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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她再也不会害怕没有人爱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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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那晚起,宁浅开始不搭理他的,无论他怎么对她,她只会说“放我走”三个字,依依不饶,许烈也像厌倦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慢慢的不再踏进那间公寓,慢慢的退出宁浅的视线范围,慢慢的,宁浅以为自己就快要够到自由了。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下,人是孤独无望的,只要有一点点的温暖和希望,都不愿意放手。
许烈在一个月后,带着满身酒气再次踏进宁浅的屋子,那一晚,屋外下着雪,就像许烈第一次见到宁浅时的情景。他身上落了许多雪花,可在进屋后,立刻化成了雪水。他抱住宁浅,一路走到卧室。宁浅知晓他喝醉了,却还是皱眉极为不悦的说:“许烈,你放开我,听见没有?”
“不放。宁浅,我不傻。我就是不放。”他的声音透着孩子气般的固执,宁浅的心像融化在她身上的雪花一般,慢慢的,丢兵卸甲,溃不成军。
许烈抱着她,紧紧地勒的她喘不过气来。可是那样严丝合缝的贴着,却是有温暖,像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暖过她的心扉。
许烈再一次赢过她。轻而易举。
很多年以后,宁浅都不懂,为什么当初那么傻的就爱上许烈,那个把她伤的体无完肤的许烈。
许烈又开始一如既往的出入她的公寓,像是无始之末般的,宁浅极累,整个人像是飘浮在水面上,根本抓不住任何救命的稻草。那些贪婪可怕的画面,仍旧肆无忌惮的在她梦里穿梭着,像一列火车,轰隆隆的压轧上记忆的齿轮,挤压的她疼痛不已。而那些痛,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是许烈加诸给她的。她偶尔会拒绝许烈的要求,可每次许烈都有办法叫她低头,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平静到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打扰到她内心的平静。可是她错了,错得太离谱,许烈就是有办法叫她认清自己有多少弱点,然后用她自己的弱点来伤害自己,伤害的心甘情愿。
宁浅怀孕了,是许烈的。
她想,就这样吧,只要不断的顺从下去,就会相安无事。
可是她真的忘了,许烈不是一般的男人,而她,更学不会活在顺从里。
她开始有妊娠反应,趴在水池上,吐得一塌糊涂。许烈打量着她,良久,吐出一口气,缓缓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弯着的脊背发酸,冰凉的可怕,她咬着下唇,有些艰难的回答:“如果我说,是你的呢?”她尽量挺直腰板,双眼直视着他,他的眼神灰暗,像被泼了一池子的墨水,逐渐地黯沉下去,“打掉。”
别无选择?
宁浅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没得选择,不是你说了算的。”
宁浅发笑,他捏住她尖细小巧的下巴,用探寻和质疑的眼光看着她,“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傻。”
他也笑了,用赞同的口气说:“有改进,你居然承认自己很傻的事实了。”
“可我觉得,你更可怜。”她继续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轻轻笑着。
“可怜?可怜的是你自己。宁浅,你是不是没弄清楚状况?”
“你看,你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敢要,谁更可怜呢?”
宁浅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做人流的时候,她感觉到那冰冷的东西穿进她的身体,然后,她的孩子,没了。
她在许烈面前无论如何都是哭不出来的,可在夜深人静,万籁俱静的时候,她却睡不着觉,心里想的都是那个未成型的孩子。眼泪一颗颗大粒的滚落进被褥里,她本以为自己就算再难过,也无法畅快流泪了。可现在,她庆幸,自己还会如此快活的淌眼泪。唯有眼泪,可以尘埃落定。她不怕死,她其实是怕没有人依靠,没有人爱。
真的,宁浅其实很胆小,她就怕没有人再爱她。实际上,早就没有人会像自己的哥哥那样疼爱她了,她早就没有家了。许烈给她的,只能叫做处所,还不能称之为“家”。
那一天,许烈要她陪他去应酬最后一个客户,她先是不依,他却倾上来抱住她,温柔至极,“乖,以后,我放你走。”
她为“我放你走”四个字而心动,可是她不知道终将面临的是什么。于是,她说:“说话算话?”
“算。”
许烈埋进她的颈窝,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真实的,她感觉脖颈边湿湿的,先是温温热热的,可最终形成一滴冰凉滑进。
这次的应酬场合更为怪异,是一片荒郊野林,冬天的风格外凛冽,吹在人脸上像玻璃碎屑割着皮肤,她瑟缩了一下,许烈却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像要把身体的温度传给她。她忽然就双眸氤氲,深深低下了头,许烈的唇带着温凉贴上她的耳垂,带着淡淡的调侃,“如果你意识到我的好,现在还来得及反悔。”
“我不是傻子,我才不会反悔。”她嗔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许烈看着她,静静的笑。
宁浅后来回想起来,才不停的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反悔。
一辆黑色的宾利驶入他们的视线,车缓缓停稳后,从车上跳下来许多人手,相比之下,许烈带的人手倒是少多了,显得势单力薄。直到他们开始交易,宁浅才知道,他们交易的物品是军火。为首的一个男子有着西方混血的深刻五官,却冷面如霜,看不出一点感情的杂糅。
宁浅开始心慌,这根本不像一场简单的交易,许烈眼底的情绪,她看不清,却已察觉这不是一件钱物交换的简单生意。
就在那男子快上车之时,突然停住了步伐,转身掏出枪支,无论是许烈的手下还是那男子的手下,都纷纷掏出上膛的的黑色枪支,一切都陷入了枪林弹雨。她根本来不及呼吸,就已被许烈带入怀中,耳边是尖锐的枪声,仿佛流星弹雨,她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
恍惚中,许烈为她挡了一枪,然后是警方赶到包围了四周,抓住她腰身的手掌,慢慢从她腰间滑落,那一瞬,只有安静了。她眼睁睁看着许烈微笑着从她眼前倒下去,她像是不能动弹的人偶,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
在许烈闭上眼的那瞬间,她才意识到,许烈死了。
是真的不会活过来了。
她蹲下身子,颤着薄凉手指,轻轻触上他的眉间,为他抚平那一抹褶皱,“许烈……许烈……你起来看看我……你再不醒我就真的走了……”
许烈说过,他就算死,也不会放过她。
可是她说她要走了,他也不会再醒。
“你死了……我就快活了……你听见了吗?”
宁浅不哭不闹,以许烈妻子之名,办完了许烈的葬礼。
很多年以后,宁浅在他们曾一起睡过的床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封许烈写给她的信。
——
“宁浅,你一定会很恨我,我知道的,你会恨我不辞而别,你会恨我再也不会折磨你。你恨吧,我不在乎,无论你有多恨我,我都不愿意放手。无论以后你站在谁的身边,我都有办法叫你忘不掉有一个叫许烈的人,恨着你同时也爱着你。”
宁浅笑了,以后,她再也不会害怕没有人爱她了。
许烈爱她。
会一直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