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番外三 立夏（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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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话一旦说出口，反而如释重负，叶灵川胸口起伏着，挣了挣被捉住的右手，却是无功而返。那双手不仅把手中这只扣得牢牢地，还借机把另一只自由的手也给禁锢了进去。
憋闷的心情在一瞬间找到了释放的途径，他跟那双禁锢着他的手较上了劲。挣不开，再挣；挣不动，使内力；挣不过，用武功，两个人在厨房狭小的空间小范围地动上了手。
可恶的是，对面的人像是摸透了他的脾性一般，不仅一点都不着恼，反而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俊脸上挂着欣赏的微笑，手上却是一刻不停歇地拆分着他的攻势，间或大喊“这招慢了”、“这招没用全力”、“小心碗”、“当心碟子”，让叶灵川更加气闷不已。
争斗中，叶灵川一个旋身，左右掌分攻向齐铮越右肩和面门，骗过他的注意力后，忽然抬腿踢向齐铮越胸口。
他武功跟齐铮越不相上下，本来并不至于吃亏，奈何自掬星崖决战之后，齐铮越似乎再没有跟他认真过过招，平时一遇到这种情况就总是插科打诨捣糨糊，往往打着打着争斗就变成了拉扯，再后来就是各种叶灵川事后想破头都想不通是怎么拐过去的场面。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奇怪又懊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誓要齐铮越给一个合理说法的念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拐了方向。
这一次，他是憋着一口气，要齐铮越给个解释。眼见齐铮越又有故伎重施的迹象，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势必要迫使他认真对待，不能再跟从前似地让他糊弄了。
所以这一脚，他虽没用上全力，却把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出招的时候仍用了假动作，提腿作势以膝盖击向齐铮越侧胯，却在齐铮越出左腿招架时，身体猛然后撤，瞬间抬小腿踢向齐铮越胸口。
这一招，他自忖没法踢中齐铮越。
两个人功力相差无几，要在一招之内制住齐铮越，叶灵川从不抱这样的幻想。但他还有后招，之所以全力出快招，也只是为后续的抢功争取时间。
一声闷响过后，齐铮越轻哼出声，眉头皱起，显然受力不轻，双手抱着他犹架在自己胸口的腿咳喘不已，“真……踢呀？”
“你……”叶灵川眼神一闪，眼见齐铮越胸口贴着的自己的右脚，和脚下温热的触感，才相信自己竟然踢中了他。
面前的人咳嗽了几声，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叶灵川心里涌上一股歉意和不忍，刚想说句什么，猛然又想起从前的种种“遭遇”，他暗暗提醒自己，别又着了他的道，“为什么不躲？！”
“躲不过……”齐铮越扶着他的腿又咳嗽了几声，眉头依然皱着，一张俊脸顿时有了点苍白的模样，“你……以为我不想……”
“不可能！”叶灵川沉声打断，“你的武功，我再清楚不过！”他仔细看齐铮越的脸色，看上去是瘦了点，配上那气喘吁吁的模样，的确不是内力充沛的样子。
难道有伤在身？
叶灵川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的确，两个多月的卧底生活，自己跟他一面都没见到，昨晚回来见他睡着了也没继续叫他，难道他真的在乔大龙那个毒窝里受了伤？
虽说齐铮越在这个时代受伤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叶灵川一想到乔大龙的手下们手里那些黑黢黢的枪口，就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心。
“难道你受……”
话还没说完，便听齐铮越补充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叶灵川眼神一顿，随即一股气恼直冲头顶，“你什么意思？！”他暗自责备自己差点又着了道的不小心，一边往后撤右腿。
齐铮越原本抱着他右腿的双手忽然一滑，牢牢地把他的脚按在自己胸口， “没什么意思。”
这与之前表现明显不一致的迅疾动作让叶灵川又是一阵气恼，“放手！”
“不放！”快速果断的回答。
“你做什么？！”
“放了你，让你再踢我么？”皱着的俊脸上难受的神情早已不见，代之以调侃的轻松笑容。
叶灵川自然知道自己又差点被他捉弄了，当下也不再跟他多费口舌，双手一分，向前攻出快速的一招，想趁齐铮越出手招架的时候，撤回受制的右腿。
哪知道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果，齐铮越双手放开他的右脚招架的同时，突然向前猛跨一步，合身一扑。
“砰”！对面的脸忽然放大在自己眼前，后背撞到厨房靠墙安放着的冰箱门上，双手被左右分开扣在头两边，而自己仅左脚着地，右脚被架到那人的肩上，近在咫尺。
“齐铮越！”这样的处境让叶灵川气恨不已，“放开我！”
“说了不放了，还问？！”齐铮越立刻堵上一句，之后便笑吟吟地欣赏着他的怒火。
叶灵川从善如流，也不再废话，一翻双手，干脆用上了内力挣扎。
良久，却感觉不到手上有对方的内力抵挡回来的迹象。
他一惊，停了手，“怎么回事？！”
眼前的俊脸这回真正苍白了不少，眉头紧皱着，语气中也蕴含着明显的痛苦，“你要踢我，我怎么躲得过……”
“你……”叶灵川惊疑不已，面前的齐铮越让他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做什么？”
“也不会躲，不想躲……”有些低落的声音和委屈的语气，将原本漾着明亮笑容的一张脸衬托得更是发虚，只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仍旧深沉似古井般，一眨不眨地望过来。
叶灵川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得有些愣神，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栖灵峰，在自己的软剑环上他的颈项，绵针刺入他的身体的一幕。那个时候，他的面容更加苍白虚弱，他的目光如现在一般深情温暖。一晃两年多过去，他的眼神，仍旧令自己在不经意间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脑海里一片静谧，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灵川眨眨眼睛，努力令自己从那两口古井中脱出身来，转过头，窗外掬星崖上的草木青翠如洗，一如当年初见之时那样茂盛。
“齐铮越，放我下来吧。”轻叹了口气，叶灵川推推手下的双肩。
齐铮越依言退开一步，叶灵川撤下自己的腿，整理在刚才的打斗中弄乱的衣物。心里的烦躁感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干净，剩下一片平静，在平静之中，却又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失望和低落。
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他将捋上手臂的袖子拢了拢，正想回身走开，左手腕上一紧，齐铮越拉住了他。
叶灵川抬头，不解地望向拦在自己身前的人，想了想，才猛然醒悟道：“对了，刚才，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你？”
齐铮越没回答，手上用力，将他的身体扳过来朝向自己。叶灵川的神态表情，他都看在眼里，也大致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事实上，从他起床洗漱之后一直到现在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心里知道他必是又陷入到两人争论过的那个老问题里。
过去因为不愿意让叶灵川对这个问题太过较真纠结，所以总是避实就虚，四两拨千斤。但很显然，叶灵川并不满意他这样的应对方式，他也不愿意再让叶灵川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耗费心力，所以，现在是到了应该让他彻底明了自己心意的时候了。
“灵川。”齐铮越扶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脸转过一点，让他的双眼直视自己，“现在，我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叶灵川回视过去，那张脸收起了笑意，代之以郑重认真，眼神专注无匹，让他不由自主地集中了心神，去细心聆听。
“你说你受不起我这样的牺牲，可在我看来，一则，这不是你要求我做的，也不是我为了跟你在一起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回到临城这件事，根本不是牺牲，而是我和你共同的决定；二则，我早就说过，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如果非要用受得起受不起来衡量，那么，只要我愿意，你就受得起。因为，”他停了停，看向那双正望着自己的墨蓝色眼珠，“我爱你。”
近距离的注视之下，那双眼眸有了些微的震动，蕴含着随之而起的无限波澜。
“我知道，齐铮越，你对我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也很感激。”半晌，叶灵川移开目光，轻轻摇头，“可是，对我而言，你这样的付出，让我堂而皇之地接受并坦然，我真做不到，做不到。”他的声音轻下去，闭上眼，多年前的王府生活画面一一在眼前流过，那匹白色的神骏小马，那串破碎的琉璃，还有那些仔细想依然回忆得起来的藐视和嘲讽，原以为已经远去，实际却依然有迹可循。
“那就慢慢学着接受，学着坦然，”齐铮越的手从他肩上抚过他的鬓边，沿着脸的轮廓向下，来到下巴，稍稍用力，抬起他的脸，“总有一天，你会堂而皇之，而且坦坦荡荡。”对上他有些迷离的双眼，他轻声补充，“因为，你值得这些。”
“齐铮越……”叶灵川喃喃出声，心里面漫起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好受，他有些难以承受般将视线转离那两汪古井深泉，“我叶灵川，从来习惯了依靠自己，自问也不是无用之人，你这样的深情厚意，我真是无以……”
话未说完，唇上就贴上了一根手指，止住了下面的话，“还说这些？你又绕回去了。我齐铮越不是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也不是被你叶灵川牵着鼻子走的笨蛋，我付出是因为我想付出，不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回报。再说，如果我想要回报，何必大费周章回到这里？在临州不是更方便？”
叶灵川无话可说，无论他怎么想要回避，齐铮越说的都是他的心声，都是事实，而自己的苦恼，正来自于他不敢坦然接受齐铮越的付出，这也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番外三 立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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