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花碗梨

44、决定

　　竹马44
　　开学的日子终于到临。

　　其实对他们高三党而言，上学期无异于假期，反正都是要上课的。

　　陈纪泠发现，从补救班里“逃”出来容易，但是要保住普通班的席位，对他这吊车尾的学生来说实属不易。

　　还有四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高考，学校门口的倒数牌子每天都在翻。班主任也开始各个击破，找那些比较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学生谈话，这其中当然没有陈纪泠。

　　这让他很是挫败。

　　因为连宋方意都去办公室一个来回了，考体校也算是考大学嘛毕竟。宋方意回来后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老师无非就是问问他最近学习状况是否还跟得上什么的。陈纪泠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体特要这么受优待？

　　像他这样的学生，光是努力，老师是看不到的，只有拿出可以瞬间闪瞎老师眼睛的分数，才能让他们关注起来。

　　而陈纪泠做不到，他现在能不被分出普通班就已经万幸了。

　　每周小考不断，隔段时间再来个几校联考，每次考试分数都会被张贴在公告栏，档次分明，看得令人很不舒服，就像是被人扒光了晾在大街上游行。

　　陈纪泠的焦头烂额和宋方意的悠然自得形成鲜明对比。自从宋方意失恋了，那些明着暗着喜欢他的女生纷纷跑过来告白，前赴后继，像是完成什么夙愿一般壮烈。

　　宋方意每次都会很绅士地拒绝，然后把那些情书礼物拿个袋子装好，十分珍惜的样子。

　　“干什么，还缅怀一下？”陈纪泠表示不解。

　　“傻冒，这些都是要拿给晴晴看的，让她嫉妒。”

　　“……”

　　陈纪泠认为他已经失心疯了。他一直以为宋方意是一挺专情的人，他真没料到宋方意会这么快转身投入新的感情中去。

　　每天过着机械般的生活，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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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忙的日子飞速划过，五月底迎来了会师宴，莘莘学子齐聚一堂，在无数届高三都要经过的道路上浩浩荡荡地走过，他们要去赴最后的约。

　　校长在台上激情澎湃地讲了一席话，之后各个班主任又上来说了一通。

　　学生会会长站在镁光灯下，带领全员宣誓：“我们是即将迎来新世纪的共青团员，我们走在同向成功的康庄大道上，我们的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副光景……”

　　冗长的会师宴结束，也不知道大家都有什么感慨，好像是气氛太过浓重庄严，不少多愁善感的女孩子竟然都哭了出来。

　　擦干眼泪，整理一下，再去拍毕业照。

　　在这一天，啰啰嗦嗦的班主任不会再诘难谁谁谁穿得如此花哨，也不会有捣乱的学生故意乱扔烟头。

　　他们穿上长袖校服，在这夏日的炙热下，挥洒无声的汗水。

　　陈纪泠不免也有些感慨。这三年，总算是要结束了。身边的那些熟的不熟的同学，都拥在一起，争着在镜头里留下最美的一瞬。

　　陈纪泠最要好的朋友是宋方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和班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只是跟身边最近的人关系最好，好到已经让人不足以关注细枝末节。

　　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拍照。

　　为什么每一次离别都要拍照留念呢，陈纪泠不解。留念下来的未必就会怀念一辈子，只有印在脑海里的才是最难忘的吧。

　　宋方意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们闹得不可开交，陈纪泠就这么被他丢在了一边。陈纪泠也无所谓，他看着远处的操场，旧得掉漆的教学楼，还有立在广场的布告栏。这是他三年的回忆。

　　风雨兼程，满身泥泞。

　　愿使岁月里的每一个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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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方意拿到毕业照后，痛心疾首，他那天太疯了，结果后来没跟陈纪泠照一张照片，就连陈纪泠后来先回家了他都不知道。

　　“没关系嘛。”陈纪泠拍拍他的肩膀，反正自己也不是上镜的人，他不喜欢拍照的。

　　“妈的这么快老子就要奔向社会了！”宋方意大吼一声。

　　“不是上大学嘛……”

　　“大学就是小社会啊！！”宋方意道，“兄弟们！今晚一块儿去喝酒！不醉不归！”

　　接着引来班上一众人等的赞同声。

　　陈纪泠觉得今天自己是别想早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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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高考两天的日子谐音很吉利，6月7、8号，录取吧。

　　全城高中生集体放假，很多高中都被布置为考场了，血雨腥风的战场就在这里。

　　两天，会决定你这三年是努力了还是荒废了，是的，没有人在意可笑的过程，任何人在功名面前都是这样，分数才是最后的证据。

　　宁孜学好久没见到过陈纪泠了，他只知道这两天高考，却不知道陈纪泠在哪个考点。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去打扰陈纪泠。

　　宁孜学有些懊悔，他怎么就不知道之前问问陈纪泠的志愿呢？不过文理科是不是大学考得不一样啊？他对这一点也不清楚。

　　宁孜学自然是巴不得陈纪泠能和他考同一所大学的，最好就留在本市，逢年过节的也方便见面。

　　陈纪泠可想不到那么多。在考场上，拿到卷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慌了。他没想过高考数学会这么难的。一慌乱，很多简单的东西就从脑袋里不胫而走。

　　数学一向是他的软肋，然而文科里总流传着一句话，得数学者得天下。

　　高考玩的就是心态。尽管之前他做过无数心理工作，知道要镇定，要冷静，可是当置身考场时，他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时间匆匆划过。

　　唯一让陈纪泠欣慰的就是，周围的考生在考完数学之后也都是一脸菜色。

　　既然如此，还怕什么呢。

　　接下来的各科考试，也都惊心动魄地过了。至此，高中三年的生活才算是暂且告一段落。真正的结束还要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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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孜学再次见到陈纪泠还是放暑假的时候。他的会考才结束，又来了一场期末考。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轰轰烈烈地宣泄完，终于迎来暑假。

　　暑假一过，便是高三，更加没有松懈的理由。可想而知，这个暑假，两人又是没有什么机会好好玩玩的了。

　　宁孜学趁着闲暇，借口慰问“革命战友”，来探望陈纪泠。

　　“什么时候知道分数啊？”宁孜学问。

　　“二十几号吧。”陈纪泠说，“明天要去学校填志愿。”

　　在完全不知道分数的情况下填志愿，这是让陈纪泠非常惊恐的事情。

　　“考得怎么样？”宁孜学对高考还一无所知的来着。

　　“不知道。”

　　“阿泠，留下来吧。”宁孜学抱住陈纪泠，将他拖到床沿。

　　“干脆留在本市，你上什么大学，我就跟着你考过去。”

　　“……”陈纪泠没有说话，他心情不是很好，只有他自己知道，大学对他来说很遥远。

　　陈纪泠的心不在焉让宁孜学也无心多说，最近事情很多。最后他很没劲地回去了。

　　待宁孜学走后，陈纪泠反锁上门和窗，拉上窗帘，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细细地看完，轻微地叹息着。

　　他已经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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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纪泠在参考了很多资料后，才动手填志愿。他写的第一志愿是本市一所二本大学，他还没那么大勇气填一本，不是妄自菲薄，是真的不行。后又写了三本院校，还有填了A市的比较好的专科。至于曾经一闪而过的想考某个重点的想法现在更是想都不敢想。

　　填好志愿，暑假就混吃等死了。

　　宁孜学终于在会考和期末考结束后松了口气，他要面临的是高三，于是暑假计划好的什么去这玩啊去那玩的，都成了泡影。

　　陈纪泠倒是无所谓。他对他现在未知的未来还非常迷茫，通知书下来之前他哪儿也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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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等来了分数公布的时候。

　　陈纪泠对自己的分数并不抱有期待，尤其是这些天心情的沉淀，让他愈发觉得自己这次悬了。他没有打电话查分，因为热线实在太拥挤，学校的公用电话亭根本排不上队，排到队了电话也不一定打得进去。

　　然后陈纪泠就继续等啊等，等通知书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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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纪泠在某天打开自家信箱时，被里面一封红色的信封晃瞎了眼。

　　他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陈妈妈可高兴了，她从没见过录取通知书。

　　拆了信封大致看了一下，更是兴奋。

　　“儿子！你考上大学啦！”

　　是的，狗屎运的陈纪泠，以他年年吊车尾的成绩，被一所本地的三本院校录取了。

　　当天，陈妈妈就带着自家儿子下馆子了。

　　妈妈问他要不要叫些朋友，陈纪泠摇摇头，宁孜学他们可都还在补课呢。

　　到了预订好的包间，陈纪泠震惊了，那个坐在包厢里的男人，不就是他那名存实亡的父亲吗？！

　　陈纪泠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妈妈，他不明白这个多年未曾出现的父亲再次出现是什么意思？他可没有忘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可是被毒打了一顿呢！！

　　妈妈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很平静，如水。

　　“来，阿泠，给爸爸看看！”

　　满面油光的顾勇志挤出一堆笑容来，招手将陈纪泠招呼到身边来。

　　妈妈稍稍推搡了陈纪泠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都长这么大了啊……”顾勇志怜爱地摸摸他的手，陈纪泠冷着脸毫不犹豫地缩回手。

　　顾勇志的这双手自他出生起就没有给过他应有的父爱，取而代之的只是不同程度的暴力。

　　“爸爸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爸爸已经改悔了，我还决定要和你妈妈结婚，我们一起组建个幸福的家庭……”

　　顾勇志絮絮地说着，若是放在从前，陈纪泠肯定会欢天喜地地一口一个“爸爸”叫欢了，可是现在他竟然没有一丝兴奋感。

　　席间，陈秀琳和顾勇志像是一对不曾分开的恩爱的夫妻，两人浓情蜜意，羡煞天人。

　　陈纪泠听着那近在耳边甜言蜜语，只觉得一阵恶心。

　　“阿泠这次考得不错吧？”顾勇志问道。

　　陈纪泠轻微地皱皱眉头，他有种感觉，就像是好像是因为自己考上了大学爸爸才认他一样。

　　“F大。”

　　“啊？好像是三本学校啊？”顾勇志的音调几不可闻地提高了。

　　陈秀琳尴尬地笑笑，赶紧把话题扯开。

　　接着顾勇志说着：“秀琳，等我们结婚了，阿泠也得跟着我姓了。”

　　“是呢。不过我觉得名字念起来不顺口了。”

　　“我想好了，叫顾正熙怎么样？正熙，就是正午的太阳。”

　　“好啊，多好的名字——”

　　“妈，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陈纪泠霍得站起来，说着就要离开。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还没跟阿学说我考得怎么样呢，他肯定在找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阿学？”顾勇志狐疑地问。

　　“啊，就是同院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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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纪泠觉得心烦意乱，他死也不会相信顾勇志是真的要和妈妈结婚，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可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妈妈那么幸福的样子，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呢。

　　陈纪泠提前跑回家，当然不是为了找宁孜学，他现在谁也不想理。

　　陈纪泠填志愿的时候已经把那本高考指南全看了一遍，他所挑选的那所三本院校，学费还是相对比较廉价的，竟也要六七千一学期，再加上零零散散的生活费，陈纪泠真是不敢想象。

　　家里经济是举步维艰，要担负起学费实在困难。

　　而且——陈纪泠也确实对学习兴趣缺缺。

　　他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任何人——他不打算上三本，他决定这个暑假过后就动身去A市，在那里找份工作，提前出来挣钱不也挺好的吗。

　　况且，A市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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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过隙，暑假就这么匆匆划过，快要结束了。

　　陈纪泠暑假期间就一直在一家快餐店端端盘子洗洗碗，挣些小钱。他手脚利索，又老实，十分讨老板的喜欢，再加上又是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所以很受照顾。

　　宋方意如愿考上了他所想的那所体校，所以很有闲情逸致，三天两头跑来陈纪泠打工的地方吃饭。令陈纪泠惊讶的是，李晴珏经常一同出没，虽说表情非常不自然，但还是任宋方意摆布，点什么吃什么。

　　陈纪泠偷偷问他，怎么搞定的？宋方意只是笑笑，说：“没搞定呢，她只是被我烦死了同意和我吃饭啊出来玩玩什么的。你不知道，晴晴可矜持了。”

　　……矜持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