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一 冬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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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暖暖地照在峰顶上，将四周的林木踱上了一层浅金色。叶灵川靠在木屋前的栏杆上，抬眼望向天空。
冬日的晴空显得分外高远，几缕云有意无意地斜在澄明碧蓝的天空里，似有若无，正像此刻的心情，平静，明晰。
他随手将手中的医书放在木桌上，舒缓了下手脚，走向林边，眼前的景色透着熟悉与安然。从掬星崖到栖灵峰，再到浣心谷，叶灵川没想到在看过了那么多风景之后，对这样的山景还会经历从陌生到排斥，从排斥到熟悉，从熟悉到淡然，再到安然这样的过程。
或许这样的安然后面，是对那个将他带入这幅山景的人的所有心情。
叶灵川仰起脸，感受被阳光烤暖的山风流过面上的感觉。齐铮越的脸浮现在脑海里，叶灵川揉揉眼，轻轻甩了甩头，把那张总是时不时带着可恶笑容出来作乱的脸挤出头脑。
他捡起木桌上的医书，走到木屋廊前的空地上，拾起晒着的一株药草，对着书上的字句仔细地比对了一番，又将药草放到口中嚼了嚼。之后，将晾晒着的各色药草仔细翻了一遍。
立冬后，他便从山下涤心林的竹楼搬到了这荡气峰的木屋里，一方面是为了齐铮越说的，山上干燥温暖，宜于过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采集、翻晒药草。
自那日被齐铮越从掬星崖带到浣心谷后，叶灵川一直隐居在竹楼，不时碰上些住在浣心谷附近的农户樵夫前来求医问药，得知林隐尘已经离开的消息之后，都叹息忧虑不已。
叶灵川知道林隐尘一直免费为山民们治病疗伤，看到他们如今的困境，也觉得有些惋惜，空闲时，就进林隐尘的药室里察看。
林隐尘的药室里瓶子罐子坛子堆了半间，还有各色奇形怪状的制药器具，另有一大柜医书。叶灵川一番翻找之后，竟然发现林隐尘还留下不少制作完成的药丸和药粉，装着药的器皿上写着名字和功用，叶灵川暗道这林隐尘虽行事邪气古怪，但还算是个有心的。
自那后，但凡有山民来求药，叶灵川便从林隐尘制好的药物中翻出一些施予，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反正自己在这诺大的浣心谷里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叶灵川便从那一大柜医书中选了一些，慢慢研读。
他因从小练习绵针，本身就懂些医理，泠月漱雪在身边伺候几年，耳濡目染之下，更是对制药有了许多了解，林隐尘的医书中除了一些特别艰难晦涩的之外，其余的看起来还不算费力。住到荡气峰之后，采药晒药之类的事情也方便了很多，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过得有如行云流水，一晃便到了冬至。
叶灵川赶在太阳下山前又到峰后的崖下又去采了些药，把药择了一遍后，仔细晒在廊前。
日影西斜，叶灵川回屋取了换洗衣物，沿着环绕木屋的廊道，绕到屋后。
这座木屋虽不大，坐落的地点却是恰到好处，这里是荡气峰顶最为平坦的一处，峰南地势稍缓，峰北却是悬崖。离悬崖几丈远处便有一处地热温泉，泉水温热宜人，四季长流。木屋便建在温泉的前边。
叶灵川隐居到这里之后，齐铮越便把木屋仔细修葺了一番，在木屋四周修了方便行走的廊道，又把这处温泉泉眼四周的小池塘又挖掘清理了一遍，在四周围上木栏，还用光滑的鹅卵石在池底细细地铺上一层，把一个池子周围拾掇得方便舒适又精致幽雅，只为让叶灵川住得舒心。
叶灵川将换洗衣衫搭在温泉边上的木栏上，脱掉身上的衣物，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微的山风拂过身体，带起阵阵寒意。
看了看四周，叶灵川干脆弯腰把亵裤也脱了，抬腿踏进水汽氤氲的小池。
脚底一触碰到池底的卵石，便感觉阵阵暖意，热水满过小腿，膝盖，更将身上的寒意驱散不少。
他在池里一块平坦的大石上坐下来，将背往后靠在池边的石壁上，放松身体，轻舒了口气。
热热的泉水熨贴着肌肤，让整个身心都安静下来，叶灵川闭上双眼，耳边只有山风流过的细微声响，鼻端萦绕的是温泉水特有的淡淡的硫磺气味，精神渐渐松懈下来。他也不睁眼，伸手将头上的发簪抽出，满头的发丝散在肩后，落入汩汩冒泡的泉水中。
他沉下身体，让热水漫过肩膀，妥贴地抚慰着整个身体。西斜的阳光投射过来的暖意让脸颊感觉温热舒适，一点不像冬天的感觉。
回想起来，齐铮越自中秋以后留在浣心谷的日子并不多，三不五时地总要离开一阵子，说是要回师门处理一些事务。
叶灵川知道他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明说，也便不问。只是面对齐铮越偶尔有些歉然的笑容时，总有些感怀。
这个人，可别把自己当成输不起的人才好。
虽说对于他的手段自己或多或少有些不甘，但输了就是输了，服输对于自己来说，不是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何况……何况现在的生活，也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除了……
想起来，似乎有个把月没见到那张脸了……
叶灵川在温泉的一片蒸腾热气中迷迷糊糊地想着，思绪渐渐有些飘摇起来，水声有些惑人，水温也有些烫，身上的皮肤似乎也被传递了过多的热量，有细细的热流在流淌。
叶灵川突然睁开眼睛，满眼的水汽蒸腾，看不见水下的动静。呼吸又急促了一点，他犹豫着伸出右手。
落日余晖将山顶的所有物事都染上了一层金红，衬得冬日的山景不见萧索落寞，更见宁静安谧。似乎此时的每一道霞光，每一片景色都透着不同以往的魔力，让荡气峰顶的万事万物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这样的景色齐铮越看过很多遍，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让他心醉神迷，归心似箭。
踏上木屋台阶的时候，目光被台阶上一只被野藤条捆住了双脚的山鸡吸引，齐铮越知道那是附近的山民为感谢叶灵川的施药救护而赠送的野物。
他将山鸡拎进屋里，又将行李和带来的一些物品稍稍归置一下，也不扬声叫唤，就出门寻找那个思念许久的身影。
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或者说是一种趣味。不管那个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他总是喜欢悄悄地找到他，看着他静静地做着什么事情，那平静迷人的样子，总会让他感到难以形容的满足。如果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将他一把揽进怀里，看他有些恼怒又克制的样子，就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了。
齐铮越在心里描绘着那个人或吃惊或嗔怒或讶异的表情，脸上不自觉地透出笑容。屋里没人，前面晒着药草的门廊上也不在，齐铮越沿着木廊走向屋后。
才到廊道尽头，目光便被搭在木栏上的几件熟悉的衣衫吸引，齐铮越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放慢了脚步。
眼前的景色令他移不开眼，白雾弥漫的池子里，一个人影若隐若现，黑色的长发没入水下，肩背在黑发的缝隙中露出几缕瓷白。他闭着双眼，任斜晖在他面上染上颜色。
一些零散的画面在此刻跃出记忆，在眼前来回闪现。齐铮越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灵川。”
他的声音并没有惊动画面中的人，仔细看去，侧面向着自己的叶灵川双眼紧闭，喉结在光滑的颈项上滑动，似乎呼吸有些急促，面上的红晕也已蔓延到了耳际。
齐铮越的心狂跳起来，身上起了一层火。他扯松了衣领，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蹬掉靴子几步便跃进池子。
一丈见方的温泉池晃动起来，激起的水花惊动了叶灵川，才睁眼，身体已被另一个人紧紧抱住。
肌肤相贴之下，叶灵川惊觉这个人竟然也是浑身赤裸，刚要挣扎，耳边便响起一个熟悉的带着不正常的嘶哑的声音，“别动，是我。”
脸登时烫得不得了，不是为自己身为一个武林高手，竟然被人近身抱住都没有事先察觉的羞愧，而是此时此地自己正全身心沉浸的事情偏偏被这个人撞破的难堪和慌乱。
齐铮越却不给他难堪的机会，刚才甫一靠近，他便察觉了他身上的反应，这让他有些讶异但更让他惊喜，浑身更是起了火一般燥热，当下也不顾怀里人的挣扎，死死扣住两条臂膀，贴着他的耳垂轻道：“想我了，是不是？”
被湿热的气流喷在耳边，面前的人整个脸庞都烧了起来，“你回来了怎么不出声……快放开我！”
齐铮越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低声笑道：“先说有没有想我，不说不放！”
叶灵川哪肯承认，咬着嘴唇挣扎不休。齐铮越知道他终究有些腼腆的性子，眼看一池旖旎风光即将被他挣扎殆尽，连忙合身一扑，望着那双被泉水润湿的双眸，含笑道：“好吧，我先说，我想你了。”
叶灵川的目光柔和下来，抿了抿唇，“之前不是说冬至后回来么，怎么提前回来了？”
“俗语说，‘冬至大于年’，把你一人留在这冷冷清清的山上，我怎忍心……”齐铮越说着，双唇在他眉梢眼角轻轻地啄吻着，边吻边往下，最后落在那双温热的唇上。
叶灵川听他于不间断的亲吻间的话语，心里不禁涌上一阵柔软，也不再挣扎，安心接受久违的热吻。
温泉的水汽像白色的云雾，轻柔地笼罩了一池春水，掩盖了细密激荡的涟漪和随之而起的叹息。
直到太阳终于落下西面的山尖，周围的景物被暮色彻底笼罩，两人才从温泉里起身。齐铮越将自己的衣物胡乱套上身，而后把叶灵川的外衣裹在他身上，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就将他打横抱起，几个飞跃后，就来到木屋二楼。
进了房，才将他放下地，擦干他的头发后，又殷勤伺候着更衣。叶灵川被他的贴身服侍弄得窘迫不已，好不容易才将他从自己身上扯开。
齐铮越笑嘻嘻地看着他皱着眉头揉着腰的样子，忽然欺近在那水润的双唇上狠狠地啄了一下，才大笑着下楼去做饭。
叶灵川瞪着他的背影低声抱怨了一句，在他面前，齐铮越没什么正形，总是喜欢小亲小摸地占便宜，这让叶灵川很多时候都有些恼火，可又找不到理由发火。
再说，真要发火的话，也未免太矫情了，明明比这更亲密的事儿都做了那么多次了，何至于跟他在这些小细节上翻脸？
这么想着，气也就顺了不少，转头却又在想，自己曾经是被陌生人多看两眼都会觉得不舒服的，什么时候，竟然也会变得这样放得开了呢？
在房里漫无边际地想了一阵，又将屋子里散乱的衣物收拾好，视线接触到床上，略一犹豫，才从衣柜里找出齐铮越的枕头，放在床上自己的枕头边。
立冬前齐铮越将一众杂物帮他搬上山，又修葺了木屋，第二天就下山去了青州。叶灵川自己一个人住，便把齐铮越的枕头收了起来。自中秋以后，两个人相处的日子其实不多，很多细节琐事叶灵川也是第一次遇到。
眼看两个大小花色一致的枕头齐齐并列在床头的样子，又觉得有些赧然，这样自动自觉的细微之举，由自己这样一个男子做来，总是带着难以言说的不适之感，或者说羞耻。
毕竟自己也是个男人，像这样等待外出的良人回归，细心收拾家事，力图让他感觉方便舒适的举动，与那些小女人何异？无形当中，似乎又增强了自己的弱势之感。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那两个枕头越来越扎眼，便伸手将刚放好的枕头取回。只是真要把枕头放回衣柜中时，又觉得自己此时的想法才是真正小心小气之举，两个人一起生活，这些家事不是你做就是我做，这个枕头自己不准备，齐铮越也是会自己取出来的，到时候放的依然还是这个位置，自己先放好了，又有什么不妥当？至于这么纠结么？
想当初，两人在青州小院之时，洗衣做饭的事情也都是自己做，还时常帮齐铮越叠衣铺被，当时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怎么反倒现在两人之间早已木已成舟了之后，反而矫情到跟一个枕头过不去？
可真把这个枕头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又实在有些……
他七上八下地想着，忽然听见齐铮越在楼下喊他吃饭。
叶灵川忙乱地应了一声，扬手将枕头扔在床上，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番外一 冬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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