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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二十五章 流年 ...


  •   流年似水,这话一点也是不错的。大喜之后便是大丧,月中的时候才在在长子的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李世民,数天之后却得知,在太安宫里独自颐养天年太上皇已经将要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对于父亲,李世民的感情向来是复杂的,年幼时的景仰,少年时的钦佩,直到一统天下之后,父子之间的分歧,怀疑,失信,慢慢将亲情变得淡薄而无谓,可即使如今自己已是天下至尊,心中却依然有一块希冀的角落,希望得到父亲的承认,希望父亲再用一次自豪的眼神看着自己,如同晋阳起兵之后的那段时日。

      病榻之前,李世民重重地跪下,看着日渐消瘦和老态的父亲,心里一阵酸涩,“父皇,儿子来得迟了。”

      李渊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将头微微侧转,口中唤道:“是二郎来了。”

      李世民一听,几乎怅然泪下,多少年了,父子没有这般亲密的唤过自己,“是,父皇,二郎来了。”

      也许是儿子在榻前的缘故,李渊的精神像是一下子好了不少,伸出干瘦的手覆在李世民的手背上,“二郎,你还记得么?大业二年的时候,你目有重疾,久医不治,为父去大海寺为你祈福,还造了石佛一尊送入寺中供养,后来你便真的好了。”

      “是,儿子记得。”

      “那时,你娘便说,二郎这个孩子只怕不好养。”李渊絮絮道:“现在看来,比起大郎,四郎,你是不好养,但也着实更有出息。”

      李世民不由哽咽道:“我知道父皇对玄武门一事伤心至今,当日……”

      李渊阻住了李世民的话,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想来,你也没做错什么,那日,若不是你先下手,日后,大郎他们也一样会朝你下手。至少,这大唐江山交到你的手上,我李渊总不负我们李家的列祖列宗就是了。”

      李世民悲喜交杂的看着老迈的李渊,这是第一次,从父亲的嘴中听到这样的话来。

      “后来,我总是在想,如果不是我总是犹豫不定,如果不是我们的家业不是这偌大的天下,说不定,你们也不会闹出这兄弟相残的祸事来。”李渊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李世民只默默的点头,说不出话来。

      “如今,我就快要去见你们娘亲了,这么多年,我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她了。”李渊的双眼定在一处,口里低声道:“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全心全意地待她,等到她死了,我也没管住你们三个,而秀宁更是早就不在了。”

      “娘亲为人宽厚大度,必定不会埋怨爹爹的。”李世民劝说道。

      渊惨淡的一笑,“你母亲门庭显赫,自幼聪慧异常,世事洞明,我远不及她,你们五个兄妹,除了早夭的玄霸,只有你和秀宁与你娘最为肖似。直至今日,国家大事,你比我更要清楚,我也不必多提,只是储君之事,你可不能同我一样优柔寡断,终究铸下大错啊。”

      李世民眼圈彤红,口中频频称是。

      李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眼中的一点光彩在慢慢的散去,弥留之际,口中喃喃道:“二郎,人,不要等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世民看着合上双眼的李渊,泣声不止,在榻前深深地叩拜了三下。最终,父亲还是没有完全的原谅自己,最终,他还是含郁而终的。

      深夜,立政殿中,若水对着李世民温声劝道:“二哥,生老病死,本人之常情,更何况父皇享年七十有余,实乃寿终正寝,你不要太过悲戚了。”

      李世民依旧郁郁地坐在软塌上,“若水,不知为何,自从父皇走后,我脑子里便不停的出现在年幼之时,他对我的教导,还有我们兄弟几人闹作一团的场面,这一切,难道都是被我毁去的么?”

      若水微微一叹,谁说天子必无私情,只要是人,又如何能没有喜怒哀乐?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无心无情?自己也只消问一声:“二哥心中可有后悔?”

      李世民的眉头一拧,思绪了良久,终于放开,目光坚定道:“不错,即使让我回到过去,我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更何况是已经发生的事,我会悲恸,会心伤,但绝不后悔。”

      “二哥,其实你心中早有答案,不是么?”

      李世民突然抬头凝视着妻子,“若水,那你可能有过后悔?”

      “我?”若水下意识地反问,“我能后悔什么?”

      “父皇曾经告诉我,最初,长孙夫人是想把你许配给元吉的。”李世民紧紧的盯着若水的神色,“如果当初给你选择的权利,你还会嫁给我么?”

      若水淡淡的一笑,“二哥,那时的我眼中,你和元吉并无什么不同,都是陌生人罢了,嫁给谁,还不都是一样的?”

      李世民的面上不见喜怒,缓缓地出声道:“如今,也只有你会这样对我说话了。”

      若水心里一紧,这几个月来,元吉这个应当百般避讳的名字实在出现的太过频繁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每次看见李世民用这看似平静的语气和眼神问着让自己不安的话,她的心底便会涌起一股不祥的预兆,是因为不信任还是因为不被信任?

      “不过你还是嫁给了我。”李世民似乎自语道,“所以,那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若水于是不再理会丈夫奇怪的言行,径自吹灭了烛火,躺在榻上睡下,最近的身子似乎渐有好转,她可不想因为心思过重而勾起了长孙的旧疾。

      十月,李世民率百官将父亲送进了献陵与母亲合葬,李渊崩后,谥号太武皇帝,庙号高祖,是为大唐的第一个皇帝。

      宫里的每一日开始都是相似的,自太上皇驾崩后,皇帝的心情便显得有些喜怒无常,宫人们做事都越发得小心翼翼起来,唯恐惹到了盛怒中的皇帝,若此刻还没有皇后在场,那犯错之人必定会被杖刑处置。

      后宫中已经是如履薄冰,可偏偏一向君臣和谐的前朝也起了微妙的变化,这起因便在房玄龄执意要向李世民请辞仆射一职的事情上。

      房玄龄侍君多年,为人谨小慎微,深得李世民的信任。然而,自从他奉命调查高甑生告李靖谋反一事后,心中便存了疑虑。虽说当今天子为圣贤之君,决不会轻信小人谗言,可毕竟满盈易招损,自己身居高位多年,万一有人忌恨,极可能有招来杀身之祸,实在应该明哲保身才对。

      李世民又如何会同意房玄龄的请辞,两人一个下诏,一个上表,一来一去便把李世民给惹恼了,干脆把房玄龄圈禁在府里,让他好好思过。前朝的不快蔓延到了后宫便成了怒火。若水心知此刻的李世民硬劝不得,便只拿些儿女的趣事慢慢平复天子的烦燥之心。

      岁末时分,安静不见波澜的后宫嫔妃们渐渐有了些期盼,觐见皇后还是次要的,新年里的元旦家宴才是她们见到陛下的难得机会。况且对于生养了儿女且地位不低的妃子而言,正月里头,天子兴许会来到她们的殿所看看年幼的皇子公主。

      “陛下在别处用膳,小姐真得全然不在意么?”明霞问着正入神的看着《世说新语》的若水。

      若水从书中微微抬了抬眼,唤得却不是明霞,“广月,再给我泡壶茶来。”

      淡云在一边见状,便要把明霞拉走,“你也真是,说话不用脑子。”

      明霞委屈道:“当初小姐又不在意陛下,当然无所谓。可是如今,小姐的心思连我们都能看明白,陛下要是委屈了小姐,那该怎么办?”

      若水自然听得真切,干脆放下书,对着室内的三人说道:“要是真得如同明霞所说的那样,莫非我还要陛下把后宫都撤空才能放心?”

      明霞哑然失语,只见若水继续说道:“不要说只是用膳,即使陛下招了谁侍寝,难道我就要将那人凌迟了不成?若是连那份容人的气量也没有,我又如何来做着大唐的皇后,又如何来母仪天下?”

      “可是,小姐……”明霞刚想说话,只见若水轻轻的摆了摆手。

      “你们担心什么,我都明白。但陛下不是一个主动争取便能得来的男人,所以,不必担心。”若水淡然道,这么几年下来,如果这点信任也没有,他们之间也就不必再像如今这般走下去了,否则,明君贤后又什么遗憾的呢?信任,有时真的是比爱更重要的东西。

      此时的安乐宫,膳后,李世民坐着与韦珪闲聊。自从若水病后,李世民也已经有良久不涉足后宫的其他嫔妃处,偶尔想来,对韦珪倒是颇有几分内疚,这个贤淑貌美的女子一向深得若水的信任,又不似其他的嫔妃那样善妒生事,嫁给自己后惹来的不少风言风语她也默默承受着,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微微一动。

      “珪儿。”李世民的声音微变,“现在,你可还会想起你的亡夫来?”

      韦珪大惊失色,急忙回道:“陛下今日何出此言?令臣妾甚是惶恐。”

      李世民皱了皱眉,“你不必那么担心,朕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韦珪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臣妾和亡夫李珉,只是因父母之命才结为夫妻,之后臣妾又替他纳了几房妾室,感情不算深厚,因此大概只有看见女儿的时候才会想起她的父亲。”

      “父母之命。”李世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盯了手中的茶盏一会儿,随后便面色如常道:“好了,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朕先走了。”

      韦珪微笑道:“是,臣妾恭送陛下。”

      李世民点了点头,移步向外走去,“回立政殿。”他上了步辇朝郑吉吩咐道。

      谁都没有注意到,韦珪看着帝王渐渐地远去,几乎面无表情,有些东西,也许在她以为得到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

      “小姐,有桩事情,我倒是打听到了了一些。”淡云端着一盆瓜果上来,“前久,您让我查查去年陛下病重的时候,淑妃和贤妃的异状。听贤妃身边一个叫茹儿的宫女说,在贞观七年年末的时候,贤妃在武德殿旁边从高阳公主的手里拿到过一张画,后来她便是拿着那幅画去找的淑妃,两人密谈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淑妃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很是古怪。”

      画?武德殿?生死有关之事?若水低眉敛目,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了,那天,李世民对自己想来是说了谎,她心里忽然一冷,那远近几次他似有似无的怀疑和猜测,必定为得也是同一桩事——

      ……齐王……李元吉……

      p.s 那个大家放心,这文肯定是架空,但要全面的架空还要等到贞观十年之后(不过其实也快了,还有一章吧,第二部就要结束了,)另外,也肯定不会是悲剧,因为以上两点是我讲这个故事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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