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昱*言

56、第五十六章

　　敏柔当然不是突然开窍了。她去过西宫，只不过在半路就被拦住了，守门的宦官很客气：“娘娘，前面是冷宫，里面脏，娘娘还是请回吧。”话都这样说了，敏柔也不好硬闯，再加上白天毕竟人多眼杂，倒不如晚上悄悄出去。只是最近嬴政夜夜宿在她宫里，她想要出去也只能等他疲累至极沉沉睡去才行。敏柔既打定了主意，晚间自然对嬴政百般迎合。
　　是夜，嬴政果然又来了，待嬴政昏昏沉沉睡去后，敏柔小心翼翼的扳开他禁锢着他的手脚，又轻轻推了他两下，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蹑手蹑脚的爬下了床。随意绾上头发，穿上外袍，又罩了件玄色的披风，兜头带上风帽便出了门。赵高那里早有小宦官诓到旁处去了，敏柔带着雪梦一路小心绕开宫中巡视的卫兵，终于到了西宫，敏柔自己进去，留下雪梦在外把风。
　　华宁到了秦宫几日，心中越发的不安。当初她勾结韩郁盗得秦郑两国战事部署，原以为郑国战败韩国便能按照之前所约许她韩家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可这约还没来得及兑现便被秦国查了出来是她兄妹所为。一夜之间，她的母家老老少少几十口统统下狱，她被打入冷宫，连她新婚的女儿诺妍公主也被新婚夫家休了，成了整个郑国的笑柄。华阳原本已经做好了万死的准备，谁知郑王还没杀她，她便被押上了路。一路风餐露宿而来，在到达秦国的那一天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以解脱，谁知却被一路送进了宫里，关在这个似乎叫做西宫的冷宫中。每日有宫人送来饮食，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几日，既不见有人来审她，也不见有人来杀她，她心中越发不安。
　　今夜她才刚刚睡着，便听见门开了，仿佛有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她而来。会是刺客吗？华宁暗想，虽然早已做好了万死的准备，可她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想要看一眼杀死她的人，想要再看一眼这个世界。“是你？！”华宁睁开眼，没见到所谓的刺客，只见到一个女子，一袭黑色斗篷，头上戴着风帽，即使室内昏暗，可借着那女子手边的烛火华宁还是看了出来，是敏柔。
　　敏柔也没想到，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竟然会是华宁夫人。“华宁夫人？！你怎么回到大秦来？”华宁冷笑：“呵，公主，哦不现在该是德诚夫人了，我好歹也是你的庶母，你此番在我面前这般装模作样又有甚意思，有话不如直说了。”敏柔默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华宁见她不语，又冷笑了一声：“怎么，这时候说不出话来了，我记得原先长公主最是能言善辩，怎么如今一个字都说不出了。不如本宫替你说了吧，没错，郑国此番战败，就是我偷了战事部署致使郑国战败，”敏柔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你......为什么......”“为什么？自你出嫁以后，你父王可曾在理会过我们母女一次？你如今嫁了秦王，生了王子，满身荣华一世富贵，可这些本该是属于我的女儿的！”敏柔听她这般把一切都赖在自己头上，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两人正僵持着，外室的灯突然亮了。敏柔惊愕，回头，来人可不正是嬴政。“大王。”敏柔慌忙之间要行礼。嬴政却伸手扶住她，“怎么穿的这么少，夜里凉，仔细着了凉，到时候又要怪寡人不让你见孩子了。”说完转身从赵高手里拿过自己的斗篷披到了敏柔手上。“大王，臣妾......”敏柔心里不由自主的一阵紧张，她只觉得嬴政此时的语气温柔的可怖。
　　嬴政抬头看了看华宁夫人“华宁夫人来了几日了，过得可好，可缺什么？”“哼！秦王挟了本宫来到底想做什么？”“怎么是胁迫呢？寡人此番邀请华宁夫人来就是想感谢华宁夫人，当日若非华宁夫人撮合，敏柔又怎会到寡人身边来。”“秦王殿下言笑了。”嬴政勾唇一笑，低头对敏柔道：“寡人还有些事要交代，你先回去。”“诺。”
　　待敏柔走后，嬴政脸上的笑意瞬间瓦解，满面冰霜。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华宁也禁不住弱了几分气势。“你到底想怎样？！”“寡人想怎样？按大秦律法，通敌叛国当诛全族，华宁夫人觉得寡人想怎样？”“呵。我就知道。”“华宁夫人放心，就算是为了敏柔，寡人也会给华宁夫人一个体面的。”“呵呵，大王对她如此用心，倒真是辜负了我侄儿对她一片情意，改头换面抛家舍业到了秦国。”嬴政听了不但不恼，反而轻笑：“韩宁改名木子林混进了宫中太医院寡人自然知道，只他医术精湛，敏柔又不知他身份，多个人帮寡人护得敏柔周全又有何不可。”
　　敏柔回去后一直惴惴的等嬴政回来，可直到天亮了也不见嬴政的踪影。敏柔坐卧不安，终于挨到了嬴政散朝的时辰，便唤雪梦进来为她整理妆容好去嬴政那里探探口风。可进来的却是个眼生的，道雪梦病了，由她来替几天。敏柔心下明白雪梦必定是因着昨日之事被罚了，也无法，只得叫人又给雪梦送了些伤药去。
　　敏柔一路忐忑的到了嬴政书房，行过礼后嬴政也不开口说话，仍是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奏折。敏柔沉默了半晌，终是鼓起了勇气：“大王，昨夜......”“华宁夫人是你庶母，你去看她也合情理，只你那般深夜相会，确实不当。”“臣妾知错。”“唔。她虽是你庶母，可她毕竟犯了叛国通敌的重罪，而且当年你母后之事郑王也查清了，在郑国之时她便已经被打入冷宫等死了。”“臣妾明白。”“明日午时会有人送她，你在那之前若是想再看她一眼就去吧。”“谢大王。”
　　敏柔回去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在第二天去了西宫。只见华宁夫人正在梳妆，头上梳的是原先在郑宫时惯梳的双刀髻，发间缀满华胜金簪，十分华丽，身上是一袭宝蓝秀牡丹祥云纹的锦缎宫装，一张玉面之上两只水溶溶的媚眼，状如悬胆的的琼鼻，海棠色的樱唇，敏柔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华宁夫人刚刚入宫之时。那时她还年幼，只觉得这个新进攻的庶母长得着实美极了，是与她母亲那种温婉的美大大不同的一种娇媚。加之这个庶母对自己很好，与自己的母亲又亲近，敏柔对她有着很大的好感，只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