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盈盈江火连天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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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涌动。
远处传来第二声鸣鼓，两重两轻，紧接着是一排击打鼓沿的清脆声响，密集而有起伏，加上鼓面沉稳的节奏，犹如沧海翻浪、江水夜潮。叶意竖耳朵倾听这疑似开幕表演的鼓声，一边眼睛滑过不远处河面上泛过的载人小舟，只觉得心情也随着鼓声高昂起来，在心里默默跟着打节拍。
老大爷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下了谈话，只静下来听那节奏。只听鼓声越发急促、海浪越掀越高，直至鼓面音也快过了心跳之时，鼓音戛然而止，只余两声气势恢宏的重鼓在空气中回荡。
片刻，箫声起，轻鼓紧接其后。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喧哗，叶意猛地朝那个方向拧过头。老大爷给他添了茶，笑呵呵地道，“定是城中燕家二郎的萧。”
只单薄的一管萧，竟以其苍凉沉寂之势完美接下了之前鼓音的大气雄浑，并与轻鼓极为和谐地融在一起，不损反倒更添雅意。
随后又有筝、琵琶、尺八等管弦乐器的陆续加入，或合奏或轮换，每多一种乐器人群就爆发出一次欢呼，叶意听得兴起，频频朝被无数人头挡住的赛台位置张望，连眼睛都好像在熠熠发光。
——上辈子开始就喜欢音乐的人表示此举毫无违和感。
——没有一开始就撒丫子奔过去占领有利地位的自个儿真是蠢爆了。
叶意一路听着老大爷如数家珍地把每位奏乐人的名字报出，一边体验感叹这种古代大型音乐会，后背就突然被人拍了一把。
叶意吓得一跳，差点蹦起来，回头看却是那个话唠青年，青年从背后按住他肩膀，一弯腰，长手一伸把他面前剩的半碗凉茶端来‘咕嘟’几口喝了个干净，笑道，“我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叶意敏锐地感觉到青年身上的味道好像和之前的有点不一样，却没有在意，疑惑道，“施主这么快办完事了？”
青年让老汉再上了一碗凉茶，大大咧咧在叶意边上坐下，“那么点小事，不用费太多时间。”
“倒是小师父，照理来说这时候你应该站在那边看热闹了，怎么还坐在这里喝茶？枉我在人群里找了许久，要不是口渴想来这里喝一碗，兴许就见不到小师父了。”
……体力不支伤不起。不过，这么丢人的理由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叶意想了想，诚恳道，“人多，事杂，出家人……不惹俗务。”
青年：“……原来是这个。小师父你早说嫌人多看不清楚嘛。”
叶意满头问号看他。
青年是个实干派，把刚端上的凉茶一口闷了，顺便帮他一块儿付了茶钱，就拎起还一头雾水的叶意往人堆里凑。
“小师父你一会儿可抓紧我，别掉下去。”
等等等等你到底明白什么了我怎么没听懂啊咦你刚说了啥？
此时赛台边已经围满了人，看不到的也只能望洋兴叹，更多的人只是像上元节一样放河灯、逛摊子看街景，来来往往的格外热闹……也特别好踩。
叶意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年四处看了看，然后一把拎起他后领子腾上了高空。
然后踩着一路肩膀往河那边就跑，惊呼叫骂声此起彼伏。
……轻功真是一门绝学。
等叶意回过神的时候，满街红灯笼高度已经差不多和他的头持平，他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扒在青年身上，而青年还在幸灾乐祸，“小师父你别抱太紧，我不好提气了。”
妈蛋你早说你要干什么让我有点思想准备不就没这点事儿了嘛！居然还在这里抱怨！！
叶意还没等腹诽完，青年就已经到目的地降落了。
叶意心有余悸松开手，莫名地还有点回味刚刚飞起来的感觉，不由开始羡慕起会武功的江湖人了。
赛台正面离岸堤约二十来米，四面环水，背后一大滩粼粼波光，前方与左右两边各有水上长廊以供来往行走，平常没有什么事的话，这里也算的一处景点。青年拉着叶意凭空降落第一排，挤走百姓若干，收获白眼数枚，青年也不在意，掏出腰里葫芦往叶意眼前送。
“我看你手脚还有点软，要不要来几口提提神？”
叶意想起刚才被灌酒的恐怖经历，连忙推回去。
青年有点失望，打开酒壶自己灌了一口，但很快又笑吟吟道，“我们来的不算晚，琴才比完一半，刚才合奏只是过过眼，接下来才是正式定分晓的时候。”
叶意了然地点头，刚才一路听来的琴鼓已经停下，四周看客正是叫好的时候，只见一中年男子缓步上来，两手一展示意看客们安静下来，这才笑容满面地开始发言。
叶意一脸严肃地悄悄问青年：“……皇恩天授关河灯会什么事？”
青年一脸严肃地悄悄回答，“我怎么知道。”
叶意一脸‘受教了’的表情转过头，淡定地继续听主持人时不时吐出句官腔之类的说法，又忍不住问青年，“这是…为官者？”
青年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是平陵城城主。”
问得好。因为他扯得一口好淡。
说话间，城主已经退回一边继续坐着了。早已准备完毕的选手一号上场，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手里握着一管洞箫，笑指了赛台右边一盏红色莲花灯。
叶意这才想起来游戏规则，饶有看着边上小厮捞起那盏灯，掏出灯里纸条高喊，“竹。”
青年道，“燕二公子已经连冠两年的琴赛第二了，不知道今年怎么样。”
一边有看客评论道，“我看难，曲思小姐这第一的位子都坐了两年了，燕二公子今年要再比不上她，我看以后也就没戏了。”
叶意听着人热火朝天讨论赛手，只觉得好饿。【咦什么神转折_(；з」∠)_
人一个个换，曲风一个个变，叶意一路安安静静听过来，从竹桃三两枝到边塞凝夜紫，从平湖秋月到将军令广陵散，整个就是一中国古曲大串烧豪华版，还带视觉享受的，这一个个都美人啊有没有，所以平陵出美人这句话他果然没有听错？
青年等最后一首曲子停了才凑过来道，“下一场是画艺，小师父你先帮我占个位置，我去去就来。”
叶意点点头，此时台上评委正在逐一点评，叶意觉得十分无聊，眼神一路飘忽，指着河上几条画舫道，“里面都是要上台的人？”
青年早就已经挤了出去，叶意旁边已经是另一个人，声音很是和善，“可不是，那边第一条就是下一轮画艺的画舫。”
叶意顺着目光看去，正好撞见画舫里探出半个人来，眉目五官皆是上等，穿着黛蓝色衣裙，对襟、袖口都是黑色。似察觉到什么往叶意那边看来，一顿，冲他露出个明媚的笑容。
“敢跑的话，就杀了你哦。”
自动脑补出这句话的叶意顿时毛骨悚然，开始暗恨起自己自从穿成树以后就特别好用特别清楚的眼睛，边上那哥们儿却是感叹地连连朝画舫上张望，“那就是秋月姑娘，去年一曲洗剑舞惊为天人，可惜……今年却临时改了画艺。小师父？”
叶意声音恍惚，“施主说的极是。”他刚刚才发现照这左右都是人挤人的情形根本是不可能跟话唠青年一样轻松就挤得出去的，此时正处于极其惊恐的心理状态下无法自拔。
——比如‘啊啊啊啊啊啊啊被发现了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一定会吃了我的一定会的那个恶魔啊啊啊啊啊啊’
——再比如‘……居然被发现了……呵呵呵那就准备好死吧呵呵呵愚蠢的人类们呵呵呵呵’
对于前者，我们一向统称抓狂，而对于后者，我们赠与他一个称号，神经病。
而叶意就在抓狂和神经病之间来回绕啊绕啊绕，一直精神恍惚到看到台上出现黛蓝衣服的蛇蝎妹子时，他精神一震，忽然就不紧张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不就是个会玩儿蛇的大力妹子么！没见竹叶青还怕他啊。想到这一点，叶意腰不酸了，腿也不颤了，还有心思对着妹子看过来的目光露出个笑脸以示鼓励。
……然后就见到妹子诧异地挑了挑眉，接着对他抛回来个赤果果表示着‘哟胆子不小嘛有意思老娘等着你待会儿也能这么笑’的美丽笑脸。
叶意僵住。
……现在反悔马上跑还来不来的及？比如说大喝一声看有飞碟然后火速跑走这种方案？
美人妹子挑了灯，题目是‘风从山中来’，脸马上黑了黑。
看客一阵唏嘘，“这么难的题目？”
“风从山中来？”
叶意顿时暗爽不已。
有丫鬟迅速摆上一展夹了宣纸的屏风，一扇生宣，一扇熟宣，任意挑一个取用，主要是方便看客观看作画过程；笔、墨、笔洗一一列在案上，最后还放了一只香炉，上面插了一炷香，用以表示时限，点燃后升起袅袅烟云。
妹子皱眉思索许久，场面一时静谧无比，台上台下都在暗中思索这题该怎么解，偶有讨论的都是悄声细语，生怕扰了人思绪。
叶意看得无聊，有点不太适应太过热闹的场景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再抬头看时，又恰好对上二十来米外台上美人正抬眼看过来的视线，双方都微微一愣，叶意是下意识后背一僵，美人妹子则面无异色转身去案台取了笔，蘸墨轻刮。
人们眼睛一亮，聚精会神地盯着妹子，想看她怎么解这题目，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三股浓雾瞬间包围了赛台！
白色盈满视线，而几乎就在下一秒时间，惨叫声起！刀刃与刀刃相接数次，折铁声清脆可闻！
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人们这才都回过神来，倏忽又一股浓烟在人群里爆开，场面顿时失控！
叶意死死抓住岸上石栏杆，眼里进了白雾，难受得眼眶红肿，又怕白雾再进一次眼睛，只好死死闭着。好在叶意本就站在第一排，人们往外涌，受到的波及就比较少一点，运气稍微差一点的，早就下水当了饺子，好在河上有回廊，抓住了石墩还不至于淹死。
眼睛不能用，耳边听的全是慌乱的人声、踩踏声、水声，再远一点，摊子被撞翻，东西零零落落掉一地，很快被人踩碎，摊贩扯住人的衣领叫骂、巡逻的捕头声嘶力竭道众人安静……
颈后忽的附上一只暖手，一股清冷的微香萦绕鼻尖，死死抓住栏杆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有人在他耳侧轻笑一声，声线低沉，“小和尚，你是在这里等我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盈盈江火连天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