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桂花风(又名师傅救我)》天虫

38、第 38 章

　　“臣妾知罪了，以后决不再犯。不过，臣妾还有一事想禀明皇上。”燕贵妃仪态万芳，一看便知是官家教养甚好的名门闺秀，就连赔罪也是不卑不亢，得体又恰到好处。
　　听到她温润的声音，丰毅不禁朝她看去，见她朝自己微微倾身行礼，于是也轻点了下头，算是回礼。
　　“奕王爷，初次见面，竟是如此方式，实在是多有得罪了。”
　　“自家人，何需计较那么多？”丰毅不甚在意的笑了下，随即牵起晖儿的手，上前几步交还给她，只是晖儿居然不肯离开他的怀抱，一双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以至于连系领口的带子都拽了开来。
　　阳煜走上来，将晖儿接过，见他仍旧如同章鱼一般撕扯住丰毅的襟口不放，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不悦道：“身为皇家子嗣，怎可如此缠人？”
　　龙颜发怒，自然众人皆惊慌失措起来，连燕贵妃也煞白了一张俏脸，连哄带骗的恳求小皇子松手，岂知，那小皇子也是一倔强脾气，不管那贵妃，宫女太监们如何哄劝，都不肯松手，不知是谁用力稍大了一点，扯疼了他稚嫩的小手，一时间，大人的说话声，小孩的哭叫声不绝于耳。
　　阳煜脸色越发的不耐起来，伸手就要打上晖儿的屁股，却被丰毅抓住了衣袖。
　　“皇兄，父皇当年也是如此对待我们兄弟的么？”
　　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打下来。扯住自己衣袖的手仿佛在刹那间缩小了一倍，又恢复多年前的珠玉浑圆的模样，那时的奕儿，应该和晖儿一般大的年纪吧？有多久了？这双手，再也没有拉上过自己的衣袖……
　　抬起的手臂重又放了下来，神色复杂的盯了丰毅一眼，暗自叹了一口气。
　　“燕贵妃，你有何事要讲？”阳煜将手中哭的淅沥哗啦的晖儿递还给他的母亲，轻轻的掰开圆滚滚的小指头。又将丰毅被扯的乱七八糟的衣领拢在一起，仔细的把松开的衣带牢牢的系好，拉平，方转过身来，郑重其事的看向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燕贵妃。
　　“就是有关于奕王爷的事，恕臣妾多一句嘴。王爷来宫中也有一段时日了，其他的同辈兄弟，都早已有自己的封地，封号，妻妾儿女成群，独奕王爷一人，无地无号，寄居于宫中。这宫廷之中，素来除了妃嫔，宫女太监之外，唯一的男人，就只有皇上。如今，奕王爷独居‘颐和殿’，处境尴尬，实在是委屈了他啊！”燕贵妃不急不徐的娓娓道来，乍一听，确实是语重心长，让人深省。
　　可惜此话听在丰毅的耳中，却流于做作。原以为，此姝处事得体大方，又有皇子晖作其坚强后盾，他日必能成大器，母凭子贵的在宫廷之中兴风作浪一番。没想到，竟是一心思浅薄，按耐不住的主。他在宫中住了多日，自然也从宫女那里听到不少的流言蜚语，但在后宫这种地方，任何事情都只能在暗下里操作，只要手段高超，不会惊动皇上，就算你玩个天翻地覆，也是无人过问的。所以，关于他以王爷的身份寄居宫中之事，虽有违礼法，众人却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任谁也没有胆量指着皇上的鼻子说他的不是。
　　可是今日，就是有这么一个不够聪明的女人，参不透皇上的心思，硬要冒天子之大不韪，那他也乐得看戏。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如果能够有一个人，将这乱到不能再乱的棋局继续搅上一把，或许，他还真的有机会离开这让他浑身上下都极度不舒服的地方……
　　阳煜听了她的一番话，没有做任何的评论，只是低头沉吟了片刻，一双明目看向燕贵妃，清澈无比，似明镜一般，让人无所遁形。
　　“燕妃，朕知道，你的心思是好的，你的提议，朕会考虑看看。不过朕也好心的送你一个忠告，在这后宫之中，通常多事的人，寿命都不会太长。有些事，说说可以，无伤大雅。不过，若是有谁背着朕，作出不利于奕王爷的事，就别怪朕翻脸无情。这话，不光是对你说的，朕希望，你能将朕的意思转达给后宫的每个人知道，那朕会真心的谢谢你的……”
　　修长保养得宜的手抬了起来，在燕贵妃单薄的肩头轻拍了几下，又收了回来。转而拉起身旁的丰毅，朝内殿走去：“希望贵妃能记住朕的话……”
　　“臣妾……知道……”燕贵妃额头布满薄汗，紧紧的抱住怀中的小皇子，直到那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颐和殿”内，方松下一口气，任由自己的身体向地面滑落而去。
　　“贵妃——”
　　“主子!”

　　阳煜悠闲的坐在檀木椅中，环视着四周的摆设，小到生活物件，大到玉器黄金摆设，一切都照了他的意思，置办的十分齐全。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唤来宫女，奉上热茶，一口一口的慢慢品着。
　　抬眼看到丰毅靠在门边，斜着头拿一双凤目瞟他的模样，心中微恸，不露声色的朝旁边的椅子指了一下：“来，坐下陪我喝杯茶吧！”
　　丰毅摇了摇头，站直了身体，慢吞吞的踱到他的身边，伸出一手，将握在手中多时的扳指递到他的面前。
　　“喏！还你！”
　　阳煜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枚扳指，却丝毫没有接过的打算。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丰毅只得弯下腰来，拉起他的一只胳膊，将扳指塞入他的掌中。
　　“我只是玩玩罢了，又没有真想要你的东西。”
　　正欲转身离开，却被阳煜反手握住。
　　丰毅惊讶的回头，满面不解的看着阳煜将他绻起的手掌展开，又把扳指套在他的拇指上，然后连同他的手，一同握住。
　　“你带着它吧！别再取下来！”
　　丰毅眨了眨眼睛，将手收了回来，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方笑道：“皇兄的要求实在有点难度，这扳指太粗，我的指头又太细，只要垂下手来，定然会掉下来。”
　　阳煜盯着他的拇指，也浅笑了起来：“确实是大了点，不过这个东西不比黄金，可以随意改大小。你就留着它，再过个几年，就合你戴了。”
　　丰毅摇了摇头，将扳指退了下来：“我知道皇兄的宝贝甚多，独此物，我不能收。这个东西，我认得，是当年父皇赐予储君的信物，皇兄将之转赠于我，恐不太合适。”
　　阳煜看着丰毅，忽然记起，他甫出生时，八岁的自己心中万般的滋味，有喜悦，有兴奋，有新奇，曾经发誓要让那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生命，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辱和任何的委屈。只可惜……
　　思及此，不由得垂下眼来，涩然道：“是啊！这扳指，原是父皇要我交给未来的东宫皇后的，不过现在后位虚悬，倒不如送你。方才燕贵妃说的也不算错，这么多年，我从未真正的送过你什么东西。就当是我贺你回宫中的见面礼吧！”
　　丰毅捏紧了扳指，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坐了下来，道：
　　“皇兄迟早都会立后的，不必急着将扳指送人。何况，这些东西对我来讲，从来都不是靠人送的……”将扳指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缓缓的推向对面。
　　提及此事，阳煜忽然记起他方才在殿外，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的将扳指不露痕迹的偷龙转凤，于是沉下脸来，不悦道：“你方才那一手，是什么时候学的？”
　　丰毅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嗤笑道：“不就是偷东西么？皇兄说的如此隐讳，倒叫我差点反应不过来了。什么时候学……的……，好像是，入了丐帮不久吧？那时候，我还没有找到六叔，又不愿低三下四的向人讨饭，实在饿的不行了，就学人偷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偷到的时候少，挨打的时候多，后来，就挨打的时候少，偷到的时候多，再后来……”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拿眼瞥了一下阳煜，但见他也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神情之中，除了歉然，还有一丝自责。
　　“后来……又怎样？”
　　丰毅半晌不语，突然又咯咯的笑出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走到墙边的博物架上，伸手掂起一只玉马，在空中扬了扬：“后来，我从‘蓝剑山庄’拿了不少这样的东西出来，可惜全都留在了桂家，那老家伙本来就富可敌国了，平白又给他添了些财物。”
　　“再多讲一些吧，我想知道，你这几年都是如何度过的……”阳煜站起身来，走近他的身边，从他手中接过玉马，放回架子上。
　　两人挨的极近，丰毅感觉自己的周身，都被他的气息所包围。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朝后退了一步，贴上了身后的黑檀木架。
　　阳煜见状，微生不悦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托起他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奕儿，你在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