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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栖灵峰,灵栖宫。

      大殿东侧的偏厅内灯火通明,隐隐有带着异域风情的乐声传出,席间身着轻透薄纱的舞姬载歌载舞,主人似在招待宾客,一派热闹的样子。

      实际情形却并非如此。一声痛苦的嘶叫传出,歌舞骤停。

      强作镇静的男子坐在矮几后,正惊异地看着旁边跟自己一道来赴这场鸿门宴的同伴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样子,额上冷汗涔涔。

      对面的纱帘后面,端坐榻上的白衣身影轻轻立起,朦胧轻纱掩住外间视线,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清那身姿颀长清瘦如修竹。

      “怎么样?沈门主,你可考虑好了?”清朗温润的声音里,两个仆从抬了一个箱子放在男人面前,盖子一开,满满的一箱元宝敞露在大殿明亮的烛光下,金光四射。

      男子瑟缩了一下,正待开口,旁边的同伴忽然挣扎着撑起身体,青筋暴涨的右手抓住他的衣襟,嘶哑道:“沈程,你快走,回……正天盟……”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说出口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直捂着胸口的左手忽然五指张开,如鹰爪般撕裂胸口的衣衫,一阵乱抓乱挠后,那人身子一沉倒在地上,面色青灰,已是断了气。

      帘内的白衣男子慢慢转身,对着沈程笑了笑,清亮的声音慢慢吐出的却是森冷如地狱的威胁:“沈门主,山海派欧阳掌门已死于我循血绵针万针钻心之刑。你是聪明人,想来不愿意步他的后尘,是吗?”

      沈程坐在原地,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旁边欧阳山面目狰狞,双目圆睁,扭曲成一团的五官此时忽然流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线,衬得一张脸像被利刃割开一样。

      “对了,刚才忘了告诉沈门主,你的妻儿老小已被在下派人接到灵栖宫,就在厢房候着,沈门主可愿意与他们团圆?”白衣男子背负双手,好整以暇地隔帘看着沈程,悠然自得的口气似乎在询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你!”沈程蓦地高叫一声,眼神中的愤恨暴涨,但也只不过片刻,他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像是被抽去全身力气似的,“叶宫主,我沈程,我千秋门愿归顺灵栖宫,唯叶宫主马首是瞻……”

      “好!沈门主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我叶某自然不会亏待你。那一箱金子还望沈门主笑纳。另外……”

      他说着突然一扬手,面前纱帘微动,帘外隔着两丈远的沈程忽然感觉两手腕部一麻,随即一阵轻痒,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皮而入,急抬手看处,却见双手腕部各有一个细细的针尖样小点。

      “你……你这是?!”沈程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亲眼看到白衣男子刚才对欧阳山出手时也是双手轻扬,凭感觉应该是飞针之类的细小暗器。欧阳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气绝身亡,未料到自己已经归降,他却又出尔反尔下此毒手!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沈门主莫急,你刚才中的确是我的循血绵针。只不过,你中在腕处,一个月之内,只要有我的解药,就可保绵针不会循着血流潜入心脉。”

      惊怒不已的沈程还未开口,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女声又在厅内响起,“公子的绵针是深海鲨鱼骨制成,细不过半毫,入体便如活了一般,只管循着血脉游走。适才欧阳掌门中在心窍,所以立时送了性命。这是第一个月的解药,沈门主你可收好了。”

      眼角余光里,轻纱后白衣男子身边不知何时立了两个女子,一个绿衣,一个紫衣。刚才发话的绿衣女子扬手一抛,一个东西穿过纱帘直飞面门。

      沈程抬手接过,是一颗色如琉璃的药丸。心下不禁又惊又怒,没想到此人手段毒辣至此,一想到自己从此后将为了这颗小小的药丸听命于眼前这个邪派之主,真有万般不甘,但自己一死了之无所谓,家人却还在他手中,纵有万般无奈,也只有忍气吞声。

      “在下感激门主扶持之心,待他日我得到整个中原武林,定不负沈门主今日提携。这两颗夜明珠来自波斯,望门主莫嫌粗陋。”白衣男子忽然一改刚才的阴狠逼迫,言语之间变得谦逊有礼。
      沈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轻纱撩起,环佩叮咚,绿衣女子笑着将一个开了盖子的木椟放在沈程面前,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在黑色丝绒垫布上放出柔和淡雅的光芒。

      “夜深了,沈门主想是也累了,请去厢房休息。”白衣男子礼数周到地吩咐下人把一箱金子和夜明珠收好,送沈程出去。

      他在这一盏茶的功夫之内,态度急转,一时狠戾一时谦逊,又是毒针威吓又是宝物安抚,沈程在他这样翻云覆雨的手段之下只觉身不由己,愣怔半晌,便失魂落魄地随仆从出了大厅去了。

      纱帘内,灵栖宫主叶灵川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刚才用非凡手段收服沈程的迫人气势似乎渐渐散去。他转身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半晌,才吐出一句:“第几个了?”

      身后紫衣女子略一思索,道:“回公子,千秋门门主是第二十二个。”

      “二十二个……”叶灵川轻轻重复了一遍,不再言语。

      绿衣女子撇了撇嘴,语带不屑地道:“没想到这些自诩正道的武林中人这么不济,公子只稍稍一恐吓一安抚,就降了个彻底。”

      叶灵川笑道:“泠月,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都说这中原武林人才济济,总有几根硬骨头在。不过……”

      “不过我们公子天纵英明,有公子在,没有啃不了的硬骨头!”叫泠月的绿衣女子顺口接道,语毕还颇自负地撅唇一笑。

      叶灵川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不过是人都有缺点,再硬的骨头也有软处,公子是这个意思吗?”一边的紫衣女子忽然接口,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

      “漱雪果然冰雪聪明,在我身边太委屈你了。”叶灵川语气淡然地赞道,话里的惋惜之意却并不明显。

      “公子言重了,漱雪只知炼药使毒,辅佐公子,别的一概不知。”紫衣女子略一低头,眼光注视着地面,轻声道。

      泠月在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觉有些赧颜,悄悄退后几步站到漱雪身边。叶灵川忽然长出一口气,轻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泠月漱雪福了福,悄声退下。

      叶灵川依旧立在窗前,修长的身影在烛光映衬下竟有几分寂寥萧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匆匆走近偏厅,也不让守卫通报,就这么直直地闯了进去。

      进了偏厅,望见那纱帘后面的白色身影时,黑衣人英武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

      “宫主,我回来了!”黑衣人正欲掀帘而入,却被听到脚步声赶来的泠月拦在纱帘外,“炎副宫主,请在这里说话。”

      黑衣人显出不满的神色,欲要发作,想了想还是忍住。叶灵川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天漠,事情怎么样了?”

      “都布置好了,崖上的机关是我让精通此道的司空家族后人所设,到时候,只要宫主一声令下,任他齐铮越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灵栖宫副宫主炎天漠在帘外颇为自负地道。刚才的不快似已过去,线条硬朗的脸上蕴满得色。

      “很好。”叶灵川赞了一声,略一沉吟,叹道:“只是我还是希望,这个机关能够不要用上。”
      炎天漠对叶灵川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满:“那个齐铮越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值得宫主费这么多心机,依我看,还不如多派几个人,暗杀了了事。”

      “天漠,你想得太简单了。那齐铮越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未来的武林盟主,说是以一当十也不过为。他这样的人,如果能够为我灵栖宫所用,对于我们夺取中原武林将是一个很大的助力。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杀之了事。”

      炎天漠颇不服气,一句“就怕他不愿意”正要出口,却被叶灵川先堵了回去,“这事我自有安排。天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和泠月漱雪随我去掬星崖。”

      炎天漠顿了顿,也只有作罢,欲要转身离去,却又有些不甘,踌躇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宫主,还有件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放在手里,“这是我在掬星崖附近一个疯子身上找到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似乎有些玄妙。”

      泠月正要从炎天漠手里接过那件东西,却被炎天漠眼疾手快地躲过,一闪身进了帘内,立在叶灵川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泠月在背后恼怒地斥了他一声。

      叶灵川抬手示意泠月噤声,也不在意炎天漠的失礼,在他对着自己的热切眼光中接过那件东西,放在手心仔细查看。

      那是个寸许见方的硬块,青铜的底面上,几条黑色的粗线勾勒出一只眼睛的形状,眼珠由一块圆形的黑色东西镶嵌而成,非金非玉,看不出质地。在灯下仔细看时,发现里面有黑色的光华隐隐流动。眼睛下面还拖着几根弯弯绕绕的曲线,样子很奇怪。一侧边缘有个小孔,一根黑色丝线编织成的细绳从中穿过。

      饶是叶灵川见多识广,也看不出这个东西的来历,“你说这是从一个疯子身上找到的,他人呢?”

      “快到山下时看守的人不小心,被他跑了。”炎天漠不无懊恼的答道,“这人衣着奇怪,看着不像中原人,偏神志又不清,我怕他是正天盟的人假扮的,就把他带了回来……已经派人去追了。”

      叶灵川仔细翻看了片刻,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把挂坠放在案上,抬眼道:“我知道了。天漠,不早了,去休息吧。”

      灯光下,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好看的阴影,线条优美的颈项在黑发的包围下显得更加白皙,看得炎天漠一阵心猿意马。

      叶灵川见他只盯着自己不动,正要再开口,左手手腕忽然一紧,腰部被重重一压,一个倾身,已被炎天漠箍进怀里,耳边是他有些急促的呼吸,热气喷在颊边颈上:“宫主,灵川!”

      叶灵川挣了一下没挣开,叹了口气,平静道:“天漠,放手。”

      “不放。”炎天漠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中有火苗在闪动,急切道:“灵川,我想你!”

      泠月和漱雪赶上来,刷刷两声双剑出鞘,明晃晃的剑尖对着炎天漠的背部,“副宫主,不得无礼,快放开公子!”

      炎天漠充耳不闻,攥着叶灵川手腕的右手紧得像铁,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近在咫尺那对不同于常人的墨蓝色眼眸。

      叶灵川以眼神示意泠月漱雪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对着面前的火热眼神叹息道:“天漠,别这样。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把你看作我最信任的属下,兄弟。”

      “可你知道我要做的并不是你最信任的属下或是兄弟!”炎天漠咬牙切齿地反驳,声音里有受伤的痕迹,“五年了,我为你做了多少事?灵川,你只是在利用我,对不对?”

      “天漠,为什么要这样想?如果只是利用你,我早就在你身上施针了。”叶灵川平静的话音里听不出一丝波动。

      炎天漠一震,眼神慢慢放柔,片刻,轻声道:“好,我信你,灵川。”他长叹一声,放开叶灵川的手,却又似有所不甘地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灵川,我等着!”

      炎天漠说完,一个转身,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偏厅。

      叶灵川叹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笼在袖子里的右手把一簇不知道什么时候捏在指尖蓄势待发的绵针悄悄纳回针囊。

      泠月奔过来,顿了顿,纳纳开口道:“公子,他对你……”

      漱雪淡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公子,炎副宫主以下犯上,不用绵针的话,需要漱雪的迷心丸吗?”

      “漱雪!”叶灵川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忽然转冷:“你僭越了。”

      迷心丸是灵栖宫密制专用来控制人心神的秘药,被用药的人迷失心神,如行尸走肉般听从施药人的指挥。如果用这个,他宁可直接对炎天漠用循血绵针。

      “漱雪知错。”身后一脸淡然的女子在愣怔了一下之后低下头去,略欠了欠身,退去。泠月看了看叶灵川,想说什么又不敢,停留片刻,也跟着退下去了。

      叶灵川慢慢坐下来,视线触及案上的奇怪挂坠,眼前又浮现出炎天漠炽热的眼神,不由暗叹一声。他把那挂坠放在手里又仔细翻看了一番,始终不得要领,欲放回案上,想了想,又揣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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