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芙蕖》爱堇

6、谁家少年6

　　炎热的夏日依旧叫人心燥热不已，蝉鸣一声高过一声，热浪扑面而来，黄色警报在新闻上报了三次，补习班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以及开学的提前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一个事实——我即将高三。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我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去补习班上课，我去的很早，同学们大多还没有来，老师以为我是提前来学习，感慨的拍拍我的肩膀，大有师长搬鼓励的含义，仿佛我一夜间长大了，心事之所以为心事就因为它们被隐藏的很好。
　　每当有同学进来，我都会抬头看一下，知道正式开课前5分钟，赵怅终于来了。坐了这么久的同桌，好像除了知道她喜欢看书外，其余一无所知。我似乎也从来没有过多的留意她。赵怅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梳成麻花辫，乖巧的放在胸前。我一直认为她就是很乖的女孩子，好像这样很乖的孩子就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似的，如同秋泉一样，乖乖的女孩子要是突然不乖了，遭受的诘难总是比其他人更甚。
　　目光相遇的时刻，她冲我微微的笑了笑。我以为我们会像以前一样，继续安静的学生生活。
　　我却像中了魔障一样难以自制，赵怅也没有拒绝过我，于是我们又做过不少次。虽然过程中赵怅始终像第一次一样紧紧的闭着眼睛，颤动的睫毛上有微湿的泪水。繁重的课业，加上这样的情事，都让我们显得很狼狈，却又不受控制的需要对方。我们都选择沉默。
　　后来变得愈发不可收拾，我经常去赵怅家，我们表面上一起学习，实际上瞒着家长继续偷尝禁果。在夏日的蝉鸣中，我一次又一次伏在赵怅的纤细的身体上。我们虽然做了很多次，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赵怅睁开眼睛达到高潮。
　　高三不期而至。开学后，我们变的忙碌不已，我成绩本来就不好，应付考试已经是相当困难。除了正常的学校课程，不得不在周末继续上补习班。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又一次在文科和理科班重新排班。
　　万幸我同赵怅的成绩是半径八两，我们仍旧在一个班，换了班主任之后，我们不坐同桌，高二时爱说我们闲话的那几个小子也分到了别的班级。赵怅的父亲升职了。好像天时地利人和全部被我们占有了，我们偷偷往来的频率更高了。谁都没有注意到。
　　我那时极度缺乏生理知识，更不知道，什么是安全期。赵怅毕竟是女孩子，最终，开学没过多久她就怀孕了。当时我却并不知情。
　　赵怅想把孩子生下来。于是，事情很快就被她的父母发现了。赵父逼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却咬着牙不肯说，即使被暴打很多次，也不开口，无论如何被打，赵怅始终护着她的肚子，她同父母坚决表明了要生下孩子的决心。母亲总是更心疼孩子一点，几次之后就站到了女儿这面劝说赵父。
　　赵父觉得在水镇这个地方，迟早会被传开，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丢脸。便借口工作调动将赵怅转学了。一直到她转学，我都没有再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件事情好像蚂蚁落入水里一般渺小，赵怅本就是低调不显眼的人，她的转学并没有引起什么变化。
　　学校的考试将我炸的焦头烂额，我再无心思去想别的东西，只在每日夜深之后，完成作业，看到深藏于书包底的“death note”总会想起那样的夜晚，踏着月色而来的秋泉，和她送来的零食。轻柔是声音，带着不经意间的语调，记忆是这么的深刻。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我错过了你的童年，错过的你的少年，所以你可以不爱我····后面的话语再也记不住，却对于“错过”二字有异常的感觉，不知是“过错”还是“错过”，秋泉的童年和一起在水镇度过，我们却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彼此间的记忆，仿佛，是童年的寻常伙伴，却在彼此之间多了些什么。若不是寻常的伙伴，那么彼此之间又少了许多东西。

　　一直到赵怅转学，我都毫不知情。
　　晚自修的时候，赵怅在路过的我的课桌边，放下一张便签，上面是她好看的楷字。我对汉字并无多少研究，单凭感觉加上简单的视觉来欣赏毛笔字。我曾在历史书上，看见过韩愈的字，兼有颜柳之风，属于楷体字。那时候，赵怅仍旧呆在我的身边看二十四史，安静的低着头，柔顺的头发垂放在胸前。我说，你看这字多有型。而后，在我不知道的岁月里，赵怅将一手好看的梅花小篆，硬生生的炼成了楷体字，我只能说，很像字帖上临摹下来的字。
　　我们去外面走走。
　　我跟着走出了教室，高三的晚自修即使是课间也没有多少人在走廊上，长久下来的安静会让人生出想要自杀的感觉。
　　我向来尊重任何一个人作出的任何选择，只因为我们无法懂得那些悲怆的感受。我不喜欢张爱玲，却被她所说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弄得失眠。也许很多时候，我们懂得却更加无奈。在这淡淡的无奈里，又有些忧伤的情绪。
　　赵怅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夜间的风吹过，她明显抱紧了胳膊，我觉得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何甸，你要去哪里上大学？
　　我不知道，哪里要我，大概我就会去哪里吧。
　　何甸，你猜我喜欢吃草莓还是葡萄？
　　我，怎么知道。都挺好吃的。
　　是，赵怅低着头，耳朵露在头发外面，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红了。
　　都挺好吃的。回去吧。她轻轻的说。
　　我们前后进了教室。
　　第二天后的，以后。赵怅再没有来上课。直到很久以后，那时我不再喜欢四肢纤细的女子，才知道，赵怅带着我的孩子，因为语文特别好，被湖北一个大学破格录取。
　　我们变成随风而去的蒲公英。散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