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云端（清穿）》楚朝阳

104、宫墙

　　我看着手中那方字条，天已近黄昏，殿内已经燃起了烛火，烛火跳动中，索额图的脸却始终面无表情，他近来是越来越长进了。
　　当看到“选秀前曾大病一场，痊愈后称前事尽忘，自此后性情大变……”
　　这一段时，想起自己那时的经历，不禁周身恶寒。
　　索额图察觉了我情绪的变化，便低声道“看着虽然碍眼，但是身为低微，并不足为虑。娘娘您看……”
　　我深吸口气，笑道“没事的，不过是想明了一些。”
　　索额图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掠过一丝欣慰，道“娘娘圣明。”
　　我抿着嘴笑“好了，什么圣明，那也是乱说的？你告退吧。”
　　索额图点了点头道“那微臣便告退了，娘娘若有吩咐，尽管知会一声。”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鸦青色的袍子渐渐消失，才叹了一口气，心里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

　　接连下了几场春雨后，天气便渐热了。
　　趁着阳光正好，青檀指挥着几个小宫女将夏日里用的席子，薄被之类的翻出来晾晒。
　　边忙碌，还忘不了叽咕“这天说热就热，可别指望着它能将就你。阿弥陀佛，正应敬天神来着……”
　　我仔细地抹去前两天栽下去的两株芍药叶子上的雨痕，又侧了头看它刚刚缓过来的那一丝生气。直起腰来喃喃道“可是缓过来了，再过两天就能精神起来。”
　　刚想去洗洗手，便见承祜穿着金色龙纹薄袄，挥着小手蹬蹬蹬地跑了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一头扎到我怀里嚷嚷起来“额娘抱抱，额娘抱抱……”
　　我看了看满手的泥，哄他道“看看，额娘手上都是泥，怎么抱抱？且等我净手可好？”
　　跟在后头的嬷嬷也帮着给拉到一边儿，我才洗了手，将他抱在怀里。问道“告诉额娘，刚做什么去了？”
　　承祜笑嘻嘻地用小胖手拽着我的头发，道“画画儿，师傅教承祜画画儿。”
　　我含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承祜真聪明，这暂就会画画儿了？”
　　承祜搂着我的脖子笑道“承祜想画皇阿玛，也要画额娘，皇阿妈和额娘就能永远在一起。”
　　我笑容一滞，一股心酸蓦然从心底涌上了眼角。
　　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承祜乖……”

　　刚拉了承祜进屋，外头值勤的小太监便跑过来跟青檀嘀嘀咕咕起来。
　　不一会儿，青檀领了那小太监进来回道“咸福宫的钮妃娘娘在御花园碰到了魏贵人，怪魏贵人执礼不恭，正着人教训呢。”
　　我抬眼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哦”了一声道“怎么个教训法儿？”
　　那小太监道“回娘娘，正掌嘴呢。”
　　我笑了笑道“谁给你的消息？”
　　小太监面上讪讪道“奴才今儿当值，是上值的路上看到的。”
　　我“嗯”了一声道“当你的值去吧。”
　　小太监走后，青檀笑道“这小子是李德全的徒弟，前年进来的，倒也机灵。”
　　我点了点头，青檀又笑道“娘娘不去看看？”
　　我看她一眼道“不过是掌嘴，且让她们闹腾一会儿吧。”

　　天渐暗了，青檀一边儿指挥着宫女太监摆桌子，一边儿道“万岁爷上次说那个酱黄瓜特别爽口，你去御膳房看看还有没有。”旁边的小宫女秀儿笑道“姑姑，别让她去了，自从万岁爷上次在咱这儿赞过那一遭，各宫的娘娘都争着进那个，御膳房那边儿早没了。”
　　我一听，心里堵地慌，看了看天边儿挂着的那轮圆月，挥了挥手道“好了，随意准备些就好。”
　　青檀也拉了脸斥道“让我知道是哪个嘴贱的乱嚼，早晚扯了她的皮子！”
　　我白了青檀一眼，她耷头拉脑地道“娘娘，我再去问问白喜儿，看万岁爷几时过来。”
　　我懒得搭理她，进屋内自去看书去。

　　过了好一会儿，却见青檀一脸怒气地过来。
　　不待我问，便道“那个魏贵人真真是个没规矩的。”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颓然道“白喜儿说，延禧宫让个小宫女跪在御道旁边，跟万岁爷说魏贵人不好了，硬生生将万岁爷拉到延禧宫去了。”
　　我手一颤，笑道“你去问问清楚，魏贵人到底怎么不好了？可请了太医？”
　　青檀道“我这就去。”转身急匆匆出去了。
　　我对着烛火低叹一声，起身系上披风，转到侧殿去，嬷嬷已经服侍着承祜躺下了，他瞧见我过来，喜气洋洋地喊道“额娘，你来给承祜讲故事吗？”
　　我让嬷嬷退下后，坐到承祜身边，摸着他柔软的小脸儿道“看看，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惦记着讲故事呢！”
　　承祜握紧了我的手不放，不依不饶地道“就是要讲，就是要讲！”
　　我看着他，嘴角漾上一抹笑。
　　依依烛光，柔柔夜色，仿佛一切都能够定格。

　　青檀回来了，得知魏贵人并无大碍后，我也安心了。
　　青檀幸灾乐祸地笑道“那个魏贵人根本就没叫过太医，说什么不好了，不过是脸肿了，腿上磕破了点儿皮。听说万岁爷还斥责了她两句呢。”
　　我懒懒地止住她的话道“你下去吧，一会儿皇上还要过来。”
　　过了一盏茶功夫，玄烨果然来了。
　　一进屋便道“免礼，传膳吧。”
　　我着人去传了膳，看他吃地急，便道“饿坏了吧？”
　　他抬起头道“今儿事多，军机处那里好些折子都还没批呢。”
　　我温婉地笑了笑“皇上也当爱惜身子才是。”
　　他用好膳食，净了手，拉着我进了内室。
　　炕桌上还摆着我先前看的书，便问道“看的什么？”
　　我笑了笑道“不过是些异闻杂谈，消遣来的。皇上不是说还有折子没批呢嘛，若是要紧还是尽早批完的好。”
　　玄烨捏了捏我的手，凑近了笑道“折子固然重要，也越不过媚儿去，好些日子不见了，媚儿竟不挂记朕？”
　　我低了头，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暖暖的气息，却让我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皑皑雪山，狂风乱舞。
　　一抹明净高远的身影独自立在悬崖边，悬崖的对面一角，一处略微凹陷处一朵碗口大的雪莲花正迎风怒放。
　　一人一花宛如绝世的画卷，遗世而独立。
　　雪山腰处，五个黑衣人吭哧吭哧地在山凹处不停抱怨。
　　“鬼地方山下都近夏了，这鬼山上恁地冷死个人！”
　　“钱当家的，那位真在这山上吗？别是苗家哥俩儿诓着咱爷们玩儿呢！”
　　满脸虬须的钱雄嗡声嗡气地道“别净瞎白唬，你要是不信，何须万里迢迢跑到这天边儿来？要是后悔了，现在就下山去！”
　　另一个白面无须的书生样中年男子道“天上黑云涌过来了，歇一会儿找个山洞吧，没看到山顶那一抹白色吗？须不是好看的！苗家哥俩儿是冒死才通的消息，各路英雄互不相让，总要找到那位才是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