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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林真言和宋醒的儿子林听,今年三十有四,未婚。
      十九年前,他爹娘突然对他失去了兴趣,双双背着包袱周游列国去了。
      十八年前,当他终于开始习惯吃烧焦的菜、烧烂的饭和煮糊的面的时候,他捡到一个不知道几个月大的婴儿,瞒着学校偷偷抚养。
      十六年前,林真言宋醒记起了家里还有个呆瓜儿子,回国一看,不由惊叹儿子效率真高。林听解释一万遍也白给,很是无奈。
      十三年前,宁死不承认生活残障9.9级的他,活活把婴儿拉扯大,并且,顺理成章在接下去的三年里换成他被拉扯。
      十二年前,他给儿子弄了个户口,报了个正式的名字叫林简之,意思就是“林听捡了他”,林简之从此踏上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不归路。
      三年前,林简之升入高中,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老男人,遂放弃市里最好的寄宿制学校,读了就近的普通高中,也是林听任教的学校。
      两年前,他给儿子过生日那天,严肃地宣布:下学期你在理三班,而我,是理三班的语文老师。林简之拿过他的盘子,刮掉蛋糕上的一层奶油再递回去,说,嗯。
      故事就从两年前开始的“嗯”开始讲吧。

      林听食不知味的吃完了生日蛋糕,甚至连大爱的奶油被刮走一层都没有发现。林简之拆开了金字塔里挖出来的礼物,是一封信,叹了口气说:“下次少用点缎带,信装在信封里就好。”
      林听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林简之靠过去揉揉他的头,“不就是给我当语文老师吗,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听耷拉着耳朵,“不是这件事啦阿简,你看看那封信就明白了。”
      林简之展开信纸读信:“亲爱的明明:你好。很抱歉打扰你幸福的生活了。我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你也许不会相信,我也不配做你的母亲。我当年狠心抛弃了你,离开去了别的城市,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明明是你的乳名。大概一个月以前,我回到这座城市,偶然看见你从学校里出来,你脖子上有一块菱形的胎记,跟刚出生时一样,所以我偷偷跟着你,看你回了家,有个男人给你开门,我认得就是当年收留你的那个男人,那时他也只是个男孩吧,我以为他会把你交给孤儿院的。我犯了一个长达十六年的大错,也不求你能原谅,但是能否看在亲生的份上,让我见你一面呢?如果愿意,请联系我,电话xxxxx……”
      林听蜷缩在一旁,偷看林简之脸上是什么表情。
      林简之想了想,问:“听叔,当我爹好不好玩?”
      林听瞪大了眼睛,随后又重重点头。
      林简之将信收好,摸摸他的头,“那就继续玩吧。这周末我去见她一面,她背了十六年的思想包袱也该放下了。好了,吃完了去刷牙。”
      林听乖乖去卫生间刷牙,边刷还边哼歌,是五音不全的《我有一头小毛驴》的调调。
      现在正是林简之高一高二之间的那个暑假。
      所谓林简之的生日,是林听给定的。当年林听捡他回来,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地过了大半年,好歹学会了怎么冲奶粉、换尿布等等一些育儿技能,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孩子的生日呢,于是就把爷俩的生日定在了一天。再后来林听硬是说自己是个大人了,不过生日,所以生日就只给林简之一个人庆祝。
      是夜,林听在床上翻翻滚滚,就是睡不着,猛的坐起来还闪到了腰,于是很认命地抱着枕头扶着腰跑到林简之房里,一进门就打了个哆嗦——小伙子气血就是旺啊,空调都和西伯利亚接轨了!
      林简之被一个伏特加味儿的喷嚏惊醒,借着窗外微弱的亮光,就见林听搂个枕头站在床边,满脸的自责,一手还扶着腰。
      “阿简,那个……我睡不着。”
      “又闪到腰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直直的就起来,你的腰伤是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清楚。过来趴着。”林简之揉着眉心从床上下来,开灯,先把空调开高了几度,又去急救箱里拿来红花油,给林听擦油按摩。
      林听头埋在枕头里,不时舒服得哼哼两声,只是心里还是愁肠百结。
      “阿简,”林听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养了你十六年,但总也养不好,小时候老让你生病,害你吃错药。有一次发烧到41度,要不是外婆(顾梦里)及时赶过来你就夭折了。现在还要反过来被你照顾。你又要读书又要照顾我,肯定已经很不耐烦了吧。啊轻点!还有腰伤,冬天犯病最厉害的时候你每天给我上药,我还那么不老实,动不动就又复发,常常大半夜的叫你起来擦药。你长的那么瘦就是我给折腾的。现在亲生母亲找你来了,你要不要……跟她走?”
      林简之手上顿了顿,倒了点油继续按摩,“我走了你能活过暑假么?听叔,你胡思乱想也有个限度好不好,这么些年我解释过多少遍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养你是应该的,是一辈子的事,再说我现在还没开始赚钱呢。你的腰伤是因为那年我从三楼掉下来被你接住,又把外套脱了给我,抱着我跑到医院才落下的。还有,我现在1米75,跟你一样高,你63公斤,我70公斤。”
      “但是……唔,好吧……那你跟她见了面也不许被她拐走,女人的甜言蜜语可是很厉害的。”
      林简之失笑,抬手拧了他的屁股一下。
      “啊呀!别闹!话说你掉下来那次,真是吓死我了。那时候你只有五岁,寒冬腊月里的,早上起来你就不大舒服了,还一个劲儿的说没事,让我安心去上课,对啊,那会儿我才大三呢。碰巧那天我在学校有事,回来晚了,就见你趴在阳台上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望。当时你已经烧糊涂了,看到我在楼下就打开窗户,头重脚轻的就栽下楼了。我下意识的冲过去把你接住,当时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感觉,光顾着把你送到医院看急诊,一量体温40度!别说一路上抱着你还真暖和。退烧针打上了你搂着我不肯松手,我就弯腰站了一宿,也不敢趴着,怕压到你,就用手肘撑着。第二天……”
      “第二天我烧退了,你晕倒了。”林简之没好气的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那不是没跑过那么多路么,缺少锻炼。五岁的你可好玩了,滚圆滚圆的像个白白的肉包子,呵呵……”林听陶醉在肉肉的回忆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林听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面,有一座花园,草坪当中竖着一个巨大的“卡”字,那一长横上挤着无数个小小的林简之,坐着的躺着的趴着的嬉闹着的,还有的对自己招手要抱抱。自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却怎么也爬不到上面,拼了老命跳也够不着。最后自己一着急,奋力一跳,就醒了。
      奋力一跳的那一脚,就踹在林简之小腹上。
      “啊呀!阿简痛不痛?噢哟喂!”林听一下惊醒,猛地转过去,顺理成章就——又把扭了的腰扭得更严重了。
      于是乎暑假第二天的早上,林简之跪在床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给听爹擦红花油。
      林听趴着无所事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阿简……有一件事情,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噢……家里的冰淇淋都吃完了,我去买一点好不好?就买两盒、哦不三盒!”
      “如果你能忍着连续喝三天粥再吃,就去买。”
      “不要这么严肃嘛~夏天就应该吃冰淇淋的呀~我买三盒,给你吃一盒半好了,香草味的~”
      “如果你能连续喝三天粥,就能吃四分之一盒。”
      “呔!作为老爹的威严何在!不发威你还当我是……哎呀我错了……不要掐啊好痛!”
      “饿不饿?我去煮粥,你趴着别动,一会儿给你端过来。”
      “好~有儿子的暑假才是真正的暑假~”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林听始终没能吃到哪怕一口冰淇淋,而林简之的听爹养胃计划则在顺利进行中。
      传说中的周末终于到了,今天是约定好了林简之见生母的日子。
      林听喝着鱼片粥,摇着小手绢,目送儿子出门。然后……
      说好的见面地点是在林家附近的咖啡馆。尽管林简之提早了二十分钟,穿白色T恤的女人桌上,柠檬水只剩下小半杯了。
      等林听乔装打扮赶到咖啡馆对面的巷子拐角躲好的时候,林简之正坐在女人对面,两人已经结束了简短的对话,暂时沉默,女人仔仔细细地看他,似乎要把十六年的份在一天里看完。
      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林简之在母亲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虽然心智比同龄人都成熟,但对于素未谋面的生母总是有天生的向往存在,当然,某种程度上还有陌生和抗拒。
      他就这么静静坐着,视线无意识地斜向窗外,捕捉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不禁扯起嘴角:自家老爹果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他羡慕书里变装刺探的情节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再是慵懒散漫的夏日午后也会被一场来势汹汹的骤雨唬得草草收兵,午间上演的重逢老戏码也唱到了尾声。也对,再不说再见,某林家老爹就要感冒发烧加腰伤复发了。中午出来得急,没带伞,还后知后觉看不见天上越聚越厚的云。
      林简之别过依依不舍的生母,操起咖啡馆的爱心伞直奔小巷口,随着轰隆一声雷天上就开始下猫下狗了。林听手忙脚乱的还想逃呢,身上一暖一把伞从头顶盖过来,然后就被搂着往家跑。
      大雨倾盆,二人穿行在湿透还有些温热的街道,雨和伞和街道都像是别的时空的场景。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林简之才回想,本来打算接老爹回咖啡馆避雨的,但不知为什么,触碰到他后就自然而然想带着他往家跑了。是不愿他跟那个女人见面?怕他腰伤又犯没地方趴?忘了付咖啡钱怕被追帐?果然还是占有欲吗?自己才16岁啊为什么每天都要担着这样一个邪恶又腹黑的心思呢?自己那个蠢货老爹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呢?胡思乱想一番他决定还是早点睡吧。

      转眼间到了八月末,开学了。
      所谓新学期新面貌,林听的胃养得不错,但是腰的情况在八月初就直转急下,多年不用的护腰腰封又重出江湖,林家方圆十里荡漾着红花油和狗皮膏药交织成的梦幻香味,百毒不侵。
      林简之的生母又去了外地,二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偶尔报个平安,女人时不时还会给儿子寄礼物。
      林简之一个人在家慢条斯理的吃早饭,林听今天要开个短会,因此拿着早饭提早出门。
      从家到学校不过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二人通常先一起走十分钟,在一个路口分左右两条路,林简之那条比林听要多走一分钟,因此两人可以岔开时间进校门。毕竟二人的关系是能保密则保密的。
      离早自习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林简之见时间还早,准备收拾一下家里。却看见沙发上,一堆林听翻出来的西装、衬衫、领带下面,埋着他的护腰。
      一分钟后,林简之跨上自行车,希望还能追上他不落东西会死的老爹。
      可惜今天林听觉得时间还富余,走了平时林简之走的那条路,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两人生生就错过了。
      林简之一路找到办公室都不见人影,门也没开,索性就在门口等着。
      几分钟后,林听喘着气就上来了。
      一起上来的还有隔壁办公室的物理老师,也是高二年级组长,何盎。
      林简之走上前给两人问了好,说:“林老师,我昨天下午留下来打扫办公室,捡到了这个,上面有个‘林’字,请问是你的么?”
      林听下意识一摸腰间,才发现走的太急又落下了,就点点头接过去,还像模像样道了声谢。
      何盎不知内情,心里还赞许呢,这孩子真勤劳,来学校那么早不说,还主动帮忙打扫办公室。
      林简之道了别,就下楼去了,家里还一团糟呢,得回去把西装什么的挂起来才行。
      何盎见林简之急匆匆的下楼了,就问:“林老师,这孩子哪个班的啊?”
      林听一听,很是自豪:“我们班的~这学期刚分到理三班。”
      “哟,那敢情好啊,我也教理三。小伙子热心肠,人又勤快,有前途~”
      “嘿嘿,那是~我儿……我二十多年前也这样~”林听一高兴,差点就说漏嘴了。
      “臭美吧你!奔四的人了媳妇还没影呢,别诅咒人小伙子!”
      “切!不跟你扯了,我还要开会。”
      “你们语文组就是麻烦,动不动开早会。哎我钥匙呐?得,我下楼去保卫科拿去……”
      林听很放肆地嘲笑他。
      这何盎比林听小三岁,林听跟别的同事关系一般,唯独与他很合得来。二人是大学校友,算下来相识也有七八年了。何盎刚工作那会儿林听就和他结了对,老带新,以后一直分在一个年级组教学。
      语文组甚至整个年级组都欺负林听,他作为一个新人,敢得罪一众前辈支持林听,很是不简单。之后几年也凭着实力一点一点晋升,如果这次能出色的做一轮年级组长,那就离搬去行政楼又近了一步。
      林听和儿子在学校尽量避免交流,也从不带同事外人到家里做客,因此何盎对林简之并无多少印象。林简之倒是经常听林听说起他,从小就将他视为亦敌亦友不容小觑的神秘人物,现在身在同一所学校,更是暗中收集关于他的各种情报,力求知己知彼。
      新班级成立第一天,相熟的同学纷纷扎成小堆,闲聊暑假的事,还有的忙着抄暑假遗留的作业。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任容容气场十足,夹着点名册和各种文件踩进教室。
      自我介绍、选临时班委课代表、交作业、发教材、开学典礼等等一系列事务完毕,直接就到中饭时间了。午休过后,全体大扫除,然后放学。
      第二天正式开学上课。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然后是英语、化学、生物,最后一节是语文。
      林听在第四节课间吃了林简之准备的小蛋糕,神清气爽拿着语文课本走进理三的教室。
      上课铃响,师生相互问好。
      待同学们坐下,林听先是环顾一周,见到自家儿子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很淡定的看着自己,便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
      “这个学期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背课文和写作文。课文背诵要求我会发给每人一张A4纸,具体对应的内容同学们自己去找,我懒得弄,成果两个月后我来验收。至于作文嘛,这个到时候再布置。我们班语文课代表选出来了吗?”
      林简之举手,“林老师,我是。”
      林听差点被口水呛到。
      “好,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同学们翻开课本到目录,我们先熟悉一下整本书……”
      语文课准时下课,激烈的食堂百米赛跑开赛。
      林简之跟在林听身后去办公室。林听直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才发现林简之的存在。
      “阿简你怎么来了,不去吃饭呀?”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但林听还是尽量把声音压低。
      “林老师不是叫我下课来一趟办公室么?请问有什么吩咐?”
      “哎呀我忘了这是第五节课了!那个……要不然你先去吃饭?”
      “林老师请我?”
      “这样不好吧阿简……”
      “现在去学生食堂只剩菜汤了。”
      “那你拿着我的饭卡去教工……”
      “走不走?”
      “哦……”
      乖乖被牵走。

      三楼教工食堂。
      “阿简你怎么会变成语文课代表的啊?”
      “选的。”
      “阿简你喜欢当语文课代表?”
      “嗯。”
      “阿简你喜欢语文?”
      “嗯。”
      “阿简你喜欢我?”林简之很希望林听问出这个问题,这样他就能回答“喜欢”了,可惜林听问完三个问题后开始专心挑菜里的胡萝卜丝。
      “吃一口胡萝卜就可以多吃半勺冰淇淋。”
      “一勺?”
      “半勺。”
      “那我吃四口~”
      “每口不少于五根。”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啊我错了不要把胡萝卜都堆我碗里!”
      吃完饭林简之依旧跟林听去了办公室,林老师给他提出了身为课代表的几项要求,无非就是督促同学按时完成背诵任务,及时收交作业,反馈班里的学习情况等等,然后各自午休,略过不提。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
      若说林听的教学方式是简单放养、不拘小节,那何盎的教学风格则是春风沐雨,循循善诱。
      第一堂物理课就被上得高潮迭起、精彩绝伦。
      林简之也收集到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同时欣赏何盎在课堂上的收放自如,顺便对比了自家听爹的掌控力有多么磕碜。
      自家老爹不是上课上的不好,而是太啰嗦。虽然语文课光是按书本来上必定索然无味,但他只要提到课外知识就会无限延展开去,大半节课用来闲扯。同学们听得开心,毕竟最终要对付的是高考,不是智力快车,因此结果显而易见。
      这也是别的同事欺负林听的一大原因。
      有了欣赏就有了更大的危机感。林听自己没什么业绩,名义上的徒弟却像施了化肥一样茁壮成长,年年教师节、毕业季,除了几个桃李满天下的老教师,就属他最忙。
      林简之可不希望何盎的职位越升越高以后,挤了自己在听爹心中庇护所的第一顺位,自己现在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实在是拿不出手跟一个社会人去比较。
      放学后也还是老规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两个人出了校门各走不同的路,在某个路口汇合再一起回家。
      林听很懒,但是为了能跟儿子同一时间出校门,从不拖拉工作到放学后。
      林简之在路口等了一会儿,看见林听的身影由远及近。
      只是,身旁多出了一个何盎。
      二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身高差也很萌,是怎么看怎么和谐。
      越来越近了。
      “林老师。”林简之叫住了正要从他面前经过的林听。
      “哟~这不是我的课代表嘛~正好正好,今天还有事情忘了跟你说了,你家住在哪里啊,顺不顺路一起走啊,你是在等人吗?”
      “何老师好。林老师,我还要等我父亲,就不打扰您跟何老师了。”林简之一如既往的淡定。
      “那、那个……小盎子就到这里可以了,那个人应该也不是在跟踪我,我一没仇二没怨的,他明显就是个追高利贷的嘛,倒是不要追的是哪个学生就好了。我还上超市买菜呢。”
      “嗯,那你小心点。我是该走了,媳妇儿该念叨……阿嚏!。”何盎打了个大喷嚏,摸摸头,朝林听讪讪一笑,转身走了。
      “跟踪?”林简之待何盎走远了,才问林听。
      “刚才我也说了嘛,没事的。去超市吧,我想吃酸菜鱼,还想吃苹果。”
      “家里还有半桶冰淇淋,吃完了就不买了。”
      “不要啊,九月份还热着呐……去年是十月初才不吃的!”
      “那是你今年吃的太快了。买的数量是相同的。”
      “虐待!剥夺人权!不孝儿!”
      “回家。”
      “那酸菜鱼……”
      “我不会做。”
      “哪有,明明就是你拿手……我错了阿简……我是不孝爹,我要吃酸菜鱼酸菜鱼酸菜鱼酸菜鱼酸菜鱼酸菜鱼……”

      晚饭很是丰盛。
      主要是合林听的口味。
      其实哪一天林简之不是变着花样给林听做好吃的。放眼整个学校的学生,比林简之还贤良淑德的也只有节假日专心对付听爹的林简之了。
      吃饱喝足,林听又开始为他的终生事业而努力奋斗。
      “阿简……”林听嘴里塞着一块苹果,口齿不清的说。
      “嗯?”林简之在洗碗。
      “从今年过完年开始你就窜了五厘米了,会不会一下长太快了呀?这样是不是对骨骼不好,万一遗传我的腰的毛病怎么办?你喜欢打篮球,这段时间运动的时候要小心啊。”
      林简之已经习惯了,从容不迫的放下洗好的碗,再拿起另一个,“先不说你的腰伤是后天造成的,首先,我是你亲生的吗?”
      “……”林听扁扁嘴,没说话,叉了一块苹果放嘴里。
      “再说了,我是林简之,不是林黛玉。而且就我那点打篮球的时间,还不够出汗的呢。不然回家饭谁来做,衣服谁来洗,卫生谁来搞?”
      林听继续扁嘴,暗自后悔怎么又开了这么个引火烧身的话题。
      “站起来消化消化,早点去洗澡,明天的课还没备好吧?”
      “哦……”林听起身绕着客厅溜达,嘴里也不闲着,继续跟儿子分享他一天胡思乱想的成果。林简之则做着家务,外加化身砖家,出来辟谣传道授业解惑。

      这样的日子大同小异却不乏味,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这是林简之高考后的暑假。
      各种同学会庆祝会铺天盖地轰炸着林家父子俩,理三班散伙饭那是避免不了的。
      林简之为老爹挡酒也是避免不了的。
      问题是,理由呢?
      “这是我呃、我儿子,我养了十八年的,帅、帅吧!呃!”这个世界上确确实实存在一杯啤酒就烂醉如泥的人,此人还半喇着嘴搂着林简之不撒手,逮着机会就凑上去亲一口。
      于是乎林简之找到了挡酒的理由,得来全不费功夫。
      “林老师容易酒精过敏,我好歹做了两年的课代表,接下来的我来喝。”
      众人看林听这架势,赶紧的都说,别喝了先送他去醒醒酒吧,再闹下去真成一家人了。
      于是乎林简之半抱着林听,功成身退。
      “阿简,要抱抱……”
      “阿简,头好晕……”
      “阿简,呕……”
      八点黄金时段,林简之陪着林听在大街上,干呕。
      第二天,林听活蹦乱跳的享受高考后的暑假生活,林简之出门买菜还没回来。
      一声门铃惊得林听是迅速关上拉开一条缝的冰箱门,蹿到沙发坐好假装聚精会神看电视。
      电视放的是《关于普陀鹅耳枥的栽培种植技巧》。
      门铃又响了一遍。
      不对阿简带着钥匙呐,林听想,拖着拖鞋过去开门。
      “林老师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外面人拍着门说。
      何盎?
      林听懵了。
      他来干什么?样子看起来怪怪的。他知道地址?他……还知道些什么?
      “小小小小小小小盎子?你你你你你你你找我有事啊?”
      “林老师,先开个门呗。”
      趁阿简还没回来,速战速决。
      开门。
      扑通一声,何盎一米八七的大块头就栽进来了。
      “小盎子你被人暗算中毒了?”
      何盎好半天才爬起来,“没……就喝了点酒被……被媳妇儿赶出来了……林老师你收留我吧,好不好?”
      “别啊,”林听吃冰淇淋的劲儿都用上了,双手推着何盎死活不让他走过玄关。
      “家……家里藏着什么宝贝呢就不让我进……进去……咱俩认识这都多少年了,我还从来没……没上门做过客呐……”
      林听那点力气还不够撵小鸡的呢,何盎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停!别进来!救命啊!!!”林简之刚上一楼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嘶吼,三下两下就跑上三楼。
      何盎给这么一喊也清醒了不少,只见一个人提着两手塑料袋就冲进门来。
      林简之?
      “……”
      “……”
      “……”
      三人谁也没说话,愣在当场。
      “那个……”
      “我……”
      “其实……”
      三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
      “那那那那那个小盎子是这样的,阿不是那个林简之就住我楼上,对就楼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呢,很巧吧啊哈哈哈……”
      “其实我……”
      “林听是我的人,何老师请自重。”
      现在变成一人呆住,一人沉默,一人淡定。
      “我有点渴我去买瓶水。”沉默过后暂时退场。
      林简之去厨房放下塑料袋,将一些食材拣出来塞冰箱里,开始洗菜切菜。
      “阿简……你……你刚才说……”
      “去书房面壁思过。”
      “哦……”林听其实也不想开口问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当然也不知道他要面壁思什么过,但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和平,他根本没那个思想准备去接受将来未知但足够恐怖的事。
      这和平一路维持到暑假结束。
      之前填志愿时他依然选择了当地的大学。
      开学没几天,林简之申请的出国交换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所以接下来整整一学年,他会在国外度过。
      冷静了一十八年的林简之,要丢盔弃甲跑路了?
      送机的时候林听什么也没说,只是暗地里下决心要在儿子回来之前把一辈子的冰淇淋都吃完。
      其实他才是该跑路的那个啊,林听心里清楚,林简之给他一年时间面壁,回来该用何种身份、何种心境去面对他。

      一年真是苛刻啊……阿简。
      一年怎么吃得下那么多冰淇淋呢。
      一年怎么避免不闪到腰呢。

      一年怎么来控制自己思念成疾,阿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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