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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桂风皱眉,无言的询问着他莫名的坚持。从前,他虽调皮,却也从未过问过他在外面的事,如今却……
      “我知道,你今天是去送死的。你要去,除非我死。”
      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揪痛,勉强在脸上挂上粉饰太平的微笑:“胡说什么,只是出城看个朋友罢了……”
      环抱的细瘦双臂滑落,丰毅向后退出一段距离,静静的跪坐在床上,仰面逼视着桂风:“是么?那你敢以我的性命发誓,你的话是真的?”
      微笑僵在脸上,握住单薄肩膀的手慢慢的松了开来,无力的垂到了身侧:“你……怎么会知道……”
      “从你是桂和琨的儿子,从你身上那血滴型的标记,从那天九华门守将的一翻话,我若再想不到你这次回来是做什么,那我可真是白白的跟了你这么长的时间。”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身为歃血盟的一员,我并无其他的选择。”将昨夜零落的散在椅子上的外袍和腰饰一一拾起,穿在身上。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早已守侯多时的女婢便在外屋张罗好一切梳洗的铜皿器具,待主子洗漱过后,便开始细细的打理起主子的如丝一般的头发来。
      密密的梳齿刚刚触及乌黑顺长的头发,便被桂风抬起的手给挡下了,女婢惊慌失措的收手,小心翼翼的瞄向主子的脸,但见桂风皱了皱眉头,低声吩咐道:“莫要用梳子了,给我绑个最简单的发髻,乱一点更好。”
      “是,是。”婢女一双巧手上下翻转,不一会,一头青丝便被全部盘上了头顶。看着仍旧稍嫌整齐的发式,不得不笑道:“仍旧是不够凌乱,竟不知道原来我的婢女是个巧发匠。”
      一句话将一颗待嫁女儿心给羞的扑通扑通乱跳。
      伸出一手,将发丝又拨的乱了一些,却徒增了一些浪荡不羁和风流倜傥,怎样都没有穷苦百姓那样蓬头垢面的拙态,细细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到厨房找些煤灰来,再同人借一套粗布衣服。”
      婢女闻言退出了屋子。
      丰毅却独自坐在床上,恨恨的看着桂风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抓着丝被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微微的颤抖着。
      “别怄气了。”桂风走到他的跟前,坐上了床,将手搭上了他的单薄的肩头。
      “你打扮成这样,是想要混在平民当中,将人送出城么?”
      “我想,我是已经没有资格做你的师父了,我的心思总能叫你轻易的猜中,恐怕,以后,我是越来越难管住你了。”微笑浮在脸上,一手在如雏鹿的脊背上轻轻的拍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管住你自己,你可知道,作乱造反的罪名一但落到你的头上,那是要掉脑袋的啊!”推开了环住自己的臂膀,从未出现在脸上的痛心表情实实在在的蛰痛着两人,桂风几乎有些不认识面前的丰毅了。
      “胜算还是有的……,更何况,歃血盟从未把造反当作自己的宗旨。”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我说过了,如果你去,我会死。”丰毅冲到床头,一把从挂着的剑鞘之中抽出了笔直的闪着寒光的利器,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桂风低斥一声,接着便晃动了一下身子,突然的移到了他的跟前,双臂抖动,手腕略一翻转,那利剑已经易了主,牢牢的握在了桂风的手中。衣袖挥动,利刃嗖的飞出,划过一道白光,咚的一声钉在了一人多高的墙壁上,没入墙内三寸有余,徒留缠着金丝的剑穗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你……,我真的会死给你看……”丰毅挣扎着要从桂风的怀抱里脱出,情急之下,张开嘴便朝最近的地方咬去。
      桂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因手背上传来的疼痛犹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变了样:“若是别人对我说出此话,我或许还会相信,可是,你是丰毅,我所熟悉的丰毅,是不会为了别人自断性命的,我说的,可对?”
      总是盛满了戏谑嬉笑的眼睛慢慢的眯起,若有似无的液体在其中慢慢的汇聚,几乎要溢了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松开了未曾用尽全力的牙齿。朝后踉跄的退了几步,提起袖子,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一种恨意凝聚在眼底:“如果你一心想要送死的话,那倒不如我直接去衙门揭发你,也好过被人乱刀砍死。”
      桂风无言的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是用言语不能表达的复杂情感。
      “你等着吧!”白色的衣摆飘过眼前,和那头披散的乌丝一起,转眼消失在棉帘的后面。
      寒冷的风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呼啸着吹进了屋中,带来了一室冰冷,桂风站在诺大的屋子中间,发丝和衣摆被席卷而来的冷风吹得飘飞起来,可是,他却仿若浑然不觉那噬骨的冷意,眼前唯一看到的只是丰毅转身时,那滴从眼中溢出,顺着双颊滑落在地面的水珠……
      进了戚家大院,桂风便看到有两人等在屋内,待看清两人之后,不由得微微讶意。早就知道自己要护送的歃血盟同伴之中,有一人是女子,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名女子竟是如此的年轻。他不由得疑惑的看向和自己同样做贫民打扮的蓝卿。蓝卿朝他凝重的点了点头,将他拉到旁边,解释道:“原来我也以为全部都是自己的兄弟,可是一见才知道,这女孩的父亲是我们盟里朱雀堂的副堂主,前几天被捕入狱,已经在狱中自尽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同岁,无论如何也要送她出去。”
      桂风闻言,心中一震,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孩一眼,只见她双目红肿,形容憔悴,似是哭了不少时候,想必是突闻父亲亡猝的噩耗,过度悲伤所致。即便如此,却也难掩她清丽的容姿,估计在此之前,一直都被父亲保护的甚好,自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桂风心中微恸,便踱到那女孩的面前,平声道:“陈姑娘请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救你安全出城,以慰陈副堂主的在天之灵。”
      “桂公子……”未及讲话,眼泪已扑扑的落了下来。桂风朝她递出了一方巾帕,换来了她动容的一眼。
      另外一位是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其貌不扬,但从其行走间的稳健步履来看,应该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桂风从未见过此人,只知是白虎堂的副手,两人见面相互抱拳行了礼之后,便抛却初见时的客套。
      “那就请二位把这两身旧衣服给换上吧!”蓝卿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两套不知哪里找来的破烂衣衫,抖了开来,立时尘土飞扬,并发出一种馊臭异味。
      那陈姑娘被刺鼻的味道呛的咳了起来,桂风见状不由得谦然道:“因为二位要扮做濒死的麻风病人,所以还请海涵。”
      那汉子伸手接过衣服,披在身上,又爽朗的笑道:“彼时逃命时,连粪堆都钻过,岂会在乎这小小的破烂衣衫。”言谈中充满豪气,毫无生死一搏之前的忐忑不安,反倒象是要去赶集一般。
      桂风拱手道:“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项大哥为人豪爽,实令小弟佩服。”
      那陈姑娘见项秉然不在意的披衣上身,也咬了咬牙齿,从蓝卿的手里接过衣服,穿了上去。哪知,刚把一条玉臂伸进袖子中,便见到一个灰色的爬虫从衣服中滚落下来,不由得惊声尖叫着跳了起来,躲到了桂风的身后,瑟瑟的发着抖。
      蓝卿见状,禁不住撇了撇嘴巴,说道:“陈姑娘将就着些吧,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两个乞丐手里买来的。那些个乞丐也真是不知好歹,我用两套新衣同他们交换,竟被扔了回来,还骂我不怀好意想骗走他们讨饭的行头,坏他们的生意。最后还要倒贴他们五两银子才肯罢休。”
      项秉然也点头道:“是啊!小姑娘,今天可不是讲究的时候,待会到了城门,就是跳出一只妖怪来,也不可象现在一般沉不住起啊!桂兄弟和蓝兄弟为了救我们,可算是以命相搏了,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而害他们妄送性命,相信陈堂主在天之灵也难以安心啊!”
      “项大哥切莫说如此见外之话,盟内的兄弟生死与共,是理所应当的。”桂风笑了下,又转身从陈姑娘手中接过衣服,在空气中抖了抖,确定没有任何的蛇虫鼠蚁之后,才将之递回到她的面前:“时势所迫,还请姑娘暂且忍一忍。”
      凤目之中眼泪盈然,轻轻的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接过了衣服,穿了上去。
      “好,那咱们就起程了。”蓝卿挥了挥手,已有四人抬着两副担架从偏门进来,皆做穷苦百姓打扮。
      “有劳各位了。”桂风朝他们点头示意。
      “桂公子一声吩咐,属下自当万死不辞。”

      大红宫墙高筑,徒留一方小门供宫女内侍出入,却也有两排重兵把守。
      丰毅身着白色丝袍,一缕乌丝整整齐齐的梳在头顶,只用一方同色巾帕简单的束着,单薄的身子挺直了脊背,微微的垂着头,踏着青砖,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直到与守门的侍卫统领相距不过一尺之遥,方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
      “哪里来的小孩子,快到一边玩去。”宫门重地,闲杂人不得接近三丈之内,可那统领却因为不停朝自己走来的孩子的那张芙蓉脸而微微闪了神,待清醒回来,便见到这孩子已到了自己的身边。
      似是没有听到统领的话一般,自腰间掏出一块玉中镶金的牌子举到了侍卫的眼前,面无表情的沉声道:“我要见皇上。”
      侍卫见到牌子,不能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后,方满面大骇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惶惶然的扣头道:“卑职该死,竟不知是十九王爷驾临……”其他侍卫闻言,也都齐齐的跪倒了一大片。
      讽刺的朝手中的玉牌看了一眼,又将之重新收回了腰间,没有再理会仍旧跪地求饶的侍卫统领,兀自绕过了侍卫,进入了红墙之内——那个代表了无上的权力,让所有的仕途之子想望渴求,却又让他避之多年,时时刻刻想要将之忘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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