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李千重

11、第十一章

　　迈昂一家为了柳薰要出去工作这件事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经过严肃的讨论和激烈的争论，最后的投票结果是五票赞成三票反对，索尼亚、安东尼奥和阿曼修投了反对票，于是柳薰可以出去工作的事情就被定了下来。
　　卧室里，蒙代上将不住地安慰妻子，说人鱼是不应该受委屈的，他们的意志应该是自由的，人鱼如果受了限制，就会像离开泥土的花儿一样枯萎憔悴，况且有亲人的接送保护，柳薰不会出问题的。
　　蒙代费尽口舌劝说了好久，索尼亚的眼泪这才慢慢止住了。
　　柳薰一听家里人同意他出去工作，整个人顿时焕发了精神，就像灿烂阳光照耀下的金线玫瑰花树一样，有一种光彩四射的美，令全家人都十分吃惊，莲提亚更是被吸引得移不开眼睛。
　　柳薰兴致勃勃地编写着简历，莲提亚则坐在旁边脸含笑意看着他敲键盘。基本资料里没有性别这一栏，因为没有人鱼会去工作，这样倒省去了柳薰的烦恼，他实在没有勇气写上自己是人鱼。照片栏柳薰也让它空着，他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人鱼。
　　写到教育经历时，柳薰有些犹豫了。
　　莲提亚笑着说：“要怎么写呢？难道写‘王家工程学院’毕业？”
　　柳薰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道：“写就写，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柳薰双手敲打了几下，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行字，“苏玛雅王家工程学院光子工程专业”。
　　写到过去的职业经历时，柳薰又犯了难，总不能写自己曾在苏玛雅军队服役吧，星际战争才刚刚结束不久。
　　柳薰转动了一下脑筋，写道：“在星际航空器上做光子工程维护”。
　　莲提亚在一旁笑弯了腰，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弹他的头，道：：“原来你也很狡猾啊，这么会模糊概念！”
　　柳薰撅起了嘴，继续往下编。莲提亚贴在他后背上，下巴搁在他肩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暗暗大摇其头，这样含糊不清的简历，投出去后只怕如石沉大海。
　　柳薰军校毕业后就直接进入军队，基本上没有求职的经验，对亚兰斯星联的公司也没有多少了解，他在求职网上浏览了一下，挑选了几个看上去似乎比较合适的公司，就将简历投了出去。
　　莲提亚不想他在这件事上太耗心思，看他投出几家公司后，就拉着他到花园去看月亮。
　　马修他们已经在草坪上点起篝火，铁架上架着吱吱冒油的烤肉，一只小炭炉上还烧着这几只牡蛎。
　　柳薰一见牡蛎，立刻高兴地说：“太好了！有牡蛎！”
　　莲提亚笑着说：“知道你爱吃，安东尼奥特意买回来的。”
　　柳薰冲安东尼奥笑着道了谢。
　　安东尼奥是一个十分细心的男人，相貌也不像其他兄弟那样轮廓鲜明深刻，而是带了一丝阴柔，总是默默地关心柳薰。
　　星空下的花园篝火晚会十分开心愉快，兄弟们纷纷拿柳薰找工作的事打趣，说他专业技术这么好，各家公司一定争相聘请，而且进入公司以后很快就会升职，成为主管，说得柳薰蛮不好意思的。
　　阿曼修悄悄问莲提亚：“柳薰真的能找到工作吗？”
　　莲提亚轻声回答：“凭借他的简历，正常情况应该不会有人感兴趣。”
　　阿曼修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果然不出莲提亚所料，当他第二周回到家里时，发现柳薰没精打采。莲提亚一问，原来是没有一家公司同他联络面试。莲提亚的脸上没有流露出高兴的意思，心中却在暗笑，却仍同情而体贴地鼓励他继续求职。
　　再下一周见到柳薰，莲提亚发现他简直是垂头丧气了。
　　爸爸索尼亚对这种情况实在是乐见其成，拿出精致的茶点劝柳薰吃，笑眯眯地说：“没有结果就没有结果嘛，有什么好难过的？柳薰乖，在家里陪爸爸吧，白天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柳薰听了这几句话更是沮丧得想哭了。
　　莲提亚连忙安慰他说：“别着急，特伦星有这么多公司，你多投几份简历出去，一定会有机会的。”
　　莲提亚没有说的是，只要柳薰把影像放入简历，只怕第二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晚上，在莲提亚的陪伴下，柳薰又投了几份简历，刚好这次蓝星集团旗下的光子通信公司在招聘工程师，蓝星集团是亚兰斯星联的商业巨头，在苏玛雅王邦和银鹰帝国也有许多子公司，柳薰当然听说过它的鼎鼎大名，现在一见蓝星在招聘，柳薰立刻兴奋地把简历又修改了一下，发送了出去。
　　看到柳薰这么期待的样子，莲提亚实在不忍心泼他的冷水，蓝星这样的巨头企业对应聘者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这种含糊其辞的简历只怕他们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没想到下一周在阿尔马星，莲提亚居然接到爸爸的通讯，说柳薰被蓝星集团录用了。
　　按安东尼奥的说法，那天远程面试时，几位面试官一看到柳薰，立刻恨不得穿过屏幕扑过来了，在强自镇定地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后，他们的对话就集中在柳薰喜欢吃什么食物，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欣赏什么电影之类事情上，聊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当场就决定录用柳薰，还问他第二天能否去上班。
　　柳薰努力了这么久才找到一份工作，而且又是星际知名的大公司，当然十分高兴地答应了。
　　莲提亚听完，眼前有些发晕，真有一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柳薰一被录用，家里人立刻准备起来，安东尼奥和阿曼修不是军人，而且都在特伦星工作，每天接送柳薰上下班的工作就交给他们轮流负责。早饭和晚饭当然要在家里吃，午饭由索尼亚做好后让机器仆人给柳薰送到公司去。
　　莲提亚打开视频通讯向柳薰祝贺后，和他约法三章：每天上下班只能坐家里人的车子；不可以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可以和别人出去。
　　柳薰当然满口答应，满脸都是有事可做的兴奋。
　　索尼亚虽然不愿意让他出去，但看在他这么高兴的份儿上，精神便也振奋了起来，忙碌着帮他收拾在公司要用的东西。但人鱼哪里会安排事情，所有东西都是由下班后早早回家的安东尼奥在料理。
　　安东尼奥一边静静地有条不紊地整理物品，一边侧着头微笑着听爸爸碎碎念：“面霜当然要带去，还有润唇蜜，对了还要带面膜膏，那么辛苦地工作，一定会让皮肤粗糙的。把鹅肝酱和鱼子酱也带上，再带几片黑森林火腿，这都是柳薰平时喜欢吃的，如果工作的时候饿了就吃一点做点心。面包就不用带了吧，自动贩卖机里卖的东西味道应该也可以。啊呀，差点忘了，柳薰每天下午要喝下午茶的，快把那罐红茶也装进包里去，茶点我会让拉尔夫下午送去……”
　　柳薰既不能插手帮忙也没有机会发表意见，只能听凭索尼亚和安东尼奥安排，但看着那满满一大包的闲杂物品，柳薰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自己如果带着这么一包东西进公司，一定会被耻笑的，从前自己作军人的时候，外出执行任务只要带一个轻便的小包裹就出发了。
　　柳薰只得硬着头皮劝阻道：“爸爸，茶和茶点都不要了吧，公司里也有这些的，那里的工作环境很好。”
　　索尼亚一听，说话的趣味又被引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公司里提供的东西都是很普通的，没有家里的东西好，你怎么能在外面受委屈呢？年轻的人鱼身体这么娇嫩，一定要好好照顾才行……”
　　柳薰不由得用手扶住了额角，都说人鱼不了解外面的事，爸爸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安东尼奥传递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干净利落地把一罐古地球中华区冻顶红茶塞在包里。
　　偏偏这时莲提亚又打了电话过来，叮嘱了一些在外面上班要注意的事，于是大提包里又被塞进去几件东西。
　　柳薰实在不敢再看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就走到衣柜边拉开柜子挑选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从前作军人时他是从不考虑服装的，反正穿军装就是了，和莲提亚在一起之后也从没操心过这事，一是因为自己不关心服装，二是莲提亚在家时自然是由他来打理，他不在时诺曼和拉尔夫这两个相貌像人鱼一样美的生物仆人就会把一切都弄好，半点不用柳薰费心。但现在柳薰实在闲得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事情作，就随便看了看衣服。
　　这一看他可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自己的衣服都是色彩娇嫩款式妩媚的人鱼袍，这可怎么穿着去上班？
　　他懊恼地叫了一声，立刻引来索尼亚和安东尼奥的关注。
　　安东尼奥轻声问：“怎么了，柳薰？”
　　索尼亚像天堂莺一样轻快地飞了过来，搂住柳薰，问：“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你不是很想去上班吗？”
　　索尼亚扭头看了看衣柜，恍然大悟地说：“啊呀，对了，这个月你没有买过新衣服，难怪会不开心。现在就让伊琳娜手工制衣店送几套最新款式的衣服过来，你喜欢哪一件，明天就穿哪一件，爸爸这几天会让他们再多送几套过来。”
　　柳薰一脸苦闷地说：“不是的，爸爸，我只是觉得穿这种衣服去公司不太合适，可不可以找一套男装给我穿？”
　　索尼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声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旁传来一声忍不住的笑声，柳薰回头一看，原来是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的阿曼修正倚在门旁笑着。
　　见柳薰望向自己，阿曼修懒洋洋的地说：“家里可没有这个尺寸的男装呢，而且如果你真的穿了男装到街上去，一定是一种另类的强烈刺激，比人鱼袍效果还要震撼，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柳薰被他嘲弄得羞红了脸，深深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阿曼修把自己说得像是故意要去勾、引男人一样。
　　索尼亚狠狠瞪了阿曼修一眼，满含怜爱地抱住柳薰，温柔疼爱地说：“柳薰，别听他胡说，男人的衣服都是挺直僵硬的，哪有柔软的人鱼袍舒服？还是穿人鱼袍吧，挑素一点的穿就可以了。来，爸爸帮你选。”
　　柳薰咬着下唇，看着索尼亚的手在衣柜里翻来拣去，最后挑了一件洁白的雪缎料子、暗藤萝印花的长袍，在自己身前比来比去。柳薰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件已经是最素净的了，看来明天只能穿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