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重要会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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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震旦皇冠假日酒店二层中型宴会厅百合厅内，第13届世界预防自杀日（World Suicide Prevention Day）主题论坛，暨全国第13届自杀预防与心理危机会议刚刚开始。
震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心理学系教授沈丹露坐在前排，作为主办方，为了这次会议，她已经忙碌了很久。她很认真地看着台上正在作开幕致词的震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院长、心理学系教授顾乃清，她确信，今天的安排，是能够令他满意的。高校不是净土，学院里教授之间的竞争也相当激烈，系里都知道，她算是顾派的人。
手机来电显示灯不合时宜地亮了，沈丹露瞥了一眼，见是女儿季君兰的班主任李依卉，她不由地秀眉一蹙。这些中学老师，一有问题解决不了，就知道找家长，有时还真是惹人烦。右手一拨手机移动滑块，沈丹露便掐掉了电话。顾乃清的致辞之后，是几位教授的揭幕仪式，然后就是她本人的开场发言，她不想现在被打扰。
“最后，请允许我借此机会感谢到访的各位同仁，感谢为本次会议付出辛勤劳动的各位师生。预祝本次会议圆满成功！”顾乃清昂扬的发言完毕，会场内掌声雷动。
在探讨会议语言时，起初院系内诸位老师都坚持使用英语，因为这是这是国际学术会议的主流，但考虑到本次会议除了是国际级的高层学术论坛，同样也是国内自杀干预领域同仁的一次集结。为了更方便交流，便最终决定主持人使用英文，参会者自由使用中、英文发言，安排同声传译设备。
致辞完毕，顾乃清站在主席台侧首，主持人随即邀请来自世界卫生组织、国际预防自杀协会、牛津大学、斯坦福大学的多位世界知名自杀干预领域专家共同上台为会议揭幕。摆放在会场中央的80公分直径的水晶球红色盖头被揭起，几位精神抖擞的专家共同触摸水晶球后，球体内“13th WSPD”logo的led灯亮起，姹紫嫣红。会场内再次掌声响起。
开幕仪式的固定程序完毕之后，沈丹露站起身，笑靥盈盈地款款走向发言席，“各位领导、同仁、朋友，作为本次会议的第一位发言者，我很荣幸，同时也很忐忑，但想到中国有个成语，叫做抛砖引玉，我便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沈丹露今年39岁，细长的丹凤眼搭配浅灰色眼影，平添几分冷美人的气质，白色修身款中袖衬衫搭配灰色阔腿裤的打扮，让她显得年轻而气质高雅。她去年底刚刚晋升教授，也算事业得意。而和很多醉心于学术研究而不施脂粉的高校女教师不同，沈丹露一直是校园内的一道风景线，有学生甚至戏言，沈丹露老师的选修课，不需要备课，只需要俏生生往台上一站，便能满座。
更让人不平的是，当代流行的所谓剩女的说法也与这位美丽的女教授搭不上边，她很早就结婚生了孩子，女儿今年已经满14岁。而她的丈夫也从当年在外资律师事务所打工的小律师，跃升为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
这个女人做人做成精了。学校内一些工作清闲的行政人员总这么在她背后悄悄议论。
沈丹露发言的题目是《中国农村地区14-18岁留守少年心理状态分析及自杀倾向研究》，这个课题她足足做了两年，甚至在去年和今年两度前往华南某县做了为期3个月的田野调查。论文已经预定在下一期《社会学研究》全文刊发，此次发言她做了一个PPT，向学界首次公开部分研究成果。
中国的农村问题是影响中国大局的基本问题，也历来是国际学术界对中国问题的兴趣焦点之一，农村留守少年的问题更是自杀干预研究中讳莫如深的领域之一。沈丹露的发言果不其然引起了在座心理学及自杀干预领域专家们的兴趣，会场内寂静无声，百来双眼睛都盯着播放PPT的屏幕。
而就在沈丹露发言的时候，她的手机来电显示的绿灯一直在不停地闪烁。上海市公安局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处的许文斐一直不停地在按电话机上的重播按钮。
一早接到刘骏的电话后，许文斐便立即从公安内网的系统里调出了这家人的资料。许文斐先联系季颂民，线路直接转接到他担任合伙人的恒汇律师事务所，一问才知，人正在英国出差，再联系沈丹露，始终便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20来分钟之后，在热烈的掌声中，沈丹露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她笑靥盈盈地款款走下主席台，视线掠过在座的专家、教授，以及学界同仁时，众人目光中满是赞许。
不过，回到座位，沈丹露一眼便瞥见手机的来电显示灯正在一闪一闪地亮着。她忍不住又是秀眉一蹙，心道，难道那个班主任一直不停地在打电话？她手指轻轻触屏，手机屏幕亮起，屏幕显示却是未显示来电的号码。
沈丹露朝顾乃清的座位方向望了望，见他也正看向这里，便拿起手机朝他示意了一下，又做了个打电话的的手势，起身，向百合厅外走去。
“你好，哪位？”沈丹露问。
“沈丹露女士吗？我这里是上海市公安局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处。季君兰是您女儿吗？”许文斐问道。
沈丹露迟疑了一下，“是……怎么了？”
许文斐停顿了片刻，问道，“我们询问过小区的保安，说你今天很早就开车出门了？”
“是。”
“您现在在单位？”
“在工作。”沈丹露言简意赅。
许文斐顿了顿，续道，“今天早上110接到报警，有人在微博发布遗言，经确认，地址正是您家，新华路华庭别苑，我们派民警赶到时，在季君兰房内发现开了瓶的百草枯溶液及一把匕首，同时发现了发布遗言的iPad平板电脑，但她本人不在房间内。我们已经向学校老师核实过，季君兰今天没有去学校……具体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中，对你女儿的这个情况，你知道吗？”
“什么……？”那一瞬间，沈丹露怀疑自己被网络欺诈之类的给整了，最近新闻里常说这事，呼吁市民不要轻信。她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个未显示来电，问道，“你是哪里？”
“上海市公安局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处。”许文斐重复道。
“你是说？”
“我们今天早晨接到110报警……”
“啪——”沈丹露掐断了电话。简直可笑，现在的网络欺诈真是越来越高明了，连名字都对得上。沈丹露隔三差五就会接到各种不明人士的营销电话，她早就怀疑自己的个人信息已经彻底暴露给了各种电话黄页了。
手机又震，还是那个未显示来电。沈丹露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鬼使神差般，她再次将通讯强行掐断。
女儿在微博发布遗言，然后失踪？
沈丹露不信。
她迅速找到季君兰的号码，拨了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哦，对，城西女中规定学生上课期间禁止使用手机，若被发现，一律没收。家长会上老师宣布过的。
沈丹露缓了口气。
这时，她才看到屏幕上方显示仍有一条未读短信。轻轻点开收件箱，是来自女儿班主任李依卉的——“季君兰妈妈你好，我是季君兰的班主任李依卉，季君兰今天到现在还没到学校上课，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沈丹露蓦然觉得胃部一阵抽痛，她佝偻着身子靠到墙面上，闭上眼睛，慢慢呼气。她有慢性胃病，突然性的胃痛是她课题研究进入瓶颈期或面对巨大压力时的惯性生理反应。
手机震动声再次响起，那个未显示来电如影随形，就是不肯放过她。
沈丹露用手肘抵住墙。“喂——”她尽力保持语气的平稳。
“沈女士，似乎线路一直不太好。我这里是上海市公安局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处。您女儿今天清晨在网络发布遗言，目前不在家，也不在学校，你清楚这个情况吗？”许文斐觉得自己的耐心也快被耗尽了，只是还得保持着礼貌的态度。
“不清楚。”
“那你女儿之前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没有。”
“那……那你知道到她会去哪里吗？”
“不知道。”
“亲戚家呢？喜欢的饭店、商场、网吧呢？”
“对不起，我这里正在召开很重要的会议。”沈丹露说。
“啊？”许文斐一时没明白沈丹露的答非所问，“是这样，因为我们判断，目前女孩儿的情况可能比较危险，必须尽快找到人，所以……”
“我说，我这里正在召开很重要的会议，”沈丹露重复了一遍，“这样吧，我中午有2个小时的午歇，到时我再跟你们联络。对了，请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你们这样会打扰我的工作。”说完，她再次“啪——”地掐断了电话。
沈丹露忽然觉得从心底涌起一股怨愤，女儿竟然在网上发遗言，还闹自杀？要耍脾气什么时候不挑，偏偏挑今天，存心的是吧？她又蓦地直了腰板，一把拉开会议室的门，款款步行回座。她觉得会场内百来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她走出了比上台时更好看的步伐。心中一个声音在不自觉冷笑，自杀？你娘我就是研究自杀心理的，料定你也没胆子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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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李依卉从刘骏处得知季君兰便是在网上发布遗言的少女后，便一路直奔校长室。她心中一团乱，沈馨竹和魏秋泓又都不在学校，她能想到的能给她主意的人便是校长高雯了。
48岁的城西女中校长高雯身材娇小，坐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却自有一股气势。她听李依卉转述完，点开电脑微博界面，开始搜索“死寂泱泱”这四个字。李依卉凑过去看，与刚才相比，季君兰的这条微博被转发和评论次数又扩大了，已经被转发了1479次，评论1101条。
高雯静静想了想，问，“她妈妈一直不接电话吗？”
“是，连发过去的短信也没回。”李依卉表情焦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高雯本人即是城西女中的校友，大学毕业后先在其他学校当老师，后又调回城西女中，一晃也二十多年了，算起来她在城西女中校长的岗位上也已经5年有余。她很清楚，学生自杀，无论在教育界还是社会层面，都从来不是小事，而2个月前，国家教育部刚刚透出风声，将把学生非正常死亡纳入对地方政府的考核，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也算是撞在枪口上。
而此时更让高雯心悸的是，学生网络遗书的发布，已经在互联网上搅起了舆论风波，明天又是教师节，眼看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之势……只不过，事情似乎还没到最坏，高雯想，学生目前只是失踪而已，而目前网上还并没有爆出“死寂泱泱”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风波暂时不会波及学校。
“我来试试给她妈妈打个电话吧。”高雯忽然说道。她拿起手机，找到沈丹露的号码。
城西女中是区内两所市级示范性中学之一，更是许多家有女儿的家长的首选，入学竞争相当激烈。季君兰能够顺利入学，沈丹露条子便是直接递给校长高雯的。同在教育领域，虽然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的从业者并不能常碰在一块儿，但高雯和沈丹露是很早就互相知道对方的。
高雯觉得，这个事情，还得首先找家长联系才行。只是，她没料到，沈丹露连她的电话都直接给掐了。不过过了一小会儿，沈丹露主动给她发了条短信——“警察局已经给我电话了，我知道，不用担心，可能就是发小孩子脾气。”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重要会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