虚化成看不见的幻影,就剩下了眼前的这个人的面容,鲜明而又刺眼地摇晃在你仅有的生命中。
楚枫讷讷地问了一句:“你要是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连容佩的身子僵住了。
“我该怎么办,连容佩,你教教我啊。”
连容佩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入了楚枫的颈间,似要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一般。
“我陪你,楚枫。”
“楚枫,你若不在了,我也陪你一起,黄泉路上好作伴,免得你在地狱中寂寞,也免得我在这毫无眷恋的尘世中苦苦挣扎。”
“你应该好好活着,带着楚枫所有的回忆,活着。”
“你当真如此狠心,让我每天想着有关你的回忆却被现实一次一次地用‘楚枫已经不再了’这把剑刺向我的胸口?”
楚枫不语。
“享受完锥心的痛楚之后,再傻傻地抱着你的骨灰盒去找你吗?”
“你有这么傻?”
“有。”连容佩回答的斩钉截铁。
“楚枫,对我来说,我只要你,只有你就够了。”
“连容佩现在就像快瞎了,聋了,哑了一样,就只能看见你的面庞,听见你的声音,呼唤你的名字了。”
楚枫恩了一声。
“你当真对我去桐国一点也不担心,一国的太子去拜访曾是一国的公主,你一点也不担心。”
“嗯。”
连容佩叹了一口气。
月华如练,倾洒花树,天为景,花熠如星辰。
“那我们再喝上一回吧。”
楚枫点点头表示赞同。
头点下的瞬间,身体就被人横空抱住。耳边传来那人熟悉的声音,“走了。”
如今的汜叶依然不减当日初见的繁华,游人笑语连连,姑娘们如花的面庞在通明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偷偷幽会的男女,尽管在夜中,脸上的羞红也难以掩盖住,可手中的力道却丝毫不曾松开半分。
“走吧。”
连容佩自然地牵起了楚枫的手。
楚枫皱了皱眉。
下一刻,男子的指尖如约而至。
“别总没事指我,这儿迟早会被你指出一个疤来。”
“那岂不成了朱砂痣了。”连容佩打趣道。
“可惜楚某不是倾国的佳人。”
连容佩笑笑,手指向灵活的小腿一般,在楚枫的脸上跳来跳去。
“楚公子不知道,还有守宫砂这回事吗?”
楚枫脸上浮现一丝的愠色。
“那东西是点在女人的手臂上的,楚某一来不是女的,就算是守宫砂,也是在手臂上,而不是在眉间。”
连容佩手托着下巴,看着恼怒的楚枫,十分满意的笑道:“我这回才觉得你像个平凡人一样,看你平常衣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谪仙般的模样,弄得就像我居心不良一样。”
楚枫睥睨道:“肉眼凡胎安能识仙人之体。”
“哈哈哈哈哈……”
楚枫被这没由来的笑声弄得很困惑。
“笑什么?”楚枫不悦地问道,眉头紧蹙。
连容佩什么也不管的倒向楚枫。
“喂。”楚枫吃力地扶着连容佩,“你又开始发疯了啊。”
“楚枫……。”讲话的同时,连容佩那宽大的掌心覆上了楚枫的面庞,大拇指不轻不重,一圈又一圈地揉着楚枫的眉间。“看你那吹牛的模样我就想笑。”
“连容佩……”
“怎么你就表现不出在乎我的样子呢?万一这次我娶了那桐国的公主怎么办?”
“我会走。”
“你还真好心,成全我们。”连容佩苦笑道。
“我这是让你们生不如死。”
“啊?”连容佩愣愣。
“我若离开了,我就不信你不会去找我,若是你们在一起了,你也会一直想着我,那公主面对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必定十分痛苦,而你,日日夜夜也要受那相思之苦的缠绕。从我离开的那一天起,你们,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连容佩笑笑,勾起楚枫的下巴:“你怎么就肯定我会找你,会日日夜夜保守相思之苦?”
“赌。”
“啊?”连容佩又迷糊了。
“我是在赌,赌我的真心值不值,你若找我,念我,我便赢了,你若能将我忘得一干二净,那么,我楚枫生生世世都不会再看你连容佩一眼。”
“赌注下的真大。”连容佩戏谑地笑笑。
“楚枫没有很大的把握是不会冒险的。我想,楚枫还不至于让人记不住。”
连容佩凑上前,坏笑道:“你这样就像在告诫相公不准红杏出墙的妻子一般。”
楚枫咬了咬嘴唇,瞪着连容佩。
可某人直接忽视了。
“走,去那儿喝酒去。”
青柳碧台,仿佛一点也没动一般。
“今夜我恭贺楚公子……”连容佩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枫。“赢了。”
楚枫愣了一会儿。
“真的?”
“嗯。”
楚枫不知怎么了,内心小小地颤动了一下,不难过,但是确实种很莫名地感觉。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等意识到可能会遭遇连容佩的毒手时,男子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深深地印在眉间。
楚枫觉得那一丝丝地波动越来越大,让整个身子都不由的颤栗起来。
连容佩笑笑。“看你那样子,让我觉着就跟一首词中写的一样,‘愁聚眉峰尽日颦’。”
楚枫晃了晃酒杯,回道:“我这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坐皆思君’。”
连容佩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们今日就不醉不归。”
楚枫饮了一杯,带着微微的醉意。“笨,这叫‘笑指壶天何惜、醉千钟’。”
“那我就与楚公子一起醉千钟,共明月。”
月亮的光线永远那么柔和,总能将面前这人包容的很好,不出棱角,平淡柔软的美。连容佩觉得自己已经醉了,醉在楚枫这杯酒里。
夜阑风静,一江明月碧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