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倾天下》苍九

3、天山之围

　　薛玉跟着司徒瑾连夜赶路，果然如他所料在辰时之前到达了雪夫人的故乡天山镇，两人先找个客栈把自己率先收拾个干净，然后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准备妥当之后奔着天山而去。
　　天山处于极北之地，终年严寒，积雪丈厚，而雪夫人的安归之处则在那耸入云端的天山之巅。值得庆幸的是平日里猖狂的暴风雪在二人来到后竟诡异的平静了下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公作美，否则是雪夫人显灵的缘故？
　　薛玉看着司徒瑾将采来的雪莲花放在石碑前，然后退后几步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娘，孩儿又来看你了，您死之前说过，天山是你永远的归宿，您生于此处，就算死了也一定要回到这里。孩儿按照你的遗愿将你安葬于此，不知这几年你可过的开心。”
　　他拂开衣袍在雪地里坐下，双眼盯着石碑也不言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眸子里布满了化不开的忧伤。
　　听见动静司徒瑾缓缓扭头，薛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她只是笑笑，也不闹他，静静的拂衣与他并肩而坐。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更不知道天上什么时候飘起了雪，直到薛玉觉得二人即将被漫天的大雪淹没时，身边那位雷打不动的某人终于开口了。
　　“娘……肯定很失望吧。”
　　“嗯？”
　　“我没能将婉儿带来与她团聚。”他淡淡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
　　薛玉撇撇嘴，“你也不用自责，五小姐身体生来孱弱，怎受的了这天山的冰寒，既然你是为她好夫人又怎会责怪于你。”
　　她从不懂得安慰人，这话也只是实话实说，不过幸而司徒瑾终于肯正眼看她了。
　　“谢谢。”
　　“没想到你一小丫头还挺会说话……”那两个字一出来薛玉着实没反应过来，就看他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起来吧，再坐下去天山得多出两个雪人不可。”
　　谢天谢地，他终于听到她内心的呼唤了。
　　赶紧地，忙不迭地嗖地窜起来。
　　司徒瑾笑了笑，走上前温柔的拍掉她黑发上的雪，动作是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亲密无间。让本是身在冰天雪地应寒冷无比的薛玉却觉得脸上阵阵发热。
　　“我会对你好的……”
　　还没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司徒瑾已然阔步离去，留下薛玉一人在雪地里独自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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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往回的路还没走到一半，薛玉便觉四面八方一股凌厉的杀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见漫天的毒镖越来越近，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垂了下去，闭上眼口中大呼：“我命休矣。”
　　等了半晌，耳边传来司徒瑾无奈地声音：“如果你真那么想死，我倒不会拦你。”薛玉睁眼一看，无数的镖已尽数落地，他拿着剑站在前面，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她，然后脸色一变，朝前大喝道：“来者何人？”
　　“恐怕你没机会知道了，交出《葑机策》留你一个全尸。”十个身影自空中落下，皆黑布蒙面，手持利器，杀机毕露。
　　“你先走。”薛玉热泪盈眶的朝他重重点头后，拔腿潇洒离去。
　　见她跑没影后，司徒瑾心中松了口气，举起手中的剑指向他们，眼神冰冷刺骨，“想要《葑机策》？”他冷笑一声，“要看你们有没有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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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雪地里，女子一脸平静的走着，毫无半点儿慌张之态。雪渐渐下得大了起来，冷冽的寒风将她的衣衫吹得扑哧作响，突然，她停住了脚步，伸出玉白的手掌接住了那冰凉的雪花，然后缓缓握紧。
　　又是为《葑机策》而来。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像以往一样逢凶化吉了。
　　依她所见那几人的武功在江湖上绝对称得上是顶尖高手，他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葑机策》而是司徒瑾，《葑机策》只是次要的，不管拿不拿得到司徒瑾最后的结果还是死，只是不知道究竟会是谁居然花这么大笔阵仗只为了取司徒瑾的命。
　　她慢慢的垂下手臂，心道，也好。在司徒瑾身边近一年也没寻得《葑机策》半点蛛丝马迹，想必再待下去也是白费精力浪费时间，不如就借这一次要了司徒瑾的命，让《葑机策》随他一起在世上永远消失。
　　反正那臭男人一向颇为自负，这通天晓地的《葑机策》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之物，让她前来也只是防范于未然，担心落入有心人之手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他这人最怕的就是麻烦。《葑机策》如果今日就此失去踪迹，解了后顾之忧岂不正合他意。
　　思此，她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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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是要死了吗？
　　司徒瑾躺在被血染红的雪地里，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嘴角缓缓勾起，在一片凛凛剑光中闭上了眼睛。
　　你爹这一生做梦都想得到《葑机策》。为此，他不惜将我在这儿困了一辈子，不过他太小看你娘了……
　　瑾儿，娘要你记住，《葑机策》落入谁手都行，惟独不能让他得到，这是我对他的报应，他终究要在我手上败得一塌涂地……
　　当时年少的司徒瑾不懂，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倚在窗前的女人。问了一句，爹难道不爱娘吗？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爱。
　　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从未怀疑过。他爱我，可是他不单只爱我。娘明白，他心里更爱这江山这天下……
　　要怪就只能怪我们都太骄傲，太倔强，注定了我们就要这样过一辈子，谁也不愿就此低头……
　　娘，孩儿好想你。
　　这一瞬间，司徒瑾恍惚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死了也好。让他在这儿可以永永远远的陪伴娘亲……
　　“…娘……娘………”
　　风雪中一个身影由远及近，缓缓蹲下看着地上昏迷的人，出言：“真是个傻子。”想了想，随即笑了起来，自嘲道，“傻子好像还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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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值亥时天，生为天朝第一妓院的明韵阁内自然春意盎然，生香活色，热闹非凡。一眼望去，其中不乏当朝达官贵人权流名士贪酒宿醉，萎靡作乐之态。
　　这家妓院的妈妈花娘，拖着臃肿的身材摇摆着身姿穿过狭长的亭道直直的来到后院的水漪居，清了清嗓子在门上叩了叩，唤道：“柳儿在吗？是妈妈来了……”只听里面应了一声她便推门而入笑着走进去。
　　“花娘可有事找拂柳？”
　　淡淡的话语似随着微风而落，那薄薄的白纱下包裹着曼妙的身姿，铜镜前的女子正拿着笔细细的画着眉，肤若凝雪，眼波含情，一撇一笑间透露着惊人的风姿。
　　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花娘也被这若有若无的笑摄去了不少心魂，定了定神她调笑道：“那位风流庄主再次寻花而来，不知这次能否有幸与柳儿见上一面？”
　　拿笔的玉手一滞，秀眉轻蹙，复而神色如常缓缓启口：“劳烦花娘替拂柳回了他。”
　　花娘颇有些为难，“常听人说这位锦绣山庄庄主是位多情之人，竟没想到他会为了见你一面殷勤至此，连番几次前来皆碰了你的硬钉子，只怕今日你不给他一个交待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拂柳脸色僵硬，颇有些无可奈何，想了想道：“麻烦花娘给我准备一支笔和一张纸。”
　　无痕公子平生阅美无数，却在拂柳的身上栽了个大跟头，真可谓一物自有一物降，他这一生是忘不了拂柳了吧。
　　花娘惋惜的摇了摇头。

　　——春风拂柳过，霞光满映红，只叹，妾心难似君心。情深缘浅亦情浅缘深，公子又何必强求？
　　轻轻的将信放在桌子上，抿了口茶，“这就是她给我的答案？”
　　花娘从侍女手上拿过檀木盒放在桌上，“这是前些日子你所赠送的物件，柳儿特叫我交还于你。”
　　屋内顿时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一声悠远流长的叹息：“也罢，看来我风某此生是与拂柳姑娘无缘了。你下去吧。”
　　花娘点头，临走前言道：“公子潇洒跳脱，心胸开阔，往后想必定能觅得良人，拂柳是没那个福气了。”
　　无痕一笑置之。
　　回到锦绣山庄时，天已蒙蒙亮起，福伯远远看见轿子便赶紧迎了上去。
　　“ 七影可回来了？”
　　“回庄主，已在厅堂等候。”
　　无痕摇着玉扇跨入厅堂，等候已久的黑衣男子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庄主。”
　　“十大绝刹可有消息”
　　“已在天山发现他们的踪迹，可……”见他眉头蹙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无痕凛声道：“七影有话直说。”
　　“皆毙命天山，无一存活。”
　　他围言，折扇一收，极力按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沉沉的问：“是谁？”
　　七影恭敬的回答：“属下已查看过他们的伤口，确定他们是死于苍山剑法雪飘人间之下，而如今的苍山掌门人则为……”
　　无痕闭上眼睛，“苍山明月。”
　　“不错。”
　　七影道：“自灭绝子仙逝后，苍山明月便继承了他的衣钵，武艺尽得真传，更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靠着绝世剑法雪飘人间扬名天下。只是让属下疑惑的是，苍山明月怎么会与司徒瑾出现在天山？”
　　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去一睹这名扬天下的绝世女子究竟是何等的风姿，竟能活的这样洒脱恣意，毫不受名利的牵绊，俗世的束缚，像一阵风一样来去无踪。
　　“如果真是苍山明月，那这事就不好办了……”无痕喃喃，只见他略一思索，便抬头对七影吩咐道：“通知明然郡主，这笔生意我们锦绣山庄不接了。”
　　七影震惊，“为何？”
　　“她竟能孤身灭了我的十大绝刹，武学造诣可见已达到巅峰，世间又有谁能与她相敌。我可不想为了这一单生意而害了整个锦绣山庄。”无痕沉思着，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这个苍山明月，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