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铜仙人辞汉歌》索链

6、第6章

　　出了监牢，刘彻便传徐子瑕去琼苑陪饮。他来不及更衣，跟着太监就走了。
　　刚刚走进琼苑，一阵香风酒气便扑面而来，放眼望去，满殿的娇娥皆是红衣金裙，舞姿婆娑，衬着琼苑的金碧瑶阶，翠拢珠围，更是香艳的让人骨酥身软。

　　扬素雪，
　　风急堕还多。
　　轻片有时敲竹户，
　　素华无韵入澄波。
　　望外玉相磨

　　李延年一身素白的立在姹紫嫣红之中，眉目清扬素雅，举手投足间的风致更是满殿粉黛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的。
　　唱完了一曲，李延年冲徐子瑕略一扬眉，便径直坐在了刘彻身边。轻笑着接了刘彻递过的夜光杯，曲线玲珑的颈子一仰，透明的肌肤似乎能看见那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下。
　　借着醉意，李延年轻笑着俯在刘彻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刘彻手下一动，他便立刻飞红了脸，纤细的身子揉作了一团，睫毛也盖了眼睛。刘彻又去吻李延年微阖的泛着红晕的眼皮，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面前的徐子瑕，似乎是有意在做戏给谁看。
　　徐子瑕低了头，铁了心装成什么都没看见，他略定了定神，一个送给自己的讥诮的笑就浮上了唇角。
　　“延年刚说还有一曲要唱给徐大人听呢。”
　　刘彻把手中的酒杯往楠木雕花的案几上一落，声音就低沉了下来，起身走到徐子瑕身旁，强健的手臂一拢，就把徐子瑕环进了怀里，另一手抬起，似乎是要抚摸徐子瑕细腻秀气的面颊，待看清了徐子瑕眼中的淡漠，那手便怔怔的停在了半空，略一顿，就使劲拽掉了子瑕头上的玉簪，一头漆黑的青丝就散了下来。
　　“徐大人想是来的急迫了，怎么连簪子都戴斜了，今天朕为你梳头吧。”
　　听出了刘彻盛怒中无法掩饰的伤感，李延年一失神，就又恢复了浅笑，不禁细细的打量着那位在刘彻怀里长发披散低头不语的徐大人，心中感叹徐子瑕真的是风姿俊秀无人能及，冷漠中的风情更是撩人情丝，难怪连皇上都一心眷恋。
　　徐子瑕低头不语，刘彻又想起了狱卒的禀报，更是暴怒，一把揪起了他的头发，徐子瑕一吃痛，洁白纤长的脖子就仰了起来，他咬着嘴唇，锁着修眉，苍白的脸上更是冷汗涔涔。几缕鬓发散乱的粘在额角，那股弱不经风的明艳却是丝毫不减。
　　“这次就饶了你，那玉归鸿我是非杀不可。”
　　刘彻看了徐子瑕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也就软了，一把松了他的头发，徐子瑕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顾不得喘的已经是面红耳赤，就跪倒在刘彻面前说：“玉归鸿医术虽不算顶尖，倒也是万里选一，皇上何不留着他也防日后有用，请皇上三思。”
　　刘彻本来只是说说气话，见徐子瑕居然毫不避嫌的为玉归鸿求情，心里顿时怒火上窜，伸了巴掌却又不舍得打，张了嘴却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竟然是笑了一下，笑意散了，心也就凉了。
　　“子瑕为他求情，朕又怎么会杀他呢。”
　　刘彻轻轻的扬手让宫女扶起了徐子瑕，便闭了眼睛，再也不愿意看那张自己爱到极致的脸了。
　　“谢皇上……”
　　徐子瑕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便俯地谢恩，声音颤抖的难抑喜悦
　　见气氛缓和了一些，李延年赶紧打着圆场，轻声吩咐了敲打编钟的乐师，对着刘彻柔美的一笑，说：“延年知道皇上最爱此曲。”
　　便扬声唱道：

　　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听了这宛如天籁的曲子，刘彻猛睁开了眼睛，果然看见子瑕正出神的盯着自己，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柔情和专注，碰上了刘彻的眼神，那份奢侈的柔情顿时闪烁成一道冷冽的光泽，方才的一瞬却像是刘彻的幻觉了。
　　刘彻心中一紧，又想起第一次和子瑕一起听曲正是这首，那时他说：
　　“佳人易得，倾城易得，却再难得一个子瑕一般神仙俊俏的人物。”
　　那时的子瑕抿唇一笑，吃了一杯他递过去的酒，似喜似嗔的不再言语，直让人心中怜爱无比。
　　“既然如此，皇上就为臣建一座神明台吧。”
　　子瑕眼波一转，两人就有了一个允诺。两年间虽说子瑕冷漠了些，但也不是全无情义。
　　现在这神明台眼看就建好了，两人的情份也眼看着走到了尽头。
　　“子瑕，你和朕就这样完了吗？”刘彻幽幽的问。
　　子瑕一惊，圆睁了眼睛，手指抓着腰间的束带就狠狠的紧了一下，随即无声的笑了，冷漠的似是陌路。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刘彻声音已经轻的听不见了，又说：“神明台即日就完工了，子瑕可还记得？”
　　“臣怎么会不记得呢？”望了刘彻一眼，就别过脸去，时间委实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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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典故
汉武帝刘彻,为了神仙降露，下令在长安建章宫内建造神明台，高约67米，上面再铸造铜仙人双手捧铜盘，以此来求得仙露。汉朝灭亡以后，魏明帝曹睿，也就是曹操的孙子，下令将铜仙承露盘从长安搬迁到洛阳。
这段历史被《三国志》、《汉晋春秋》等很多文献记录，就连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的第一百零五回 “武侯预伏锦囊计，魏主拆取承露盘”中，对这段历史也有描述。
唐朝的著名诗人李贺读到这段历史后还大发感慨，写下了《金铜仙人辞汉歌》一诗，其中“天若有情天亦老”，成为后人们广为传诵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