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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夜半歌声 ...


  •   子时刚过,夜,在黑黝黝地乌云遮盖下,显得烦闷异常。深沉的夜,漆黑的几乎将世间所有的万物吸纳进去,然后搅碎了,揉烂了再撕咬。你听不见一丝的声响,除了夜的梦呓,或者是风的无尽叹息……

      乌云马上就过来了,一个老者蹒跚地向假山移去,偶尔穿过亭台的廊道,透过亭台的灯光,在他那苍白如槁的脸上投下了一股诡异的暗影,树皮一般褶皱的脸上,一双眼睛在暗夜里来回闪着光。发色灰白,插了支古木簪子,穿了一身通体泛黑的官服,走的近了,偶尔在衣服上有一抹白影闪过。

      此人正是白日里,裴苏彤见过的朱徽,只见他蹒跚着,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在估锿偕铰卸ァ

      等他赶到的时候,只见月色下,裴苏彤已经林立等候多时。

      “裴小公子,您来了!”朱徽苍老谄媚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特别的突兀。裴苏彤看了一眼在夜色愈发显得苍老的朱徽,从小便在小三儿和李巍还有自家的大哥的口中听过这号人物,年轻的时候,铁骨铮铮,便是皇族他这个无名小卒也敢上前斗上一斗,纵是得罪众人也有一股傲立于天地间的凛然正气,而随着岁月的迁移,在官场上沉浮多年的他,已经学会了那最精髓的中庸之道,无为而治之说。很多时候,往往看他都是嬉皮笑脸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谄颜媚世,如若没有看到那眼中一闪即逝的亮光,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那个敢和京都权贵叫板的一迂腐书生。裴苏彤不得不感慨,政治这种东西真心不适合那种不知变通的人,太过刚则易折,想来朱徽是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一切已经为时过晚,他得罪的权贵太多,纵使现在满面堆笑,举止翼翼,满头华发的他,在这个不动的位置上,也不过是混个温饱和安享晚年而已。

      夜风阵阵,裴苏彤和朱徽在黑夜里一高一低的向假山的深处走去,就在转过狭道不远,刚临近石室的时候,忽然间隐隐约约的传来歌声,声音极小,像是随口哼哼,又像被捂住口鼻的低咽,曲调凄婉,再凝神去倾听时,又似一阵风吹过,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在夜里无端的令人脚底板发寒。

      裴苏彤顿了一下,和朱徽对视了一眼,均在纳罕,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唱歌。用手示意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了脚步,循着歌声慢慢靠近。

      那歌声哼着哼着却变成了小小的啜泣声,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些裴苏彤听不懂的语言,想来就是缅苏丽语了。

      尾随其后的朱徽紧张的拭了拭脑门上的冷汗,这种夜半歌声的事情也太过诡异了,特别还是这种细细的,小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听在耳里更是让人打心里发寒。裴苏彤顺着声音穿过石室,在放满刑具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延伸到尽处的小游廊,而那声音则是由那游廊一处紧锁得侧门后传出来的。朱徽吭吭哧哧的抹着汗跟在裴苏彤的身后,这个声音本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你先出去,把相关的钥匙给我!”裴苏彤小声的附在朱徽的耳边说道。

      朱徽紧张地抹了抹汗,心里大急,这更深露重的,别的不说,就是小公子身边一个打手也没有,而里面那一个个经过了今天的那一场喧闹,明显已经全部沦为亡命之徒,看见裴苏彤那是一个个巴不得喝其血噬其肉,哪有安全可言。思索间,一个不留神,拭汗的胳膊一抡,直接撞在了小游廊的侧门上。门板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声音。

      啜泣声戛然而止,一时间整个牢房里昏沉腐败的气息更是浓重,朱徽此刻更是看着裴苏彤,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朱巡司,这般磨磨蹭蹭,莫不是想给里面的人通个气?”裴苏彤眸光暗闪,看着越发畏缩的朱徽不怒反笑,笑的灿然,让人觉得他是笑颜之下,隐隐煞气隐现。使正面对上他的人,心里难免颤颤然。朱徽知道自己闯了祸,便一心想将功赎罪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时间责任心什么的,全然被他抛诸脑后,极快抽起自己腰侧的囊袋,往裴苏彤的方向就是恭敬地一递,自己则是颤颤巍巍,一高一低的,向外跑去。

      ‘啪’的一声,当裴苏彤走进时,牢内的众人刷的一下,全部向他看来,眼底满是嗜血的愤怒。如果说眼睛能够杀人的话,那么裴苏彤必定是千疮百孔,难逃千刀万剐。而这种带着仇恨的眼神,她见得多了,故此她随意地在狱中走着,宛如闲庭散步。左右的牢房均被一条条胳膊粗的松木围着,不出一丈必用横木圈着,把整个监牢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拳头大小的间隙,让牢内的人只能是望而兴叹,出去都难,更何况在这种隐秘而又把守重重的地方。不由的便断了他们那逃脱的心思。此时见裴苏彤进来,一个个如同那得了红眼病嗜血的狼,在他们看来自己如今这般,完全裴苏彤这群人‘高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过错,要不自己此刻还在外面逍遥自在,尊享荣华富贵!

      “你还来干什么?”角落里,一个年轻人恨恨的吼道,却原来是那个招供的年轻人,此刻他一脸的青紫交加,想来是自己‘忘记’放他出去,被同伴教训了吧!

      “没什么!只不过是赶场和诸位谈场交易。”裴苏彤也不气,眯着双眸,晃着自己手中的钥匙说道。

      “还有什么交易好谈的!像你这种说话不算话的无耻小人!”鼻青脸肿的少年愤然道。

      裴苏彤微微挑起眉梢,看着自己的指尖就是一阵沉默。如若组织里的人见了,很是明白这个细微动作背后的意思,均会静等着她对下一个暗杀对象的猎捕。而现在这个少年很明显把她给弄得不耐烦了:“呵!既然你送了我这么一个大礼,我是理当礼尚往来的,小爷我这就放你出来。”裴苏彤阴阴的说道,说道‘礼尚往来’的时候,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杀气弥散开来。

      拿出出门前,放在自己脚上的宝石匕首,想起萧子萱痛失这把匕首时捶胸顿足的表情,不由得勾起了唇角,无意间从那家伙身上倒是得了一个好东西。

      “我这就放你出来!”裴苏彤慢悠悠的说道。接着便低低一笑,向锁着少年的那个牢房走去。而他这一动,同被锁在牢里的人群更是一阵骚动,人们不安的蹭着铁链,就想趁着少年开门的那一瞬间,一哄而上,逃跑开去。

      裴苏彤了然的邪笑了起来。握着手上的钥匙更是紧了紧:“诸位也是莫急莫慌,诸位这番急躁不也是因为想逃跑出去,给家人通个风报个信么!不过我刚刚得到消息,好似上头的那位得到风声,诸位的家眷现在都好好的在皇城脚下做客,这一时半活儿的,你们恐怕是见不上了!”

      “啊……小公子,我们错了,你恕了我们吧!你有什么你就问,我们肯定是知无不言!你就……你就放了我们那可怜的家眷!”一些个中年文官‘蹭’的就站起,一双双目瞪的滚圆,对着裴苏彤就着铁链就是深深的一揖。

      “恕了你们?”裴苏彤低沉地一笑,她轻声说道:“我恕了你,那你们当时有谁想过恕了我家人又有谁恕过那全城的可怜百姓?”要不是自己无意中发现的早,要真等事情一发生,那自家那两位哥哥无论如何都是第一时间被充当炮灰的替罪羊啊!两兵交接,那受伤的,家破人亡的百姓又找谁去宽恕?她森冷地说到这,从筒靴里抓出镶满宝石的匕首。

      “嗖”的一声,匕首出鞘,在晕黄的火光下,在寒森森的百炼精钢上,光彩琉璃。见她突然拿出匕首,想起牢里被抽打的面目全非的国子祭酒大人,众人不禁一声尖叫:“小公子,这个不是你能碰得的!”声音里带着惯性的颤音。

      裴苏彤似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叫唤般,她右手举起匕首,左手手指成勾,在匕首上面轻轻一扣,听到发出一阵清越的低吟之后,站在少年面前,她笑道:“果然不愧是那个家伙都贴身带的宝物,实在是不错!”笑声出时,她右手闪电般的拿起匕首向后一刺,‘卟……’地短剑入肉的声音传来,只是一静,转眼,牢内一些个胆小的就尖声惨叫了起来。而在牢外蹲守的朱徽这时也不安地望向紧闭的小侧门,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端的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裴苏彤抬起小脸,她手中的匕首,正稳稳地刺在少年的胸口上,鲜血成河中,裴苏彤稚嫩的脸上划过一抹冷然,小脸上的笑容,嫣然之极,鬼魅之极,隐隐有了前世的风采。

      ‘哗’地一声,裴苏彤抽出匕首,带动动脉的血如剑一般的喷射出来,有数滴鲜血溅在她那稚嫩的脸上,引得周边的人又是一阵惊恐地尖叫。小手握着匕首,裴苏彤在解决了少年之后,抬首向那尖叫和防备的人群走去。

      人群里的人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这个小孩太恐怖了,就这股狠劲,那是真真什么都敢做的啊!在他们的注视中,裴苏彤从容的站起身,对着众人低声道:“像这种临阵背义之人,死了也不过是污染方寸之地。今日来此是希望大家能够明白!如今你们谋乱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们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你们的那张嘴,为自己的族人、家人谋一个活路。像这种还没折腾就招了的软*蛋,无端就是一个祸害。留着,就是你们诛九族的祸源!如今只有一条路给你们走……”

      “你能有……有什么好路?”一少年含着泪,哆嗦的问道。他想母亲了,他想回家。

      裴苏彤侧着头,望着这些必死无疑却还在兀自茫然四顾的人们,不由地狠了狠心道:“如有人提审,你们尽管咬牙否认,严刑过后,你们就吞服了这个吧!”裴苏彤说着,从自己随身的囊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那是她研制的药剂,可以让人在无声无息中死亡。连仵作也查不出死因,这样的话,顶多只能说是不堪重刑而死,就算想追究也是难如登天。

      人群一下子变得静默,那是一种死的沉寂,刚刚目睹了一场死亡,在联想自己被困在皇城脚下的亲族,一群人不由的是悲从中来。

      错,一步错步步错!满带着哭腔的压抑感铺面而来,仿若那无尽的荒漠,让人死亡的恐慌是如此的近,被命运扼住的咽喉是如此的无奈,出师未捷身先死,直到此时这些看似软弱实则坚强的士人们,从眼底流下了浑浊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面对家人和死亡,显然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谢公子赐药之恩!如我辈族人能够安然生还,死我一人又何足惧哉?”说着对着裴苏彤就是深深地一拜,长托不起!旁边的众人见状,亦是抹了抹泪,拭了拭衣服,聚众到裴苏彤的面前,均无言的深深一揖。便是那少年也是鼓着泪包,咬着唇,趴伏着,对自己一拜。

      裴苏彤闭了闭眼,她慢慢的托起长揖在地的众人,转过身去。定定的道:“不用谢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们!记得守好你们的秘密,那是你们族人唯一的活路!”

      本就不是个心善的,裴苏彤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虚伪。不如转身离去……

      自己本该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好不容易有拥有了温暖,就如同一个乞丐突然间遇到了巨额地财富,你再让他回归自然,重新去当乞丐,这是谁也不愿地。就如同她,宁愿死死的抓住那一丝温暖不放手,也不愿意放手!

      夜色里,那些晦涩不明的歌声仍在响着,也许这是他们的另一种寄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夜半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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