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疏狂》未汍

6、第五章

　　重阳过后，一场秋雨，甚是萧瑟。
　　马车咿咿呀呀地沿山路缓缓前行，两旁青葱的树木早已换了颜色，远处山腰的红叶被一片暖黄围绕，煞是好看。
　　一阵风过，掀开马车侧窗上的布帘，只是一眼，马车赫然躺着一个双眸紧闭，面色惨白的男子。
　　马车前行，除了车中男子，只有一身黑衣，面孔都被遮住，只留有一双眼睛在外的驾车人相伴。
　　两旁颜色由黄转红，马蹄声轻踏了几步，在一个石碑前停住。
　　驾车人扫过石碑，目光在其上的“莫邪”停留了几秒，随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铃铛，很有节奏的摇了三下之后，又从袖中拿出一个拇指大小封好的小筒。
　　驾车人望着天，像是默默等待着什么。
　　天空一碧如洗，散落着几片薄云。
　　蓝色之中隐约出现一个墨点，越来越大。原来是一只鹰。
　　鹰在马车上空盘旋了几圈，呼啸着冲着驾车人飞来。驾车人眼角一动，倏地高举起左臂，只是一眨眼，鹰便安稳地落在驾车人的臂上。
　　驾车人熟练地将小筒绑在鹰的一只爪上，轻轻抚过鹰的长羽，然后，手臂一上扬，又是一阵翅膀呼啸，墨点重印在天空，渐渐消失……
　　马蹄声渐起，哒哒哒声远去，只留下莫邪两个大字常立。

　　墨麒再清醒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没有痛感了。
　　环顾四周，完全陌生的地方。墨麒低头，自己穿着白色的中衣，努力移动双手，想要撑起身体坐起来。
　　右手抬起，“哗啦……”，手腕一沉，眼瞳骤然一缩，再一动双腿，同样的声响和沉重感……
　　“滴答滴答……”
　　水声。水滴落在他的脸颊，四肢被铁链禁锢着……
　　墨麒抬头，望向月光渗入的地方，是森森的石壁。
　　他想要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但是剧烈的头痛迫使他不能回忆，明明记得是重阳刚过，记得自己已经成功潜入宫中，马上即可一报家仇……
　　只记得一把折扇一晃，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现在怎么会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自那日冷缥鸿来过之后，已经过去了三日。
　　三日中，君琉疏出了送饭的侍女没有见过其他人，平静得可怕。
　　他时刻都保持的警惕，冷缥鸿随时可能出现，让他不安。三天，时间慢的好像三年，君绮、柳清芜、还有墨麒，这些人，好像突然间在他生命中消失了一般。
　　墨麒……
　　君琉疏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因为自己，所以……但是，这些年过去了，当年早已断了情爱，可是……
　　到底是谁没有放下，才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君琉疏第一次涌现这样的无力感，完完全全的脱离他的控制与想象，事情不知会如何发展，也许，连是否能够继续苟延残喘，都是一个问题。
　　看着洒落窗棂的月光，一步一步走到窗下，光着脚却丝毫不觉得冷，靠着角落，才有微微一丝安全感，君琉疏双手抱膝，蜷紧身子，长舒一口气，合上双眼……
　　一道亮光刺目……
　　君琉疏朦胧间伸手去挡。自己睡着了么……
　　“呵，君二公子这么看不上本王特意挑选的床？”
　　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尽管这个人声线魅惑，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君琉疏睁开眼，光太强烈了，眯着眼，用手挡着。迎着光，白衣华服的人站在光中，摇着折扇。若是初次相遇，只怕让人觉得是天神下凡，俊美无双，气度非凡。
　　只是，“你这次，又要干什么？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去？”双眸渐渐适应了光线，拿开双手，睁开眼，支撑着站起来。
　　“哦？这么快就腻了？”冷缥鸿轻佻地说着，走近君琉疏。因为君琉疏保持了一夜的姿势，手脚都僵硬，冷缥鸿下意识上前想要扶住他。
　　“干什么！？”君琉疏大声道，躲过冷缥鸿的手臂，蹒跚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呵呵……”冷缥鸿面上表情不变，只是合上了扇子，“想回去？”
　　君琉疏不做声，一双眸子死死盯住对面含笑着的人。
　　“想回去的话，也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冷缥鸿悠悠地轻吐出一句。
　　“什么意思！”
　　“这个嘛……还得看你大哥了！”冷缥鸿刷得展开折扇。
　　“大哥……”君琉疏不由皱眉，怎么又扯上君绮了！
　　“你要想出去，就看他能拿什么来交换了！”冷缥鸿转身，侧着脸留下这么一句话。
　　“还有，我也是好心叮嘱，最好不要想着偷偷逃走。”说罢，回身离去。
　　事情的发展他已经完全猜不透了，君琉疏思绪混乱，又是筹码……他的自由，需要交换才能……但是，又需要牺牲什么呢？
　　“大哥……”君琉疏轻轻道。

　　繁华的都城总少不了歌舞升平的地方。烟花巷陌，亭台水榭，美酒佳人，各家公子吟诗作赋，暗中比较。
　　每夜灯火通明，众人欣欣向往的则是号称都城第一楼的醉颜红。美人如云，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朝堂高官氏族与江湖世家交融之处。
　　朝廷和武林，总有些在外面不好解决的事情，而想要谈妥这些烦事，醉颜红是谈判的最佳场所。
　　醉颜红的二楼，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每个房间之间都有特制的隔音处理，并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此时此刻，醉颜红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王爷说的筹码，君大公子可都明白了？”说话的人漫不经心，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盏茶。
　　“一定要这样么……”那人对面，赫然是君绮，不过，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焦虑。
　　“啧啧，君大公子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决定了的事，还没有谁能够忤逆的，就连当今圣上，呵呵……”说话的人当是想到了那个刚刚弱冠的王，不由轻笑出声，就是个傀儡而已。
　　“既然如此……”君绮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在下先行告辞。”冲对面的人拱了拱手，推开门离去。
　　房中只剩下一人，端茶独饮。
　　“这场局，也不知道，是谁把谁套进去了……”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轻轻吹着茶，抿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