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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娑婆记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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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美……”惠爰伸了个懒腰。
她休息得很好,许久没睡过这么沉了。微弱的光照了进来,天空已现蛋白色。惠爰起身下床,来到院中。
“睡得早,身体好!起得早,空气好!”她不禁嘣出一句,十足有些兴奋;一想到今日要和小瑞去玩儿,顿时精神倍致。但让她更精神的,是要去比永平街好玩十倍的地方——省城!
自打昨日惠爰对母亲说了要去永平街的事,桑氏便想起女儿有几年没出过远门了。惠爰此次命悬一线,着实让她后怕;且至今还没恢复记忆,也让她忧心忡忡。于是桑氏决定,带惠爰到省城逛逛!她打定主意,便去和小瑞之母潘氏商量,想带着小瑞一起。谁知那潘氏也是三四年没到过省府,恰逢可搭邻人便车前往;于是各自收拾东西,约好转天一同出发。
“什么气不气的?说啥呢?”桑氏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娘!快些准备!一会儿就要去省城啦!”
桑氏直笑:“这事你叨叨一晚上了!”
惠爰遂换上了一身新衣,便叫桑氏来帮她梳头。她望着镜子,突然问道:“娘,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谁说的!”
可惠爰瞅了瞅镜子里的脸,着实不悦:“什么呀!脸不白不说,还长了许多疙瘩!整个人瘦干干的,傻不啦叽!”桑氏一听乐了:“那是你还没长开呢!起疙瘩是因为天热!你别碰它,到时候自然没了。”她又笑笑:“丫头,你才多大,过了年还不到十三!没听过,女大十八变吗?”
“真的?我还能变好看些?”惠爰转优为喜。
“那是自然!”母亲说得肯定。
“您不会是安慰我吧?我真的不丑?”女儿仍有些不信。
“当然!爹娘这么标致,孩儿怎会丑呢……”桑氏说道。但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没再开口。
惠爰一听这话,抬眼望了望她。说实话,她娘虽不难看,但绝非漂亮,跟“标致”二字更是一点都不沾边儿。至于她爹,年轻时或许还算顺眼,但也非英俊之辈!尤其现在,他整日弓着个腰,又举止粗俗,完全一副二癞子样儿……何谈那“标致”二字?想到这里,惠爰不禁发笑;但毕竟是自己父母,这样也太过无礼,便赶紧止住。
“娘,我还有一事……”惠爰抬起头来。
“何事?”桑氏笑道,“又问你长得如何?”
“我听小瑞说……撞我的人,给咱家送了好多银子?”惠爰看着镜中的桑氏。
“这……”桑氏停了一下,随后说道:“是。”
“跟我讲讲,我想知道。”惠爰认真起来。
桑氏稍想了想,便一五一十讲述。原是在出事次日,晚间有两个人来到惠家;看其穿着讲究,谁知竟只是那肇事女子的家仆。来人先是赔礼,然后对惠三说:“这钱您先用着,治病瞧大夫都行,尽管挑好药来吃!”惠三见此二人身形魁梧,一脸肃穆,虽不多话,但看着极不好惹,便也没敢多话。那二人又说肇事女子是巡抚亲戚,家中地位比巡抚还要显贵得多。惠三心下不安,遂问是哪一府;送钱者却不愿告知。后又道:“您老是明白人,自然清楚,这事若深究也没有用!再说现也有人认罪,算是给您一个交待。既然姑娘并无大碍,没准明儿就醒了;咱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两天我们再来,钱不够尽管说话!”随后便告辞离去。
惠爰这下才闹明白,为何小瑞说她爹被人“收买”,实有些忿忿不平。但想想也不能全怪她爹——这官府都不敢惹的人,她爹又有什么办法。
正想着呢,就听有人叩门;随后就望见小瑞穿戴整齐,并同一个身宽体胖的妇人走了进来。惠爰看其模样,知这该是小瑞娘亲,便迎上去,向那妇人问好。
“潘婶婶好!”惠爰随即躬身。
“咋这般客气!呵呵,爰儿你醒了,真太好了!”潘氏笑道,又拉住惠爰问长问短。“昨儿个买卖甚忙,便没来瞧你。瑞儿说你精神不错,现在看来,真是恢复得好!”
潘氏进得厅来,与桑氏话了几句。小瑞瞧着她们傻笑:“多亏大娘英明,我才能去省城!要是等着娘带俺去,真不知是猴年马月。”
“那也得多谢你娘,她还不是放下生意,带你去了!”桑氏打开了盖在盘上的竹罩,拿出一个素包给她。
“多谢大娘!”小瑞高兴接过,吃了起来。她边嚼边道:“那也须是大娘您去说,要是俺自个儿想去,她肯定不让!”
“嫂子,看您!这包子是要卖的,平日里却总给她吃!”潘氏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总给。”桑氏说着递于潘婶,“你也吃。”
潘氏赶紧推让,桑氏却硬是塞到她的手里。潘氏只得收下,连声感谢:“多谢嫂子……诶,惠大哥还没起么?他不去么?”
桑氏一提丈夫,立刻面无表情:“呵,他说那省城没甚意思……他呀!只要是不能赌钱的地方,就都没甚意思!”
说曹操曹操就到,惠三不知何时醒了,趿拉着鞋,正站在门口。
“又吃我家包子呢!”他怪声怪气地,
“他惠叔起了……”潘氏匆忙起身。
“我在屋里睡的正香,梦见有人抢我家包子!一睁眼就瞧见您了……您说这孩子吃也就吃了,可您这身身板儿……还吃?不怕胖得挤不出门儿!”惠三还没等她说完,噼里啪啦一顿嘲讽。
“哎呦!嫂子给我我便让了。可惠老三你这么说,那我今儿还就吃定了!”潘氏有些不悦,“我就吃,就吃就吃就吃……”
“切!懒得理你!”惠三也去拿包子了,又扭脸道,“吃吧,多吃一些……千万别噎着!”
潘氏见他没话说了,便得意起来:“嘿嘿——这就对了!我多吃些,路上才有力气,保护你妻儿啊!”
“嘿呦!就您!”惠三突然大笑起来,“就您,还用出力气保护?甭管多好色的淫贼,一见您潘婶儿尊容,立马儿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您还用费那事儿!”
潘氏听后便急,桑氏遂过来赶她丈夫回屋,又骂了他几句。潘氏却笑笑说道:“没事没事!嫂子,都这么多年了,俺还不知道他!”
惠爰一旁吃着包子,瞧着他们插科打诨。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
她一惊:又是那道光!
脑海中又一次闪过了这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呢?
惠爰没再多想,反正想不起来。
吃过早饭,娘四个便出门去了。惠爰瞅着家门外的这条土路,瞬时咧嘴。虽前几日,她也倚门瞧过,但这一真走,仍觉得难以忍受:土呛呛的不说,还很脏乱;路边散落着很多垃圾,污秽不堪!而周遭的几户,也都是土墙破瓦,寒掺至极!
“这是杜老汉家!”潘婶却很有兴致,给惠爰介绍。她指着惠家旁边的院门说道:“他家孙儿和你年纪相当,名叫阿守。这次就是杜老汉要出城,咱们才有机会搭顺风车哩!“
“哦……好!”惠爰更想听别的事,“诶,小瑞,你家在哪儿呢?”
“就在这条巷的紧里面。”小瑞答道。
终于出了这片巷子,眼前是条小街。
前方见一老人,连同一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街口站着;旁边还蹲着个土气的汉子,身后停了辆骡子车。
潘氏忙上前招呼。惠爰不知是谁,只随着小瑞一起向老人问好。老人与桑氏寒暄了几句,便指着旁边的少年说道:“这是我家阿守,爰儿可还记得?”惠爰当然不知,只摇摇脑袋。那少年则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老人对她们说:“咱得快些走了。今儿赶上我这乡下亲戚杜仁到省城去,不然你们坐那油便车,得花多少冤钱!”桑氏听罢遂向那杜仁道谢,杜仁也客气几句。坐上车后,她又拿出了备好的包子,让与杜家三人。
那杜仁边吃边赶起车来,经过了几条小街,方才驶向大道。此刻行人也多了起来。惠爰瞧眼前有些商铺,房屋还算整齐;主要是这里的路,比她家前那条土道强了不少!唯一不足的,是街边没几棵树。
“这便是永平街了!咱缘水县最好的地方!”小瑞高兴地指给惠爰。
不一会儿便出了县城。路边树木殷翠,很是繁茂;微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伴着几声清脆的鸟啼,当真悦耳。在这郁郁葱葱之下,立刻感到沁凉;虽日头已上来了,却不觉得热。加之这骡子车快,顿感清风扑面,好不畅快!
“那永平街虽瞧着不错,但比起这水绿绿的一片,还是这儿好!”惠爰不由得说。
她正自语,忽感到小瑞碰她一下,看样子像是有话要说。随即附耳过去,只听到几个字说:“对面的,总在看你。”
惠爰心这啥意思,下意识地瞅向对面:见娘正同潘婶说话;杜老汉与那赶车正在闲聊;就只有阿守,隔会儿就往这边看上一眼。
她不敢确定,便两眼盯着阿守,顺便看清他的模样:这阿守五官并不出众,可也还算周正;不高不矮,中等身材。不过惠爰觉得,此人甚是无趣,毫无使她好奇之处。此时阿守又看过来,不偏不倚正是看她!二人四目相对。惠爰倒没什么;阿守却红了脸,赶紧把头低下。
惠爰好生奇怪,又见小瑞捂着嘴笑,似乎已忍了很久;却又不便发问,于是自当没看见,又去瞧那树啊鸟的。
车子行了一阵,到了一座城前。
惠爰兴奋起来:“到省城了!”
潘婶来了句:“啥啊!还远着呢!这是岬晟府,岬晟府领咱缘水县。过了这里,才是省府呢!”
“哦,是那个假盛啊……”惠爰有些扫兴;她听小瑞提过,因此知道这地儿。但还没到省城,让她有点着急。
众人在城门停住,守城的士兵稍查了查,车子便驶进去了。惠爰瞧着那宽敞的大街,一眼望不到头;两边店面林列,装饰精美;店前匾额高悬,旗幅随风轻摆;各商号、酒肆、茶馆……一应俱全。行至城中,两边的摊贩也多了起来,时不时地传来吆喝;比起那永平街来,不知繁华多少。
这时,一座明显高于其它房屋的小楼,引起了惠爰的注意。车子到此也停了下来,一行人皆看向这里。只见这小楼的大门像个牌坊,左右各有一尊石狮;门前还立着跟粗粗的铁旗杆!砖墙上镶满浮雕,皆是人物、车马、花卉、走兽……虽看不太清,但琳琅满目,甚是气派。
“这什么地方?!”惠爰大声问道。
“这是岬晟府最有名的戏园——落缘会馆。” 赶车人道。而一旁的小瑞则早已看直了眼。
惠爰瞧这戏园,真是绝了!和缘水县那些破房子比,这里简直是宫殿啊!她慨叹着,忽见那大门内,走出两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