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奈何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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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稀稀鸣杏曲，夏蝉终噤声。花前愿醉落，不觉又一更。远处有音起，萦绕月如沟。商女夜笙歌，唱尽离人愁。离人为何愁？入梦随烟泊。何为烟泊梦？采菊上娄笸。
花开花败花满天。君笑君望君无言。
冬雪初霁，露光微露，霜寒，一年冬如期而至。顾如意依旧抚琴眺栏。与花凋笙歌，与飞雪为舞，尽肆寂寥。故宫如宸，繁烟三千飞逝，几年的辛酸泣事，已是云淡风轻。那坐北朝南的繁华宫殿，毕竟不属于她了。
她，顾如意，一个倾国倾城的逃离妃子。两年前。一曲‘相见欢’便深得当朝皇帝苏贤的宠爱。轰动了宫里宫外。须臾，便是万千宠爱为一身。人人慕羡。
可，世事无常，有人位倾人臣，便有人谋权篡位。如此而已。每一次朝代迭替，必有如此闹剧般的戏幕。闭幕与开幕，从来无人可知。
二。
宫内繁华三千，金玉如山。粉壁翡柱如千年松柏，不倒，不老。四季如此。年年岁岁从未变离。
琴华殿，苏贤于龙椅上，群臣皆坐于黍木上，大殿，共是有六张石桌，桌上佳肴遍目，位高权重的大臣都聚集于此，与皇帝一同观看后宫嫔妃鸣奏声乐。
几十个貌美如花的妃子携着自己的乐器上殿，只为一夜便可赢得皇帝的宠爱。历来如此，许多受宠的妃子，便是由于一年一度的今日，夺得皇帝的宠爱，顾如烟便是如此。
若没有夺得宠爱，也能迷倒在场的众多皇孙贵族。毕竟宫中，寂寞是一剂毒死人的毒药。
一阵阵的欢笑声赞赏声中，一个个美貌的妃子上场奏起一曲曲表达爱慕之意的情曲，面露桃色，粉玉珍华。
兰妃上殿，便夺得了众人的目光，兰妃玉指纤纤，肤色白皙如雪，星眸泠目，樱桃唇嘴，柳叶愁眉，恍若一位下凡仙女，微诉愁苦。轻易便能引人怜惜。
一曲‘行云’如是而起，弦起弦落间渲染了琴华殿悲伤的气氛，顾如意在旁，轻拭眸中溢出的泪花，她居然是被如此感染着。一幕幕前尘往事在一弦又一弦的琴瑟间慢慢浮现，淡淡的伤弥漫在胸口，眼泪终于溃堤。倾泄如山间汩汩落下的瀑布。
同时，殿上的皇孙贵族个个清泪纵横，兰妃的琴声便是有如此的效力，能让人想起以前所有风轻云淡的前尘往事。再看看龙椅上的苏贤皇帝，已是一换之前欢愉的表情，俊手撑额沉思。似乎思绪已经翩跹至很远。那些他想起的事情，依旧是如此淡淡的悲哀。
一曲既尽，兰妃携琴而退，莲步蹁跹退出大殿。如今，胜负显然已明了。之后的那一个妃子便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那个妃子，便是怡妃。顾如意。
三。
怡妃携着古老的瑶琴上殿，她完全不屑周遭人的目光。执着地只为不辜负这一架朽旧的古琴。
怡妃抚琴音起，心中所想的，都是那清澈的友谊，那远在春秋战国时期，伯牙与子期的相识相知相惜最终却是相离，终是如幻如梦，摔破瑶琴，纪念那知音。
怡妃美目微阖，心中所思万缕如丝。纤纤细手微抚琴弦，一拨一弹间音律四起，是淡淡的感伤，是淡淡的惆怅。没有兰妃的悲伤过度，亦没有其他妃子欢愉的音色。只是淡淡的、萦绕的、些许。
苏贤皇帝阖上眼睛，静静欣赏，仿佛已经被怡妃的琴声感染，若有若无的随着这些游弋的音律蹁跹。
怡妃抚琴，偶尔音色便犹如行云流水般畅快，时而又似伊人深闺之苦，顾如意啊顾如意。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知音少，抚琴弦，为谁听？
刹然，怡妃停下了瑶琴上蹁跹的玉指。琴华殿上所有大臣哑然，继而有种意犹未尽之感。苏贤亦是如此，伴着一声弦寂，仿佛从梦中初醒。
问道：“怡妃为何停下手中的琴瑟？”
“皇上，该琴已尽，不停还能做何？”顾如意抱起瑶琴，在红绸后瞥见了先前上场的妃子，怒目瞠着她，其中，有一人便是兰妃，怡妃正欲退下。
“恩，好，怡妃，入夜后，来一趟云贤殿。”苏贤嘴边漾起了一丝笑意。
“是，皇上。”怡妃受宠若惊，心里早已波涛翻滚，小步蹁跹，走出琴华殿，路过那些妃子们所在的地方，顾如意听见了一丝丝压抑的小声的不满。
“竟然是她！气死我了。”
“是啊，是啊，曾经的一个卑贱的宫女，以何资格？”
……
顾如意听见耳里，却毫无动静。毕竟，妄言难止。古来便只有胜王败寇。只是。有一个人眼神上的轻蔑，她却不能不在意。
那人便是兰妃。
四。
夜深，顾如意挽起发髻换上红色绸缎，红绫缠绕腰身，淡妆清秀，却，气质宛如一朵黑暗中的曼陀罗，高贵、不易近人。云贤殿外是满树的桃花飞漫，皇帝甚是喜爱桃花，也曾为桃花提过一首诗歌。皇帝是个爱琴之人，爱琴之人必有抚琴之人。
桃花飞曳坠窗纱，星红点点满枝丫。遥望伊人闲琴抚，淡香萦来美目乏。
他曾经在江南邂逅了前皇后。可如今皇后早已逝如红尘轮回中。皇帝是个痴情之人，他虽然拥有貌美嫔妃万千，却迟迟不肯立后。这也是顾如意欣赏皇帝的原因之一。
顾如意只脚踏入富丽堂皇的云贤殿，此地，便是皇帝的寝室，于今晚可以踏进此地，便是一大开始。
只见皇帝早已解下衣裳，招手，顾如意便移步过去。皇帝抱住顾如意的玉躯，低头吸吮着她的香美。嘴唇在她耳边轻啄：“怡妃，你可知道我为何不选兰妃而选你？”
顾如意惊怔，皇帝一语便道破了她的忧心忡忡。为何，她一直想问的就是，为何？“皇上，臣妾不知。”
“因为……其实你……你便是皇后，是吧？”皇帝动作顿了须臾。听见了眼前女子的粗重的喘息声。
顾如意冷汗如是而起，从皇帝手上挣脱，跪地“皇上，我怎么会是皇后。我只是一个妃子。你的妃子啊。臣妾并没有觊觎皇后之位，皇上。”
皇上锁眉，细细地问：“你真不是……皇后？”
“是的。臣妾不是。”怡妃低头，不敢看着皇帝的威严。
“哎……”只见皇帝微微地叹了一口，“服侍朕就寝吧。”
今夜。月光弋沦。云贤殿内丝缕的情愫便已经牵扯了整个后宫。顾如意便是此时此刻莫大的宠儿。
虽然她是一个替代者。
五。
翌日天明，晨曦微露，怡妃小步徐徐地走出云贤殿，路至御花园，便停留，赏着满园的桃花园。一片，两片，片片桃花飞舞。是
天上下的桃雨。怡妃跂于其中，安望这片桃花林。想起了前皇后，顾如烟。
顾如烟是个及其温柔的江南女子，琴声更是唯美。那日与皇帝在江南邂逅，皇帝便对她一见锺情。想起她，便想起了昨夜皇帝的言语，显然是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她了。不由得心上一凉。
可是她，如此善良温婉的女子最终却是逃不过宿命的折磨。人生中莫大的痛苦，莫过于被至亲的姐妹推上生命的终结。我知道她，正如他知道她，如此。
“哟，这不是怡妃嘛。”
怡妃闻得声响立即回过神来，抹去了眼角中的泪花。“姐姐……”
“怎么敢当呢。你如今可是万千宠爱为一身啊。我怎敢当？”兰妃浓妆，一身火红色衣央，比顾如意的衣裳更加艳丽，寂寞的女人都喜欢红色。只觉兰妃眼神轻蔑、凌厉，些许恨意聊表于情。毕竟，苦苦修炼了一年的琴艺竟然如此作废。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没有悔恨？”怡妃凝视着兰妃，心中却是波涛滚滚，三个人之间，有了权力的掺杂，友谊便变得一文不值。
“什么？！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我还有事，先行退下。”瞬间，兰妃面露惧色，继而恢复原来的模样。
看着兰妃苍茫离去的背影，顾如意心碎了。忆起当年，历历仍然在目。只是物是人非。如烟。你一定很难过吧。姐姐，你一定很难过吧。因为如意也很难过呢。
三年前。宫中选拔嫔妃，兰妃与顾家姐妹俩一同被青睐眷顾。一同进宫，三人当时便是情如姐妹，惺惺相惜。那夜，又是琴华殿，又是与今时的琴华殿一般，繁华、迷美。
那时候看，任是谁都猜不透苏贤皇帝的想法。而如今看，那时候，琴华殿的琴艺选拔便是为顾如烟别出心裁的设计。早在她们三个人进宫之前，皇帝已然邂逅了顾如烟。只是，顾如意和许婷兰却完全蒙在鼓里。傻傻的陪着顾如烟参加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盛宴。
那日的结果很显然，毫无悬念，顾如烟赢得了皇帝的宠爱，一日便成了众多嫔妃宫女们的慕羡对象。顾如烟，那样温婉柔美的女子。就如此卷入了宫廷里的勾心斗角。
那日，除了顾如烟，许婷兰因出众的琴艺被封‘兰妃’，顾如意无才，便成为了姐姐身边的最亲近的宫女。
那日后，兰妃便再也不理会姐姐，只是偶尔跟我说，你姐姐真坏，荣华富贵都只给自己考虑，枉我们还把她当成是最要好的姐妹。而现在她成了妃子，而你，却只是一介宫女……诸如此类的话。三番几次都被我反击回去。我说，我爱我姐姐。无论她怎么样对我。请你日后，不要说我姐姐的坏话了。兰妃哑然，只能愤愤离去。
顾如烟受宠已是不争的事实。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几日后，就在几日后顾如烟登上了皇后之位。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面无表情。
红颜命薄。几个月后，顾如烟便死在了自家寝宫中。死时很安然。微笑。时时刻刻她似乎都是一个温婉的女子。顾如意在皇后寝宫里一直哭，看着自己最爱的姐姐已经离去。她趴在姐姐的肩膀上一直哭泣。嘴里还依稀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要……不要……
苏贤皇帝怜惜顾如意，苏贤皇帝那夜醉酒走进了皇后的寝宫，借酒浇愁，看见了伏在床头哭泣的女子，甚是感到怜悯。女子回过头，眉目清秀，只是多了几道愁痕。苏贤在微熏微醉间把顾如意误认为是皇后顾如烟，当晚临幸了一名宫女……
那名宫女，便是今日的怡妃，顾如意。
顾如烟是被谁害死，顾如意已是十有八九。她想放下仇恨，安生在这一繁杂的宫殿里，不想让仇恨充斥着自己。让自己成为仇恨的消遣品。
可是，兰妃，你如此咄咄逼人，又是为何？
六。
顾如烟死后三年的今天，又是琴华殿，依然是一样的把戏，那场盛宴，苏贤皇帝是为了顾如意而设。皇后之位，沉寂三年后依然
是顾姓女子。不论是顾如烟，顾如意也罢。除了兰妃，宫内的人没有人知道顾如烟便是顾如意的姐姐。或许，连兰妃都不想承认。
果不其然，几个月后，顾如意毫无悬念的登上了皇后之位。日日与君相言甚欢。苏贤亦是如三年前对待顾如烟般怜惜地对待顾如意。顾如意明白，自己依然是眼前这个潇洒、风度翩翩的男人的附属品。是个替代品。
只是，今时，在宫里，她只想好好地替姐姐和自己，爱这眼前的男人。她爱他，他却爱她。
登上皇后之位后，必定有许许多多的磨难，以及，其他嫔妃的勾心斗角。
七。
顾如意入住桃芬殿，那是三年前顾如烟所住的寝宫，时别三年，顾如意终究是成为了这里的主人。尽管会很短暂很短暂。三年前与顾如烟把酒言谈如今依然是历历在目。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休止。止不休。
“皇后娘娘，兰妃娘娘求见。”宫外的一声呐喊把顾如意拉回现实。
“宣。”顾如意心想，终于还是来了是吗。呵。顾如意轻笑一声。
兰妃轻移莲步，迈进了桃芬殿。顾如意笑着迎上去。依然如往常叫她：“姐姐……”
兰妃惊怔，凝望着皇后，眸子里渗满泪水：“皇后娘娘……我……怎么还有脸……”
顾如意微微一笑，言道：“不论是什么时候，你做过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姐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兰妃哭的更厉害了。已经泣不成声，眼里含着泪水说：“对不起……对不起……”
顾如意轻轻地抱了抱眼前哭得一塌糊涂的人儿。轻轻言道：“以前的，都过去了，不是吗？”
兰妃一个劲的点头。
已经都过去了吗？
八。
两日后，兰妃又一次拜访，这次她说有急事。顾如意见了她，她一脸忿忿不平。然后她把那些嫔妃们的计划告诉了她。
她说今天晚上的庆贺前线战事的盛宴。宴会上的食物有毒。嫔妃们要把她毒死后另推荐一名妃子坐卧这个皇后之位。
我问她：“为什么你会知道？”
兰妃手指微曲，轻伏衣袖，低下头来，道：“因为她们想要勾结我……但是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如果我要害你我就不会告诉你了是吧。”她越说越激动。殊不知，顾如意已经发觉到了端倪。
姐姐，如果真是如此，你必定会很激动地跟我说明。你从来对你有利的事情，不会如此低头谦卑。
姐姐，她们要另外推荐的一名妃子，其实，就是你吧……
呵。
入夜，宴会如期举行，顾如意换上衣裳，依然是把头发挽成一髻。火红色的绕眼的衣裳在顾如意身上熠熠生辉。顾如意凝视着镜中倾城的容颜，嘴角浮起了一点妥测的弧度。突然，梳着头发的宫女不小心把顾如意的头发扯断一根，宫女很害怕忙叫着皇后娘娘饶命。
顾如意摇摇头，说着没事。反正她这个皇后之位。今晚，便就会被收回。少一条青丝，便少一丝愁情。
宴会很隆重华美。个个大将在泠华殿，兴高采烈。笑声不绝。皇帝许他们把酒言谈，不醉不归。他们便如此在宴前，放肆、肆无忌惮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一声嘹亮的宣报。殿内俱静。
“皇后娘娘千岁。”群臣皆跪地，皆大声喊起。顿时酒气斥殿，顾如意有些吃不消。
顾如意走上上座，在皇帝苏贤的旁座上。苏贤宠溺地对顾如意说：“皇后，他们都是我国的大功臣啊，如果没有他们，国家何以至今日啊。”
顾如意微笑，道：“皇上说的极是。”
顾如意眼角捕捉到在下边坐的兰妃与其他妃妾有说有笑。顾如意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自己的猜测，竟然如此吻合现实。
那晚，殿内的人皆惊叹宫内舞女的婀娜多姿。连皇帝都看傻眼了。
舞女宛如一只小巧的飞燕，在皇宫大殿内欢愉舞动。依然是火红色的舞服，仿佛是一只蹁跹在黄泉路上红色的曼陀罗花瓣。顾如意嘴角扯开弧度微笑，而内心却是汹涌万千。因为，舞女走后，便是上宴之时。
一曲既尽，舞女皆退，御膳房的人便徐徐上了菜。今日的菜很是丰美。只是顾如意已无意下咽。她望着皇上冷峻的外表，侧脸的轮廓勾勒得美轮美奂。这是最后一次了吗？最后一次看见你了吧。
顾如意提筷，正欲夹着碗内的鱼虾入口，了却所有。殊不知。
“皇后，且慢。”苏贤喊了一声。下边的嫔妃皆是惊出了一缕缕冷汗。苏贤接着从袖口里取出一记银针，放在顾如意的汤菜里。果不其然，银针泛起了一丝丝水泡……
“果然……”皇帝大怒，怒斥道：“来人！把在场除皇后外所有的妃子拿下。”顾如意怔然。心起疑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侍卫把在场所有的嫔妃拿下，其中兰妃怒视着我，我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姐姐，其实是你吧。因为理穷所以不敢出面说明，其实你并没有参与本次的下毒的事件吧？
那日，宴会因为突发事件而嘎然而止。那夜，顾如意彻夜未眠。
后来，事件终于查明了。果然是兰妃。因为怕死，所以所有嫔妃都阐明了所有。说是兰妃怂恿她们与她合作后在宴会上下毒害死皇后，然后让兰妃登上皇后之位，她们说，更重要的是，兰妃登上皇后之位后绝不会亏待她们，她们的寂寞，孤独，兰妃会让她们如愿。
在宫里，寂寞仍然是一剂足以毒死人的毒药。
有的人甘于平凡，便沉于一场寂寞盛宴。有的人不甘平凡，内心堪比毒药，残忍狠辣。
九。
秋风萧瑟，落叶飘飞的季节里，顾如意，看尽了秋天的悲伤。人生一世，如果可以安静美丽地停留在人生的每一个轮回里。纵使失去权贵。
怡妃来到冷宫探望那个为了权利想要杀死自己的曾经的好姐妹。推开朽旧的门，一股恶臭传来，自远及近，屋内压抑的小声在静谧的氛围里暴露。
顾如意缓缓地自门内走进，兰妃倚在门槛，苍白的容颜已是鬟鬓憔悴。从前光鲜亮丽的兰妃已然不复存在。如今的兰妃。有如一堆杂草。路上的行人。未必能够施舍给她一眼。
这是报应吗？如果当初我们没有渉入宫廷，这几年我们三个人的世界是否是另一番光景。韶光流易，兰妃。你可曾后悔过。三年前的深秋，顾如烟如何死去？
许亭兰，为了权利，你这个疯子。
“皇后娘娘可已看够？看够了便请回吧。”她低着头，头发毫无层次的披露在扑满灰尘的素衣上，玉唇微张，语气早已泄去了所有。曾经的不羁，桀骜，荡然无存。
“许亭兰，我曾经给过你一次机会，就在三年前。你杀死了顾如烟的时候，嘴角得逞的弧度，如今历历在目。”顾如意淡淡地描述着三年前残忍的一幕。自己的姐姐在眼前这个女人下手的那一瞬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什……什么？你说……你……？”许亭兰低着的头顿时抬起，瞳仁瞪得很大，一连的疑惑与难以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你没有给你姐姐报仇？”
“为什么？你还问得出口？是为了那个被你杀害的顾如烟。”顾如意顿了顿，观着许亭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接着说：“我进去的时候，姐姐还剩有一口气，她用最后的一口气，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放过你。”
许亭兰愕然，低下头，“为什么……她为什么要……”
“你知道她为什么临死时候，脸上浮现的还是温婉的笑容吗？她不希望看见杀虐，即使是面对着杀害她的凶手，她依然会自己找理由，宽恕她……姐姐就是太傻，她以为世界永远都那么美好！哼！”顾如意甩开水袖，迈出了冷宫。
一阵凉风掠过，搅乱了许亭兰额前的细发。
宫前梧一桐，寂寞锁满庭。雨落梧桐，声悲叹为何殇。许亭兰抬起脸颊，两行清泪淌在眸子里，印澈着悔恨。
十。
云贤殿内，苏贤搂着顾如意，顾如意半撷着一朵桃花。殿外，清风拂过，桃花纷纷飘落。
顾如意把花戴在发髻上，凝眸视着眼前的苏贤，“皇上，花开自会花谢，如意终究一天，便是人老珠黄。待彼时，妾心依旧。”
苏贤轻吻顾如意的细额，“今生能够遇见你便是你我的缘分。”苏贤左手紧握着顾如意的右手，“隽永生生，不离不弃。”
顾如意一下子便泪流如涌，纤纤细手抚着发髻上的桃花，皇上，你可知，顾如烟便是我同根生的姐姐……你爱的并非我呀。并非是我顾如意啊。
十一。
翌年，皇帝废后，顾如意不知所踪。而许亭兰抑郁终生，死在冷宫内。
又是三年，江南晴好，桃花飞漫在这个烟水城市。顾如意已经不是当日在宫廷里位高权重的母仪之表。那次事件后，她便留了一句话给皇帝，然后偷偷逃走。
皇上，顾如烟是我亲姐姐，你爱的是她而非我，也许曾经失望过，也曾经想过就这样替代她的位子与你偕老。可是我知道，这样并非现实。为了我，为了死去的顾如烟，让我走。不要找我。我不是顾如烟，我是顾如意。
而后，皇帝遵守着那一笺的言语。没有普天下追逐她的痕迹。她安然地在江南水乡，静静地守望着一生，早起观潮汐，晚来凝夕阳。游慕黄昏，直至光阴老去。
她是一个奔逃妃子。从始至终，也仅仅是一名红尘中的过客。时光荏苒，所有往事犹如玛瑙般沉淀，无论是经过一千年，还是再一千年，苏贤，你终究爱的是顾如烟。
你看，你为了顾如烟而从未追寻我的痕迹，便只能自此阖上眼，不再过问世事，红尘以外，便是那名姓顾名如意的女子安身之所。
夕阳衔山，晚烟萦树，蝶舞花间，残虹易逝，耆年孑然。
枉年里，终究是曲终人散、物是人非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奈何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