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爱与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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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长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耀眼，圣洁，实在让人很想……毁灭他啊。道格拉斯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眼睛眯起，扯出一抹冰冷的笑。
奥斯维尔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不看他，但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逼着自己迎向他的目光。他今天来，是要做个抉择的。这一定是一个痛苦的抉择吧，对他，也对自己。
“西奥多，啊，今天要叫你奥斯维尔大人，奥斯维尔团长，是吧，我亲爱的奥斯维尔。”道格拉斯低沉又不失磁性的声音传来，话里是显而易见的嘲讽，隐隐的还有些悲伤。
悲伤什么呢？大概是悲伤自己的恋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吧。奥斯维尔想。旋即他定了定神，握紧了手中的剑，稳稳地将它抬起指向道格拉斯，眼神锐利，神情冰冷，似乎之前犹豫的人并不是他：“道格拉斯，我今天，是来和你做个了断的。”
“哦？”道格拉斯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了断？了断什么？我和奥斯维尔大人可没有什么恩怨，你看，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呢。”
奥斯维尔脸色不变：“因为你是臭名昭著的黑魔法师，我是教廷的骑士团团长。”
“这样啊，这可难办了，大人你除了头发颜色以外，简直和我的恋人一模一样，这让我怎么下得了手？”道格拉斯惋惜地摇头，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奥斯维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道格拉斯渐渐收敛起笑意，面色变冷。
"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是你的罪。"奥斯维尔面无表情。
"这你就错怪我了奥斯维尔大人，我杀的不是人，只是些畜牲而已。"道格拉斯说，"不是畜牲，怎么会如此虐待一个七岁的孩子呢？"
奥斯维尔握剑的手几不可查地颤了颤，一瞬间又稳定下来。"不是他们。他们该杀。"奥斯维尔说。"就是你不去，我也是要去的。"
"我说的，是那些无辜的村民，为什么要去做这些。"奥斯维尔眼里流露出痛苦。"为什么要让我来审判你。"
道格拉斯轻笑，"只能怪我们相遇了。"
"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个错误。"
"错误？"奥斯维尔机械地重复了这个词。
"是个错误。"道格拉斯说，"你是光明，而我是黑暗。"
大概吧，本就该是敌人的两个人隐瞒身份结伴同行，经历种种，竟然互相吸引，互相爱慕，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结局却是那么戏剧性。
最终竟是拔剑相向。
多么可笑。
从小被教导正义的圣骑士，爱上了一个杀人无数的黑魔法师。
黑魔法师，并不是说他修习的是黑魔法，在这个魔法文明到达鼎盛的时期，是没有什么对于魔法种类的歧视的，即使你是亡灵法师，也可以自由地在城镇里行走，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坏事。
黑魔法师则不同，能被冠上黑魔法师称号的，无一不是恶贯满盈的恶人，杀人如麻，视生命如蝼蚁。
这种人才会被教廷视为异端，不惜代价地毁灭他。
他的心被深深地谴责。若他爱上的是普通人，就算因为爱上男人被光明神降下神罚失去一切力量，他也甘之如饴。可惜不能。
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奥斯维尔想过，但是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这样的假设有多不现实。如果道格拉斯只是普通人，又哪来的魅力能让坚硬如铁骑士团团长爱上。
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道格拉斯。"奥斯维尔回过神来，"今天不是来闲谈的。"奥斯维尔将有些偏移的剑尖再次抬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道格拉斯喃喃道，"真可笑。"
奥斯维尔剑尖上闪烁着耀眼的白光，那白光的气息让道格拉斯的皮肤都感到隐隐的刺痛。当初怎么就能发现不了呢，如此强烈的光明的气息，令人——厌恶的气息。
满手鲜血的屠夫该如何拥抱白衣的天使，现在他早已万劫不复。
道格拉斯挥杖在身前布下了白骨盾，急速后退，白骨盾的一瞬间破碎让他知道他的爱人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杀死他。
真是不顾旧情。不过那种认真的表情果然还是很迷人。
道格拉斯控制着自己。脑子里叫嚣着毁灭，被改造过的身体中每滴血液热烫得像下一秒就要蒸发。
晦涩的咒语从他口中念出，眸子里映出圣骑士严肃的表情。
咒语出现的瞬间，从小熟识各种亡灵魔法的奥斯维尔瞳孔一缩——不是说对亡灵魔法的歧视，而是黑魔法师中七成都是亡灵魔法师，和亡灵打交道的经历让他们特别容易迷失。
几乎是瞬间奥斯维尔就冲上前去，心里想的只有阻止他。不是怕他伤害到他，而是怕他伤害到自己。
黑暗王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亡灵法师的禁术。
亡灵法师是没有信仰的，如果硬要说，那就是信仰黑暗与死亡。黑暗王座并不是一个王座，而是这个世界的黑暗。
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色欲。
几乎所有的亡灵法师都会辅修精神系。一个顶级的亡灵法师即使精神系不能与亡灵系比肩，那也相差不远。对于死亡和黑暗的掌控，加上精神力的渗透，黑暗王座的加成达到最大，奥斯维尔几乎都能想象到这个魔法的威力。
可是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威力越大反噬也就越大。黑暗王座的持续时间视施法者的精神力而定，一经释放不得停止，只会不停地抽取施法者的精神力。结局只有三个：死亡，活死人，重伤。
奥斯维尔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与他是要做个决断的，如果两个人是敌人，他当然不介意他的敌人使用这种方法，虽然风险更大了，可相对的即使他输了敌人照样活不下去，任务也就完成了。
身体仿佛比思想更快，他已经可以看见黑魔法师微微开合的唇和深不见底的眼眸。
黑魔法师看着他焦急的神情，慢慢的，眼里出现冰雪融化般的暖意。
我知道你爱我。
这就够了。
精神被撕扯的疼痛也像被缓解了一样，咒语一句句被念出来，隐隐有加快的趋势。
奥斯维尔不停地给自己加持疾风，但是黑魔法师不停地移形，距离是仍不见改变。
两人本是势均力敌，奈何奥斯维尔之前被教皇重伤，伤势还未好全，再加上黑暗王座的雏形已初步形成，他无法接近黑魔法师。
"该死的，道格拉斯你给我停下！！！"奥斯维尔死死地盯着黑魔法师，眼里满是怒火。
道格拉斯不能说话，只是看着他。圣骑士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关心则乱，在认出这个魔法之后，奥斯维尔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黑魔法师有那么多大杀伤力的魔法，为何要选择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是想要同归于尽？以他对黑魔法师的了解，不会的。那是为了什么？
奥斯维尔好像摸到了黑魔法师想干什么，但是他宁愿是自己猜错了。
偏偏想不到第二个答案，连否定都那么艰难。
奥斯维尔停下脚步。道格拉斯也不再动，周围强大的威压显示咒语已经快结束。
要来不及了。
“你这个胆小鬼。”奥斯维尔喃喃道，声音很轻，不知是说给谁听。
他再不迟疑，将剑刃对准自己的手腕，用力压下。血液立刻从手腕上蜿蜒而下，鲜红中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金。
道格拉斯心神震荡下差点念错咒语，好不容易稳住魔法后，就看到圣骑士脚下出现了一个阵图。
圣骑士不是魔武双修，没有魔法，没有卷轴，他不可能使用魔法阵，那么这是什么？
圣骑士的神情是平静甚至称得上愉悦的，他露出了这天的第一个笑容。“道格拉斯，我有没有说过爱你？”不等他回答，奥斯维尔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没有吧，一直都是你在说。”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却越来越亮，“我欠你好多句，不过大概我还不了那么多了。不过一句的话，我还是还得起的。”
“我爱你。”
道格拉斯心中的不安到达顶峰，但又没有办法去阻止。甚至连询问都做不到。黑暗王座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无法打断了，他只能看着奥斯维尔的血一点一点汇聚到阵图里。
两人的周围慢慢地被包裹上一层黑，饶是意志坚定的圣骑士也被其中充斥的各种东西所缠绕。不过是一瞬间，圣骑士身上散发出的白光驱散了那些黑，越来越明亮，最后两种颜色分庭抗礼。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蠢货！！”道格拉斯声音嘶哑到不行，还要忍受着精神力的撕扯。一向信奉优雅才是法师的最高行动准则的黑魔法师早已经不顾形象地开始嘶吼起来。
“我现在真庆幸最后一次探索神之遗迹的时候，我骗了你。”奥斯维尔面无血色，却竭力微笑。当时他并不是真心想骗他的，因为这个魔法太霸道，而且对施法者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不希望有一天道格拉斯会用到。
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自己用上了。
奥斯维尔无视了道格拉斯已经快冒火的眼睛，反正他又不能动，也过不来。黑暗王座作为亡灵法师的禁咒，杀人于无形，几乎没有人能逃得过黑暗的侵蚀，可惜弊端也是很大的。不仅是反噬，还有施法者只能在同一个地方，无法移动。不过因为黑暗王座对于施法者的保护膜从没被攻破过，于是这个弊端也就不算弊端了。现在道格拉斯真的后悔用这个魔法。
“时间好像不多了啊。”奥斯维尔自言自语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奥斯维尔想站直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跪了下去。还好手中的长剑有个支点让他不至于那么狼狈。他自嘲地笑了笑，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挺直脊梁，一如他们初见一样。
骑士八大准则：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精神。奥斯维尔能称得上是最完美的骑士。教廷的年轻一代个个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下。所以当传出他爱上了一个男人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暗地里笑话他。
但他不后悔。
直到发现他是黑魔法师。即使他是黑魔法师。
“道格拉斯。”奥斯维尔看着黑魔法师，缓缓地，温柔地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们的相遇。”
“所以，请不要说这是个错误。”
道格拉斯愕然地看着他。他从不知道。
他从不知道他也是那么深爱着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努力靠近他不是吗。怕他因为他黑魔法师的身份不要他，努力地瞒着他，也再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为什么你是圣骑士。
听教廷放出他要和他决斗的消息的时候，他多想说服自己，是假的。他的西奥多不会对他那么残忍。那是用刀子在剜他的心啊。
理智告诉他，他就是这样的人。嫉恶如仇，善恶分明。
嫉恶如……仇啊。
如果他只剩下洗刷他污点的这个作用，那让他发挥一下余热吧，反正……都没差。
没差的。
至少这样，他还能最后安慰自己，那是我的选择，不是他的。只是我的。
他就没想着要活下来。黑暗王座不是给奥斯维尔的，是给自己的。
他知道奥斯维尔有教廷的圣器护持，只是会受到影响，但不会有什么大事。
就这样吧。
他从来不知道，也从来不敢想他对他的感情。他只是完全地把自己的心给了他，不求回报。
白光一点一点蚕食了黑，又是不带一点侵略性的，让人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灵魂被撕扯的痛苦一点一点消退，渐渐的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从灵魂深处上升。
可道格拉斯高兴不起来。
“奥斯维尔，你做了什么！！！我不准！我不准！”道格拉斯用尽全力挣脱束缚，暗红色的血从嘴角流下，可……完全动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挣扎得太厉害，他发现奥斯维尔的身体有些恍惚。是真的有些恍惚。
奥斯维尔的身体变得透明，在白光中快要模糊了五官。道格拉斯嗓子里像被堵住了一般，明明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觉得他似乎流泪了，可笑的是，这具身体本身便不具备这种生物本能。
奥斯维尔只能隐约看出人形了。而这时候黑暗王座的气息已经很淡，可道格拉斯还是被白光缠绕着动弹不得。
奥斯维尔飘到道格拉斯身前，与他对视。
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他的唇。仅仅是相贴而已，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道格拉斯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七岁被选入骑士团预备役，刻苦训练，十三岁开始四处挑战，十七岁正式加入骑士团，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圣骑士，十九岁被神眷顾，得到裁决之剑，起名为左。二十岁实力到达瓶颈，决定游历大陆。二十二岁，在精灵之森遇见道格拉斯。之后就是两个人共同的记忆。
不仅是记忆，还有情感。那种扑面而来的浓烈的感情，对他的感情，让道格拉斯不知所措，只能被动地接受。
“道格拉斯，我爱你。”
“道格拉斯，睡吧，睡吧……”
这声音太温柔，理智惊恐地告诉他不能睡，但完全没有起任何作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道格拉斯睁开了眼睛，猛然惊醒一般。
“奥斯维尔！”
没有回应。
他依然在那片决战的荒原上，什么都没有变化，只少了一个人。
“奥斯维尔，奥斯维尔，奥斯维尔，奥斯维尔……”道格拉斯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不停地喃喃他的名字。本便是没有心的，但是为何那么痛。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手上多出了一枚戒指。
奥斯维尔的空间戒指，他不会看错。
因为自己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对戒。
他想到奥斯维尔的那个魔法，无路可走的他立刻打开了他的空间戒指。奥斯维尔戒指里的摆设就和他一样。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东西，一项一项分门别类。那些拿出去会被大陆上的人抢破头的奇珍异宝都不被道格拉斯放在眼里。他眼里只有那个漂浮在正中间古朴的羊皮卷。
他颤抖着手把羊皮卷给拿出来。
这是神之遗物，他确定。羊皮卷被展开，他从头看到尾，手几乎快拿不住它。羊皮卷上记载着一个魔法。名字叫献祭。
献祭献祭，一听就是个为他人做嫁衣的魔法。
施法者的一切都会给受法者。力量，记忆，包括灵魂。施法者的能力越强，受法者得到的就越多。
道格拉斯才发现自己体内澎湃的力量。一直困扰他的法神屏障消失，现在他只差一个神格就能破开空间到达神界，从而封神。还不只是下位神，他拥有了直接到达中位神的力量。要知道光明神也才是个中位神。
他的识海里有一团精神体，正散发出柔和的白光。这是奥斯维尔全部的记忆。只是记忆，他的灵魂早就和他的合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至此，除了他的记忆和空间戒指以外，奥斯维尔再没留下任何东西。
甚至记住他的人只有他一个。献祭，不仅是抹杀了这个人，还是抹杀了这个人的存在。献祭是碰触到规则的魔法，而规则是所有位面最根本的东西，不受任何控制。只是消除一个人的存在而已，对于规则来说没有一点难度。
也就是说，现在教廷中，不会有人知道奥斯维尔是谁，骑士团团长的位子上坐的是一个陌生人，曾经受过奥斯维尔恩泽的人记忆力的恩人是另外一个人，规则会修正一切问题。
除了他。
幸好除了他。
幸好还有他记得他。
道格拉斯用手遮住眼睛，过了好久才放下来。今天，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大陆的普玛节。普玛节，翻译成大陆通用语，就是情人节。这是个好日子。
在这个好日子里，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
奥斯维尔，奥斯维尔，我该怎么办。
道格拉斯站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这种空空落落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自从奥斯维尔在他身边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奥斯维尔，奥斯维尔，我该怎么办。
我丢掉了你，我该怎么办。
奥斯维尔，你回答我一下好不好？
奥斯维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爱与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