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云端（清穿）》楚朝阳

72、相见

　　我问青檀“这兰花哪里来的？”
　　青檀笑回道“娘娘忘记了？昨日索拉旺大人送过来的，说是线叶春兰，平日里不多见的！”
　　我嘴里嘀咕道“见鬼了！”
　　青檀疑惑地问“娘娘，您说什么？”
　　我用手指碰了碰那兰花深绿色的花瓣，这绿色让人心动啊。
　　“索拉旺那性子若是也摆弄起花草来了，这太阳也该从西边出来了！”
　　小兰在旁边抿着嘴儿笑“娘娘说的是，奴婢也觉得奇怪呢！”

　　我叹口气，坐到榻子上，又开始每天的发愣时刻。
　　自那日见到慈君，我的心就没平静过。总是坐立难安，就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真是苦恼。慈君一向淡泊，怎么会弄出这么一出？而且，他的这个新身份，让我不安啊，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心烦极了。
　　青檀笑道“娘娘，一会儿万岁爷该过来了，您要不要看看今日的膳食？”
　　我挥了挥手。青檀弯了弯腰，退出去了。
　　流云在给那兰花浇水，见我看她，便低声笑道“娘娘，这线叶春兰咱北方可不多见，大多在云贵四川的，奴婢的乳娘素来喜欢摆弄这些东西，是以奴婢才知道。”
　　我喃喃自语道“云贵……云贵……”思绪飘摇，曾经被强制封存的那些记忆，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被翻出的记忆……
　　我抱住头，心却禁不住难过。
　　流云慌忙放下水壶，跑过来问“娘娘，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吗？”
　　门外响起请安的声音。玄烨掀帘而入。
　　我起身相迎，只见他脸上神采飞扬，兴奋之极。对流云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流云等人退下后，我问“有什么高兴事儿吗？”
　　玄烨忽然将我抱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我大叫一声“啊，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玄烨松开我，笑道“媚儿，朕今日遇到了栋梁之臣了！”
　　我张大口，“啊？”玄烨拉我在榻上坐了，兴致盎然地道“齐有管仲，才迎来国运昌隆。朕一直以为此等良臣必是千古难求，不想天佑我大清！”
　　我继续张大口，玄烨眼中光华烁烁“如今天下初定，先帝曾为满汉之争而忧心不已，汉人对我满洲坐拥天下而心忿者不在少数。朕若能抓住士林之心，必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这隐忧！”
　　我看着玄烨，傻兮兮地问“是什么人才能让皇上如此重视？”
　　玄烨坐到我身边笑道“此人在士林中威望甚著，如今竟能有入仕之心，朕定要重用！”
　　我苍白了脸，眼前晃动着董讷那狂热的眼神。“那人叫什么名字？”我心里还存着万一的指望。
　　玄烨笑道“沈洛川，人皆称其为洛川先生。媚儿，你若见识到他的风采，必然会为其倾倒！媚儿，媚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捂住胸口，低声道“今日身子不适，有些头晕。”
　　玄烨扶我在榻上躺了，问道“怎么回事？叫过太医了吗？”
　　我摇了摇头，笑道“一会儿就好。”
　　玄烨回过头去吩咐叫太医。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止他了。心被搅乱了，乱成了一团糨糊。

　　这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慈君坐在茶花树下，正为我抚琴。雪白的发，姹紫嫣红的茶花，美妙的琴音如山泉流水，荡涤着心灵。
　　我看见他举起茶花向我微笑“我们在茶花树下过一生可好？”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慈君满脸忧伤“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他？我哪里不如他？”
　　我感觉心里很难过，泪水流了满脸。
　　这时，玄烨走了过来，将我揽在怀中“媚儿是我的！”
　　慈君却突然哈哈大笑，艳丽的茶花纷纷飘落，在慈君的衣袂间飞舞，倏忽间化作一柄长剑向玄烨刺来。我大惊失色慌忙抱住玄烨“不要伤玄烨，不要伤玄烨！……”

　　耳边响起玄烨的声音“媚儿，媚儿，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黑暗中看到玄烨就在身边，忙一把抱住他问道“玄烨，你没事吧？”
　　玄烨接过流云递来的帕子，帮我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朕没事，你怎么了？做恶梦了？”
　　我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良久，剧烈跃动的心跳才得以舒缓。
　　我抓住他的衣襟，轻声道“玄烨，我会保护你的！”
　　玄烨笑了起来，温柔地抚摸着我汗湿的鬓发“媚儿说错了，是朕会保护媚儿！”
　　黑暗中我抓着他的衣襟默不作声。
　　良久，我轻声问道“玄烨，不要再去找那个洛川先生了好吗？”
　　玄烨问道“媚儿，为何？”
　　我低声道“媚儿觉得，齐国若没有桓公又哪里来的管仲？大清要繁荣昌盛，靠的是玄烨，不是什么洛川先生。”
　　玄烨用手臂揽住了我，温暖的手在我背脊上轻柔抚摸。我听到他在黑暗中轻笑地极其温柔“媚儿，朕喜欢你这么看着朕。但是，朕身为天子若不能知人善用，便不能称得上是明君。”
　　我在黑暗中沉默，玄烨温热的吻在我耳间徘徊“媚儿最近身子不好，定要好生将养才是。朝廷上的事儿，媚儿不必太过担忧。”
　　我用力抱住了他，感受着他健壮的身躯在我的怀抱中，心渐渐温暖起来。我的玄烨，他不会有事的！

　　次日，我又偷偷溜出宫去。
　　循着往日的记忆，找到那日曾借宿过的那个院子。我记得那里是陆绾风的别院，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慈君或许会在那里等我。我要去见见他，希望能够让他退却。
　　我一向不认路，所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院门虚掩着，我推开走了进去。
　　院子里没有人，荒草遍地。屋子里也蛛丝缠绕。我看着面前的荒凉，心中更添愁闷。
　　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愿记起，不愿面对。宁愿让这片记忆在风中逐渐凋零。
　　可是，慈君，你为什么不放手？为什么还要来到我面前？
　　他一向无欲无求，我从不认为自己在他的心中能够有不可取代的位置，或者，他还有其他的目的？我想我以朋友的身份或许能够劝他退出这场无谓之争。
　　我走进去，屋子里简单的陈设。被褥枕头，皆落满了灰尘。

　　温暖的阳光照射不到这里，潮湿的气息充溢鼻端。
　　我返身，想要尽快离开。
　　却在回首的刹那间看到了荒草间站着的那个人。
　　他站在那里，淡淡的眼神充满哀伤，定定地看着我。
　　我走出屋子，不想再碰触到他的目光，脚步沉重，总感觉那哀伤的目光便能将我死死压制。

　　我看着他，微笑道“慈君，没想到真的能遇到你！”
　　他看着我，脸上逐渐露出笑意。
　　我走到他身前，有些局促地道“这里，感觉很荒凉……”
　　他轻声道“我每日都来……”
　　我一怔，随即笑道“肚子有些饿了，慈君陪我去吃饭好吗？”
　　我们二人走到附近的饭馆中。简单地点了菜后，慈君亲自执壶为我斟茶。
　　“这段时间还好吗？”他漫不经心地道。
　　我轻声笑道“好！”
　　抿了抿唇后，终于开口“慈君，我没想到你会来京城。”
　　他抬起头，看着我，温柔的目光透出一抹淡淡的嘲讽“我是为你来的！”
　　我心头一跳，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手却禁不住微微有些发抖。勉强一笑道“慈君也学会开玩笑了。”
　　他直直地看着我“我没有开玩笑，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才来！”
　　我压下突突乱跳不止的心，半晌没有抬起头来，茶杯中的水在起着涟漪，我看着那圈圈涟漪，心底深处却被一缕难以言表的情绪紧紧缠绕冲突。

　　最后，我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他“慈君，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这你都知道，我不希望你用这个做借口！”泪水已经滑过脸颊，就那么没用地滴到了地上。我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控制不住感情。
　　泪水落在了他的手指间，他轻柔地看着我，语带怜惜“哭什么？你心里也忘不了我的不是吗？不要把我说地那么不堪，其实你自己也不相信不是吗？”
　　他看着我，嘴角掠过一抹笑“还有……结束？”
　　他的笑容更加深了“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结束？是谁说的？梅媚儿，你怎么能这样自说自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略微眨了眨眼睛，长长如墨玉般的睫毛在璀璨的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遮掩了他目光中瞬间掠过的那抹哀伤。
　　“那时，你跟我说‘美人，过来’现在，你要跟我说离你远点吗？”
　　我顿时愣住，张大了嘴，看着他。他怎么能这么说？让他这一说，好像我对他始乱终弃一样。

　　他冲我淡淡一笑“是谁不经我允许就吃我豆腐？我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吃干抹净了！是谁说她愿意用生命来实现我的愿望？”
　　我愕住了，喉咙好像被乱麻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慈君，慈君他一向都是谦谦君子，怎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看着我，转过身子，温婉地笑道“梅媚儿，我真的很想你……”
　　我眨了眨眼，终于能够开始活动自己的五官。不过，大脑却仍然处于半昏迷状态。
　　他低下头，啜了一口茶水，而后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哀伤“现在，我这样说真的已经晚了吗？”
　　我张口欲言，他却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淡淡地一笑“不管晚不晚，我都不会放弃！”
　　我皱着眉，看着那云淡风轻的面颊上掠过一抹晕红。
　　“就让我守在你身边……不好吗？”
　　至此，我的心完全被搅乱了，我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饭菜端上来，他表情愉悦地给我挟菜，我随便吃了两口，实在没什么胃口。
　　再看他吃地那么开心，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动，我为什么总是不能对他狠起心来？
　　暗地里咬了咬牙，我真恨这个没主意的自己！

　　“我听你堂兄索拉旺说你想找一处清净的地方。”
　　我愕然地看着他，心里又跳了一跳，索拉旺什么时候跟他那么熟了？
　　他微笑，放下筷子，饮了口茶“我来京城有些日子了，那时候也想找个可以清心的地方，现在的住所虽然也常有俗人打扰，但是还算安静。你若有空可以去那里看看。”
　　我回忆了一下，问道“那天听董讷说的寄情阁？”
　　慈君微笑“其实只是几间茅草屋。”
　　我点了点头。最后迟疑地问“你与朝廷上的人这么接触……”
　　慈君嘴角含笑看着我，眼神中似有意味不明的神色“你感觉不安，对不对？”
　　我嗔怪地瞥他一眼，撅了嘴道“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眼角下垂，长长的睫毛覆盖了下来。饭馆外阳光正盛，他的样子说不出的诱惑，我记起了小时候那个令我站在橱窗边徘徊了半天的布娃娃。
　　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思“你心里不安，我也无法……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我差点被水呛了，他低声道“我就在这里，我会等你！”

　　我正了正容，看着他道“慈君，若真的只是等我，为什么要接近玄烨？”
　　慈君看着我，轻轻笑道“我很好奇，如今见到他，我更加不会离开。梅媚儿，我相信你会离开他的！”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冷冷地问“你怎么这么吃地准?”
　　慈君面容严整，若有所思地道“我虽然没有生长在宫廷中，但却能够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嫁的若不是他，也许我现在可能放手，可是他是帝王。所以我愿意等待！”
　　琢磨出他话语中的机锋，我何尝不明白？但我不愿意去想。
　　我拿慈君没办法了。这就是他的决定，我说服不了他。
　　哪个女子能够真正对这么一个真心为她付出的男人狠心？但是，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想个办法让玄烨离他远一些，他实在是太危险了，谁知道他会哪天心情不好若对玄烨不利呢？
　　心里暗暗计较着，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匆匆告辞，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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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费脑子！
昨天写的幸亏没有冒冒失失发上来，今天看了看那就是两个字好形容“诡异”啊！呵呵
今天推倒重新写！
不过，我怎么觉得最近越写越难了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