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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等你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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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了?”
镜中人儿明眸秀眉,朱唇皓齿,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却依旧迟迟未出阁。明明媚眼如丝,是个绝世的美人儿,眼神却始终微凉,仿佛身处尘世,心在世外。
她就是如今醉仙楼的大东家,柳缇萦。
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也仿佛,她从来不在过。有人曾问过她你是谁?她却回答说:“偏不告诉你。”
彼时,柳缇萦十二,俨然一副小叫花子模样,她本是神偷炎明的弟子,却因为炎明被杀再次成了孤儿。
那个问的人,是原醉仙楼老板,姓柳。早年丧妻,有一独子。
见刚被抓住的女孩儿年纪虽小,手段倒很高,只偷不抢更不伸手要。而她一副倔样跟儿时受难的自己如出一辙,再加上她长得颇有灵气,便决定留她下来好好栽培,取名缇萦。
想自己儿子已是舞夕之年,再过不久或许还能给他取门亲。
“出去走走。”淡淡一句,泠月就明白缇萦姐说的是哪里。
醉仙楼别苑后有一片樱花林,每年盛开时节花繁艳丽,满树烂漫,如云似霞,极为壮观。
“泠月,我想一人待会儿。”柳缇萦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出神。
泠月默默退下了。
每年花开之际,她总会一个人在这里呆很久,有时甚至一直从日出守到月升。
泠月知道,她其实一直在等着少主人。
泠月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孤儿,实际上在醉仙楼做事的女孩大都身世可怜。当年若不是醉仙楼柳老当家赏口饭吃,她们早就饿死街头了。
当年的泠月才六岁,债主把她父母逼死后本来打算将她卖到青楼,可谁知那时突然冒出个十五六岁的轻狂少年,他自称侠义之士,三下五除二打倒了债主的那些走狗,拎起泠月便跑了。
泠月被少年位带到了醉仙楼,才知道他原来是这儿的少主人。而柳缇萦则已经跟这位“桀骜”的少主人定了亲事。待少主人拜师学成回来两人就成亲。
只是没过两年,这醉仙楼旧当家的柳老板就生病去世了,泠月本以为少主人会听柳老板的话娶了缇萦姐然后继承家业的,可谁想,没过半个月,少主人就撇下醉仙楼的一帮人不知所踪了。
醉仙楼里那些掌厨的老师傅们看着两位当家一走,便纷纷收拾行李各奔出路。
缇萦姐见留不住大家,就干脆不劝了,正当受过柳家大恩的几位小辈以为缇萦姐也要放弃这儿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诸位要走我柳缇萦不送,只是。。。。。。”她转头看向窗外,一水之隔的山坡上,昨日刚栽了一株樱花树,“既然走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既然走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当初以柳缇萦的姿色其实大可风风光光另寻一户有钱人家嫁了,一辈子不愁吃穿的,可她非但没嫁,还用她这本该最美好的十六年换来了醉仙楼如今的辉煌成就,她还养活了那么多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不过泠月也明白这其中的种种艰辛,毕竟她跟在缇萦姐身边最久,当时她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要做生意遭受的岂止是几句非议那样简单。
所幸,柳缇萦也不是一般的姑娘。
任何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绝不会做,对那些狗眼看人低还喜欢暗中做手脚使诈的人,柳缇萦收拾起来也绝不手软。
外人只道除非她能拿出重金请到手艺更好的师傅,否则醉仙楼算是玩完了。
可谁知,就在其他酒楼几位大东家争着来盘店时,醉仙楼开始有大动静了。各种上好的木料石材从外地源源不断运来,而附近的一些旧店面老房子也开始拆除。
一打听,才知道醉仙楼周围这些个店面加上后山那块地都给柳缇萦买了下来,用来扩大醉仙楼的规模和围建临水别苑。
有好事者当然会暗中调查这柳缇萦那么多的钱是哪来的,可没等第二天就被几个看起来有点来头的黑衣人劫了绑在黑屋子里警告别多管闲事。
于是,几天后,人们都知道,醉仙楼如今的后台虽没露面却是一般人惹不起滴。
而实情则是缇萦姐派出去几路人,分别负责吓唬生事者和散播谣言的。因为这些钱确实可以算作不义之财,真要被查出来会很麻烦。
不过幸好如今这地方官就是颜大人,因为少主人的老师就是颜夫人的爹,少主人的离开好像跟这位老先生有关,所以可能因为内疚,他们对缇萦姐做的事都睁只眼闭只眼。
后来,醉仙楼整修了一年多才重新开张。
这一年中,泠月几乎没见到柳缇萦几面,修建别苑的事也都交给了几个年长的师兄打理,与此同时,几个年纪与缇萦姐相仿的姐姐也都被送出去了。
而比泠月年长几岁的师兄则被缇萦姐暗中安排到各地有名的酒楼去了。他们虽然年纪也不大,可被旧当家的收养年数多,所以,各个身手还算不错,再加上缇萦姐亲授“绝技”,派他们去偷点东西绝对不是问题。
总之这一年,他们所有人都没有闲着,包括泠月也在苦练琴艺和舞技,几位较年长的师兄偶尔闲下来还教她一些防身的功夫。
一眨眼,别苑建好了,背山靠水与醉仙楼主楼对河相望。别苑周围种满了樱花树,后山坡上有柳缇萦最初种下的那棵,每年开得最早也谢得最晚。别苑前是一座石桥,当初工匠本来打算修座木桥的,既美观又方便,可是柳缇萦不同意,最后修了座不算精致但确实足够稳固的小石桥。
醉仙楼重新开张那一天,来了许多人,有其他酒楼的东家,有最早离开醉仙楼的人,也有许多老主顾,当然还有颜夫人。
虽然颜夫人的爹曾愧对过少主人,可颜夫人跟缇萦姐确确实实是谈得来的朋友,关系好得甚至说她们是姐妹也不为过。
颜夫人有个女儿,听说自出生脸上就长了疮疤极丑陋,但她人却活泼和善,有时候也调皮淘气得像个男孩子,经常惹得颜夫人头疼不已只好过来找缇萦姐诉苦。
最开始,泠月以为,菜谱是一个酒楼的命本,半年后,泠月才领悟,缇萦姐想干什么。
醉仙楼最终的名声不是靠它的菜打响的,而是它的独特的最优招待,艺姬。
醉仙楼重新开张两个月后某一天,柳缇萦最初送走的那几个姐姐被接了回来。原来,那几位姐姐一年前是被安排去几位高人那里学艺的,当然也是费了柳缇萦一番功夫。
如今客人只要来醉仙楼吃饭,就能免费赏曲儿赏戏赏美人儿。这些姐姐负责排演每天的节目,顾客若是想看哪一出可以点,但点的节目是要收很高的费用的,一般比直接上戏院花的钱还要高出十倍有余。
所以,一般的顾客只是来吃个饭,看出小戏或者听个小曲儿。加上,醉仙楼的酒菜钱也算合理,普通人家带着一家老小来吃饭的就很多。
不过也不是说这样的酒楼就没有闹事的。
曾有自诩才高八斗的清高人士在醉仙楼撂话:“这儿的姑娘也不过是打着卖艺的招牌在出卖色相罢了,就算是蒙着半张脸,又跟那些风尘女子有什么区别?哼,倒还不如人家青楼里的姑娘显得大方。
语毕,随手搂过一位端盘子的姑娘,说道:“姑娘,年纪轻轻就做这等事委实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不如我给你赎身,以后你就跟着。。。。。。哎呀呀!疼、疼!”
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一手仍端着盘子的闻琴姐给擒住,手下一个翻转,只听咔嚓一声,估计是脱臼了。
众人不忍直视,纷纷转身假装继续同一起来吃饭的人小声闲聊,然后听到闻琴姐甜中带笑的声音:“现在还觉得一样吗?”
只见那位仁兄浑身一抖,脖子一僵。眼一闭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从此,这人再没出现过。
其他酒楼看着这醉仙楼生意一天天红火起来当然不甘心,于是纷纷效仿,搭戏台的搭戏台,排舞步的排舞步,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泠月至今没上台露过面,但她在屏后弹过琴,她的琴技是缇萦姐亲自教的,可能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如今与缇萦姐也不相上下。所以醉仙楼里上戏的曲子多是出自她手。
泠月觉得,他们都是幸运的苦命人,虽然最初十分不如意,但最终还是有了个家,当年的闻琴姐姐早已嫁人生子,而她自己也收了两个弟子,等再过半年,她俩也能出师了,到时,不知又会迷倒多少少男少女。
如今,少主人终于回来了,虽不知这些年他在外都做了些什么,可想起缇萦姐当初说的那句话,泠月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安。
既然走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泠月速速走去后院,见门口停的马车还没走,就抱怨了几句:“既知道那人就是少主人,为何不请他回来?”
车上才俊二十六七模样,揭开盖在脸上的草帽瞟了泠月一眼叹口气说:“他要真想回来还用得着咱们去请?”
才俊两腿从车沿上放下,换了个盘腿的姿势凑近泠月低声道:“再说,缇萦姐把醉仙楼名声搞这么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缇萦姐就是这儿的大东家?又怎么不知缇萦姐是在等他?”
泠月挪过头鄙夷地看了才俊一眼:“所以你想说少主人现在不是不想回来,是觉得没脸回来喽?”
才俊倒抽了口凉气然后打住,竖起大拇指对着泠月吐出一个字:“高。”
泠月抱起胳膊眯眼盯着才俊白里透红如花似玉的脸,笑盈盈地说:“你皮痒了?”
才俊猛然收手将自己抱作一团,一脸严肃地说:“夫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