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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番外二 新年(五) ...

  •   “怎么这么快到了,我睡了多久?”谢晓扶着像被鼓槌擂过的脑袋,用力揉着太阳穴,炎天漠的手臂在他身后穿到他另一边的腋下,扶着他整个身体,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妙,尤其是炎天漠现在的身份,和两人所处的地点。

      侧身抬头仔细察看了下炎天漠的装扮,还好,墨镜围巾帽子都在,谢晓松了口气,按照他一贯的要求,炎天漠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很近的距离,炎天漠看到眼前这双明明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却硬撑着在自己脸上身上一圈圈地扫描,就知道他注意的是什么。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冷道:“放心吧,没人认得出来。”

      谢晓放下了心,两人走到行李传送带处,往常这种事情都是他的,这一次,那两大箱子行李却在他习惯性伸手的时候,被另一双手先一步提了过去。

      谢晓瞬间感觉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大爷竟然也有这样觉悟的一天,看来他总算良心发现,看到自己的辛苦与不容易了。

      这想法让他感觉好了很多,脚下似乎有了点力气,慢慢地跟在挎着他的背包,提着两大袋行李的高大男人身后。

      只是体力依旧严重缺乏,整整一天没吃饭的肚子似乎也清醒过来了,此时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让他腿脚更软,想走得快一些都感觉心有余力不足。

      想起今天排得满满的行程,谢晓在心里哀叹一声,早知道就该招个助理,否则何至于让自己忙成这德性?

      正思想间,猛一抬头,就见前面的人正回身看着自己,压得很低的帽檐下墨镜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只露出紧抿的双唇,但谢晓依旧感觉到黑色的镜片下面两道不耐烦的目光的盯视。

      这是大爷发火的前兆。

      谢晓刚想加快脚步,就见前面的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到他面前时,一只手里的行李已经并到另一只手中,空出的手臂伸过来,不由分说揽住他背后,就这么半扶半推着他往前走。

      谢晓在那只有力的臂膀控制下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往前走,心里哀叹不已,嘴上也没闲着,“喂喂喂,炎天漠,你别这么粗暴好不好,有你这么对待病人的么……”

      两人坐上影视公司来接机的车子,到了下榻的酒店时已经快到十点,谢晓着急与新剧负责人商谈片酬的约定,到了房间一放下行李朝嘴里塞了几口迷你吧的面包就拉着炎天漠想往外走。

      炎天漠却一屁股坐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不动了。

      谢晓着急起来,艰难地咽着干巴巴的面包扯着依旧嘶哑的嗓子,虚弱地抗议,“大哥,都快十点了,咱们今天的行程还一个都没走过,您不能这样不配合啊。”

      炎天漠斜了他一眼,一声冷哼,“瞧瞧你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谢晓咽了口冰冷的矿泉水,顺便润润干裂的嘴唇,无奈道:“不然咋办?都约好了呀。这行程也不是我订的。”

      “不去不行?”

      “当然不行!这可关系着您大爷的星途星运哎!”

      “延期!”

      “那就轮不到你演了,你当电影公司咱家开的啊?”谢晓痛心疾首,这人,还以为在自己那个灵栖宫呢。

      停了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侧身用粘着眼屎的眼睛乜斜着对面的人,似笑非笑,“等等,去谈片酬的主力是我,您大爷这么着急,莫非,您心疼我?”

      这话立刻奏效,炎天漠眯起眼睛用眼角斜了他半天,而后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嗤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病死了,没人给我煮面提行李收拾屋子。”

      停了停,又道:“看来你身体强健得很,早知道就不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内力了。”

      谢晓这才觉得下机后身上似乎比上机时轻松许多,瞪着眼珠与嘴里嚼了半天的面包奋战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只好含糊道:“俚系说,俚把俚身上那种东西,弄到偶身上了?”

      炎天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回答。

      谢晓眼珠转了两转,凑近几步,用讨好的商量口气道:“那你能不能,再弄些给我?你看,我下午还约了迅风谈代言,晚上还得陪你跨年,明天还约了劲豹越野,要是都能谈下来,买下一层楼开个工作室就不成问题了!你看……”

      “行啊,这好说。”炎天漠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轻描淡写地道。

      “真……真的啊?!”谢晓原本不太指望炎天漠真能如他所愿,此时见他这样说,禁不住大喜过望。

      “当然是真的。”炎天漠活动着手腕,忽然凑过来,很近的距离,鼻子几乎碰到鼻子,他压低声音对着谢晓有些惊愕但充满讨好希冀的眼神道:“前提是,你那瘦弱的身子骨,能禁受得了我几成内力!”

      他说完便起身进了卫生间,留下谢晓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吐出口气,摸摸凉飕飕的脖子后面,“不肯就不肯,说得这么吓人干啥?切!”

      想了想,又望着紧闭的卫生间门,不甘心地嘟囔:“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心不得好报……”

      事情的结果,还是谢晓打电话给《剑上云》剧组,借口另外有投资公司谈片约走不开,将制片人从事先定好的另一处约到了他们下榻的酒店。

      之后约好的几个商谈,也都如法炮制。

      谢晓对自己这样的“聪明才智”很是得意,这一举动不仅让身心俱憔的自己省却了来回奔波之苦,还侧面显示了炎天漠目前的炙手可热,很是让那些投资商对他目前的强劲势头高看了几眼,片酬和代言费谈得都很顺利,谢晓喜滋滋地向炎天漠展示了草签的合同,半是炫耀半是邀功,惹得炎天漠烦不胜烦。

      不过晚上的跨年晚会就没那么幸运了。先是到京华大厦参加帝都娱乐圈每年都组织的晚宴,再是跨年文艺晚会。时间长,任务重,为了下一年的生计着想,谢晓早就琢磨着要拜的几个山头自然是要趁这个时机好好拜拜的。

      这种场合自然不能指望炎大爷能积极主动,谢晓只能打起精神,拉着炎天漠端着酒杯满场招呼,一圈酒敬下来,早先肿痛的咽喉被酒精刺激得再次火烧火燎起来,喉咙口又有了含着炭火似的感觉。

      好在,宴会时间不长,之后的重头戏――跨年晚会开始了,明星们移步演播大厅,他这个半吊子经纪人就不必再参加了。

      炎天漠已经在他的一再要求请求哀求跪求下去了演播大厅,用他的话来说,就算没有节目,没有相熟的人,就是傻坐在位子上,赚几个眼球和镜头也好。多少人梦想着有这样的机会,还得不到呢。

      比如他自己。

      谢晓独自一人坐在宴会厅外的休息室沙发上,连喝了一整瓶凉水才将喉咙口那团炭火浇熄。靠在沙发背上,他的视线正好投射到宴会厅里。

      适才觥筹交错,灯火辉煌的宴会厅,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工作人员快速地撤下了上百桌酒席上的剩菜餐具,都赶去演播大厅看明星了。诺大的宴会厅此刻只剩下明亮的灯光,和灯光下无边无际的寂静寥落。

      原本为与几个娱乐圈大老板终于拜上山头结下眼缘而雀跃的心情渐渐冷却下来,此刻弥漫在胸口的,是一种淡淡的失落,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酒席与宴会,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有个身居要职的爹。

      从小他就对这种场合下的来往套路很熟悉,他见过太多向谢建国敬酒的那些人面上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就是今天他一直在做的,谄媚与谦卑。

      也许这就是他最让谢建国失望的地方,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希望有一天他能站在他的身边,接受那些人无论真不真心的敬意和膜拜,而他,终究还是站到了父亲的对面。

      四年的失踪,最终归来,父亲的眼里早已不见当初的失望和恨铁不成钢,而是深深的惊喜与真切的激动,但是,他知道,父亲的内心深处,始终是寂寞和寥落的,为自己终究落空的愿望和无以为继的事业。

      也许自己真的不是谢家的儿子。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张凝霜驻雪的脸,蓝色的眸子寒意森森,唇边淡淡一抹笑意,他对着自己颤抖不已的握着钢刀的手说:“连报仇都不会,你父亲一定对你很失望。”

      这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自己最终崩溃了。

      他说得对,父亲对自己确实失望,如果自己是父亲,有这样半点不像自己的窝囊儿子,也会失望。

      可是,他是真的做不到像那人那样,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利得像剑,快得像枪。他谢晓,真不是那块料。

      也许,那个人,他才应该是父亲的儿子。

      他见过自己从前的房间里那人在短短两年内取得的成绩,奖杯证书种种荣誉摆了满满一书架,看得他咋舌不已。

      虽然母亲在第二天就把那些都搬到父亲的书房里,可是他还是觉得,那些奖杯和证书的光芒太过闪亮,刺得人眼里心上都不太舒服。

      难道这就是嫉妒?

      他眨眨眼睛,脑海里那人的形象再次闪过,不会啊,他谢晓虽说从小念书都是赶鸭子上架,但嫉妒这种情绪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要是真懂得嫉妒,那他早就出息得跟人差不大离了,也不会到今天才品尝到嫉妒的滋味。

      脑袋又沉重起来,咽喉还是疼,他闭上眼睛,身体又往后倒了倒,昏沉的睡意渐渐涌上来,迷糊中眼前又闪过在灵栖宫最后的那些日子。

      其实后来那人对自己也算是礼遇了,好吃好喝地叫人伺候着,还让他搬到一个装饰精雅的厢房居住。自己跟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那次提着刀威胁要砍人,也不过是因为突然间知道回去的希望落了空之后的失望和愤怒所致。

      如果老爹能有那个人当儿子,就圆满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很多画面声音来来回回,好像在看电影,又好像在经历真实的情境。

      他忽然见到高三那年在家偷摸着组织乐队练习被谢建国撞见那天的情景,那时他们的练习正到高潮处,结果门一开,就见自己老子那张方方正正一脸正气的脸出现在门口,还没来得及逃窜,他和他的吉他就被谢建国的怒火烧了个正着。

      一顿好揍,他亲身领教了谢建国享誉全省公安战线的擒拿格斗术。

      晚上被母亲上药的时候,在母亲的眼泪和软语规劝下,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在一瞬间苏醒过来,他见到满身皮带抽痕的自己终于哭出声来,先是压抑的,后是哽咽的,再是放声大哭。

      鼻子酸涩起来,眼睛也是,模糊中似乎见到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隔着门缝往里看,只是怎么也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他急起来,也不顾是不是在做梦,会不会惊动梦中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抓着他的衣襟着急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知道我不是干警察的料,我对不起您,我继承不了您的事业……那个姓叶的他能,他像你,他得到那么多奖状奖杯,都是你想要儿子得到的,他才是你儿子吧!我拿不到,拼尽全力也拿不到……可是,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你儿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不是你儿子?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声嘶力竭的质问最后变成了哭喊,夹杂着眼泪鼻涕,似乎把多年积压心口的郁愤都发泄了出来,朦胧中只觉得身体在摇晃,他不知道是自己在摇晃谢建国还是谢建国在摇晃他。

      直到清脆的啪啪两声过后,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谢晓才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番外二 新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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