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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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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景齐扭过头来,看到亲儿一脸无措的表情,便皱起眉头,拍上他垮掉的肩膀:“卿儿,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我对于以前的所作所为,虽有遗憾,却从未后悔过,你既为我的儿,当有此觉悟,这个世上,真的可以成为假的,假的同样也可以是真的,纵观史书,真正毫无虚假的记载,又能有几何?当我一朝坐上龙椅,那我所有的过去,都将被湮没,留下的不过是为我歌功颂德的篇章罢了。”
蓝卿呆呆的望着他赤膛色的面孔,不住的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阿风,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桂风茫然的立在蓝景齐和丰毅之间,眼前晃动的是蓝景齐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陌生面孔以及丰毅那愧疚万分的神情。心中止不住的窜上一阵悲凉——原先他不惜用生命来捍卫的人和事,在这朝夕之间,居然全都面目全非起来。原先他所以为是那样神圣而又不可动摇的信念,如今居然变的如此可笑起来。
头脑一阵昏眩,喉头又涌上腥甜气味,张口,血顺着唇角流了出来。挡不住的恶寒自胸中泛起,不断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双腿微软,他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落沙中,双手撑地。唇间的血,无声的滴落厚沙之间,转眼便被吸入地下,徒留一片片褐色的印记。伸出一手,拨乱了眼前的黄沙,屏着一口气,他重新抬起头来:“原来,歃血盟的幕后总领,一直都是蓝叔叔。而歃血盟的出现,并不是为了什么黎民百姓,而是为了帮助蓝叔叔登上皇位。”
蓝景齐走到他的跟前,蹲了下来,重新露出了以往的和蔼之色:“风儿,蓝叔叔其实一直都很欣赏你,你的确够聪明,稳重又胆量过人,比起卿儿,实在强上一筹,唯一的缺点,就是心不够狠。如果你能跟在我的身边,助我一登大统。那我们还是可以象以往一样,不分内外,如同一家人。”
提起过往,一阵锥心的痛楚在桂风胸中划过:“蓝叔叔,过去,你待我,如亲子一般,我自幼便少与生父亲近,能得您这样一位亦师亦父的长辈,风儿心中自然感激上苍的眷顾。”
“那便好。”听到他的话,蓝景齐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只是——”桂风努力的从地上站起,身体又晃了晃。呆立了半晌的蓝卿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满面焦急道:“阿风,你伤的重么?”
“只是什么?”笑容从蓝景齐的脸上退去,眼神在刹那间转为凌厉。
桂风没有接下他的话,回头拍了拍蓝卿覆在他胳膊上的手,凄然笑问道:“蓝卿,我将要说出的话,可能会让你的父亲,我的蓝叔叔不太高兴,即使这样,我们还会是兄弟么?”
蓝卿望进他的眼中,那里面除了盈然的泪光,还有深藏着的复杂情感和说不出的悲凉。身为多年的生死兄弟,他自然听得懂桂风的意思,于是也点了点头凄然道:“咱们是兄弟,就一辈子是兄弟。”
桂风见状,释然浅笑,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复又转头朝蓝景齐坚定的道:“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前,蓝叔叔说要为百姓,我便为百姓。如今,蓝叔叔却又改了主意,要为自己,可是风儿却要感谢蓝叔叔多年来的谆谆教诲,那见利忘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做不来了。不仅如此,风儿还要劝蓝叔叔,为了蓝卿和蓝灵,以及歃血盟的兄弟们着想,就此收手吧。”
“是啊!爹,收手吧,如今,自阳煜登基以来,天朝朝纲大振,政治清明稳固,阳氏的江山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您这么做,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啊!”
“哼——,一群黄口小儿。”蓝景齐大怒,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蓝卿立刻肿了半边脸。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眼看成功在即,又如何能轻易收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算你是我的亲儿,不听号令,一样严惩不待。”
“爹——”蓝卿跪倒在地,拉住他的胳膊,苦苦相求。
“傻蓝卿,你就别再求了,他早就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了。方才他所说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恶事,于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众人回头看去,说话的是被左护法擒住的丰毅。
桂风一阵心痛,怒瞪向他道:“你也不过是个小骗子,何来说他。”
“师父,我骗也骗了,如今再做申辩也没有意义。不过,我对这丧心病狂的老鬼可是知之甚详。因为,他那曾经称之为是生死兄弟的丰向天,正是我六叔在十二年前救起的。那个时候,丰叔叔他周身大脉尽断,血液逆流,几乎是个死人了,可是,他的臂中,却仍旧紧紧抱着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小婴孩。如今,丰叔叔虽然经过各种名医的诊治,却也形同废人。”
“他活该如此下场。”蓝景齐仰天狂笑:“若论资质,以他的武学天分,绝对在我之上,如果没有我那一招,如今让武林马首是瞻的恐怕就不是‘蓝剑山庄’,而是姓丰的了。也怪你那六叔如此多事,放着自己的丐帮帮主不好好当,非要去救他,我想对他而言,由武学奇才,转眼变成不能自理的残废,恰如一人从云端突然跌落泥沼,倒不如死了干净。”
“那是你的想法,如今丰叔叔在六叔的照顾下,活的很好。只是你……,可能下场会比他惨上一百倍吧?”丰毅毫无惧色的朝他做着鬼脸,把一个蓝景齐气的面孔乍青乍红,倒也十分的眩目。
“你如今落在我的手中,不知道求我饶你不死,居然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蓝景齐朝他跨进几步,袖袍微抖,便见一股气流,如飞刀一般,从丰毅的脸上滑过,血珠随即渗了出来,滴落面颊。可他却依旧嬉皮笑脸的道:“咦?那可真就巧了,我还真的觉得你不敢杀我哩,从你第一次想杀我,却被我逃脱之后,我想你就熄了这愚蠢的想法了吧?”
蓝景齐闻言,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曾经——”
“那么明显,白痴才会看不出来。呃——当然,我师父桂风除外,他不是白痴,是太善良了,根本不会往那么恶毒的方向上考虑……”
桂风被蓝卿扶着,听了此话,不由得心中一惊,丰毅几乎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身边,蓝景齐到底是何时下的杀手?
丰毅看出他们的疑惑,忙解释道:“就是刚离开‘烂剑散装’的时候,遇上的那帮强盗啊!我让蓝灵骑马先走,他们不追马背上的财物,偏偏要取我的小命,这不是太明显了点么?”
桂风闻言,出了一身的冷汗,为丰毅差点枉送性命而后怕着,那天,他浑身浴血的场面,记忆犹新,叫他恨不得替他挨上那一刀。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那天腰间没有佩带玉坠,或是蓝灵在路上有所耽搁,那他与丰毅恐怕将是永久的天人两隔了。
转头看向丰毅,不经意瞥见他系在腰间的虎符,忽然想到,他既然贵为王爷,自然会有无数死士为他捐命,又怎会轻易的被人诛杀。他同自己相识的初衷,怕也是为了打探歃血盟的消息,而故意设下的局。那他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为这样的人,担这种没有必要的心?思及此,他的眸子禁不住暗了暗。
丰毅见到他黯然的表情,胸腔之中,似是被人捅了数刀。虽然确实是负命而来混入歃血盟的内部,却也从未做过半件危害桂风之事,只是,眼前这个傻瓜若执意认定自己包藏祸心,那光凭自己一面之辞的解释恐怕也难以化解他心中的怨愤。
“小王爷,你还真是说对了,本来,我是想杀了你,可是亏得风儿助你逃了一命,才能令我想到如此的妙计。你可知,在你从皇宫大门出来的时候,我就派人给你的好兄长送了一封信,想必,他已经往这里来了吧?”
“你骗人也该有个限度,我的兄长是皇帝不是白痴,你有那么大的面子么?值得让他亲自来见你?”丰毅嗤笑的朝蓝景齐吐了一口唾沫,兀自晃着自己的脑袋。
“呵呵,妄你自称聪明,怎么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蓝景齐一把将他抓到身前,狠狠的钳住他尖细的下巴。“十九王爷啊!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你的面子大吧?”
丰毅闻言,忽地仰面,哈哈大笑起来:“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老奸巨滑的狐狸,却原来也是个无知笨蛋。你可知,自古以来,帝皇之家最多的是什么?最少的又是什么?最不值钱的又是什么?”
抬眼见到蓝景齐阴沉狠厉的双目,才止住笑,冷然道:“皇帝最多的是妃子,自然儿女也最多,所以皇帝的兄弟姐妹也是最多,物总以稀为贵的,多了自然就不值钱。皇家最少的不是别的,正是亲情二字,那红墙宫帏之中,什么都不缺,惟独人性凉薄。你今日以我为饵,妄图引阳煜出城,不过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罢了。”
“是么?”蓝景齐松开了钳制住他下巴的手,慢慢的后退了一步,转身上马,朝远处眺望了一眼,勾唇笑道:“可是,我已经看到阳煜的龙辇朝这里来了。你怕是小看自己了吧!十九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