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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贴心相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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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户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因为出生就被抛弃的唐清自小生活在福建省以外偏僻的一个小村落,不知道父母是谁自己是谁,更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石榴还好说,他有妈妈,是病死的,户籍上一查能够查的上来。
落住于孤儿院户口一事便交由唐院长来办理,那个中年男人大义凛然的让他跟自己一个姓,谁都看的出来他对唐清的喜爱,自此也没少遭孤儿院其他人的非议。
十九岁的唐清出落的也算是一翩翩清冷少年,在班里少言寡语全然忽视掉向他投来好感的女生暧昧的眼光,在知道他是个孤儿还有不良记录的时候,这些女生能做的就是敬而远之,即使他再有气质,也是白搭。
有谁会想跟一个没家的孤儿和不良少年凑在一起呢。
石榴是他的小跟班,每次下课回来都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个话唠似地说这说那,唐清也很淡定,随你去说,左耳进右耳就直接出去,终日如此。
然而这样的日子在他二十一岁那晚,被平静的夜所打破,措手不及。
院内的夜来香开的迷人沉醉,如一个舞女般散发着自身的幽香,散落在地的花瓣被一阵微风吹起,带到了院内石凳上看书的少年身上。
夜里的十点他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看书,他觉得这是最原始的味道。
十一点,他起身回房的路上路过了小花园,在树后的长椅上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院长,你这样收留一个麻烦何必呢,我一直都不懂。”
“呵,你觉得他是个麻烦?”
“反正我觉得是,大家都不喜欢他,而且您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您,他还是个黑户呢。”
“小李,你只看到了眼前的,你不想想我们这小小的孤儿院一直受排挤欺负,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没事就来找茬,你不觉得自从唐清在这里之后一切都安生不少了吗。”
一股烟草味,吸入了他的鼻腔。
“哦,您这是免费的找了个护院!”
“呵呵,小李看事情要往远处看,最开始我就觉得这小子身上有一股子狠劲,而且你看他虽然面冷但并非无情之人,况且他这个人自身的故事也不少,让他做我们的宣传人物提高知名度,也很不错。”
“院长考虑的真是深远!那么,您间接性的把他收养……”
“那只是个过程,大不了不想要了,解除收养协议就是了,反正他是个孤儿,我没义务养他一辈子。”
那夜月很美,风却很冷。
那夜花开的枝叶茂盛,他却只看到了残败。
三天后,他带着石榴不辞而别,临走时他还是看了一眼那个房间。
他没有带走那里的一分一毫,他身上的钱也不过是自己摆摊儿所挣,绝对的辛苦血汗钱。
三年后,他听到了一个消息,唐院长死于心脏病突发。
那个时候,他在一家殡仪馆做着理容师,也是那一日,他为久别重逢的唐院长亲手理容,天知道那时他是怎样的心情,唐院长的家人只知道,老唐被打扮的很精神。
那时,他叫唐零。
自从离开孤儿院之后他便为自己改了这样一个名字,石榴说他要一切归零,重头再来。
也是唐院长过世后,他带着石榴离开了福州,来到了D市。
至于这个姓为什么没有改他并不知道,他觉得他的九哥内心还是对唐院长有一份亲人般的思念的,因为他总说名字可有可无。
也是从二十四岁那年唐零便开始了颓废与更加的沉默寡言,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邋遢大汉甚至不像好人的犯罪分子。
这样浑浑噩噩了四年,石榴在某一日发现,他的九哥在悄然改变。
他被父母抛弃、被村落抛弃、被领养人抛弃、被社会抛弃、被同龄人抛弃、最后在自认为得到爱的时候,又被内心最亲近的人狠狠的抛弃,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到底是怎样的坚强意志支撑着那个男人?
他的一生在被抛弃中度过,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人?生来被抛弃,那种无声的苦痛折磨着内心的煎熬,他是否想过就这样结束一生?
柳春雨的脸越发苍白,眼中有泪在打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心口疼的就像刀子在一片片的凌迟。
欲哭无泪,在这一刻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她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哭有什么用?仅仅为他二十九年来的不幸遭遇和坎坷身世?不,这种同情她不要!她要的是唐零,是给他全部的爱。
爱,他吗?
此时此刻,她无法断然下定义,但是心里却疼的厉害,今天了解了他的过去才知道一个人的支撑是多么的艰辛。受尽了无数白眼的他已经全然习惯了那些贬义词带来的伤害吧。
身上的那些伤口对于心灵的创伤来讲几乎九牛一毛。
“九嫂……”石榴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春雨,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并不了解但不排斥的女人说这些心里话,没有谁知道唐零的过去,她是第二个。
而面前那个女孩不像他所想那样哭的一塌糊涂也没有唏嘘叹谓的说好可怜,而是很平静的微笑,他看得出那抹笑有多勉强。
“石榴,别叫我九嫂,如果你想就叫我一声春雨姐吧。”她的声音没有波澜,非常平静。
石榴一滞有些不解,但也知道不好强人所难,也确实是他唐突了,只是很苦涩一笑道了句春雨姐。
她前所未有的苦痛。
“我要先去送粥,不然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这碗面,我请了。”微微一笑然后拍了拍小石榴的肩,转身离开。
她没有打车也没有做公交,就那样徒步走到了医院,天知道当时她是怎样的心情,只是恍如梦境一般来到医院,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
但是,看到唐零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的那种苍凉时突然觉得这种一生孤独被渲染的如此强烈,他的周围只有一片苍白,没有一点色彩基调,在这片苍白中摸爬滚打寻寻觅觅所要追寻自己想要的最平静的生活。
一个女人站在他的床边,妖娆性感的为他盛了一碗粥,但是床上的唐零却没有动。
她停在那准妈妈的病床边上,看清了来人是唐零对面的邻居——甜甜。
甜甜见到柳春雨后很是友好的打招呼,不得不说女人和女人之间也很不一样,如果说春雨是一朵不起眼的栀子花,那么甜甜就是诱人鲜艳的玫瑰,魅惑的让人无法自拔。
就连打招呼的动作让男人看了都心中为之大动。
“哟,连春雨都来送粥啦,唐零你看你还真让人喜欢。”巧笑倩兮,明眸流转,娇媚动人,这样形容她不足为过。
她隐忍住即将爆发的情绪,扯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嗯,我也慰问完了,唐零你好好休息,春雨用我等你吗?”她理了理大卷头发,红色指甲穿过栗色发丝,带来一种无以言表的性感。
这样的女人,一定很会讨男人欢心。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其他地方。”她是真的笑不出来,她也非常清楚那个笑一定很难看。
甜甜也不多说什么,对唐零抛下一个媚眼然后道别扭着细腰迈着长腿便离开了。
旁边的准妈妈嗤之以鼻,她的脑海里一定是把甜甜当做了小三,脑海里翻出了狗血电视剧的桥段,会不会不久之后便上演一出妻子审问丈夫的情节?然后小三又再出现?
当然了,这位妈妈的联想太过强大,那头的那对男女也没她所愿上演那么一出狗血剧。
柳春雨放下保温盅,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盛粥。
那种被压抑的情绪此刻像是爆发一般涌现,再也支撑不住的流泪,她很不想在他面前哭,觉得这是一种脆弱,但脑海里的思绪根本不容她多想,就是想哭。
她深深的低着头像是在盛粥,其实在颤抖的暗藏自己的情绪,希望自己不要哭出声。
唐零并不那么认为,他淡淡的回眸,感觉到了那种强烈的颤抖。
“你在哭?”
她憋的很难受,张张口被自己的隐忍搞得呼吸困难,尽量保持平静却无济于事“粥……粥冷了。”
握着碗的手不住的颤抖,那种隐忍情绪实在是太过肝肠寸断。
午间的病房阳光很暖,其他病人有的下楼去院里晒太阳有的在睡午觉,那对天津夫妇中准爸爸出去了,准妈妈怎么也睡不着,看到那对她认为的小夫妻这种冷场有些受不了,但又不好管什么。
手腕被人握住,还在哽咽的柳春雨一回头正好对上唐零淡漠深邃的眼睛,冷冽却不伤人。
唐零坐了起来,这让她意外,顾不得什么抽泣也顾不得这张哭花的脸有多难看,只是哽咽着说“小心伤口,快躺下。”
她自己都察觉了鼻音很重,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但是唐零却不为所动。
坐在病床边上想劝说又翻腾的难受,她想借口离开处理一下自己这副难看的形象,也想处理掉这副悲痛的情绪,却不想唐零单只手环住了她,把她轻抱在了怀里。
就那样心与心的贴近。
没有任何遐想的意味,也并不热情,只是很单纯的拥抱,彼此的贴心交流。
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个男人的怀抱是那样宽大与温热,这份温热里继承了多少孤独?又夹杂了多少无奈?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才有了这样宽阔的胸怀?
那位准妈妈看到这笑了,感叹道“介就对了嘛,小两口和和睦睦才幸福。”
柳春雨下巴抵在唐零的肩上用很小的声音说——如果我早点遇到你,你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那个时候,唐零的内心非常难受,他没有说话,能做的就是加紧了臂力。
我们相拥,并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那份无法言表的孤独与苦涩。
而就是那时,感情的萌芽悄然萌生,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