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白隙

1、医院重逢

　　在X市人民医院的某个病房内，躺着一名34岁的男子。男子名叫祁澍，一家科技公司的研发人员，由于遭受严重辐射被转入这间病房治疗。男子十分清瘦，苍白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他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而被子下面掩着的手泛着微微青色，透明的液体不断通过长管输入他的体内。这间病房一共就两名患者，而在他隔壁床的齐淑安静地看着他。两人名字上的默契使得每次护士来查看时都忍不住看着病历单笑。真是一对有缘的人，名字读音相似，长得也挺有夫妻相。齐淑患了白血病，每周的透析同样使她变得清瘦，脸色苍白。当然，这也更衬得她黑亮的眼睛更美丽。齐淑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再遇到祁澍。本来祁澍是一个人住在这间病房的，而齐淑，则住在他的隔壁。但自从齐淑得知隔壁住了祁澍时，便时不时跑过来看望他。祁澍的病房十分大，公司为了照顾他特地给他安排了这家医院最好的病房。尽管就隔道墙，但齐淑身体非常弱，每次过来脸上都掩不住疲惫，每次都只坐十几分钟又不得不返回自己的病房。在祁澍和医生的默许下，齐淑搬来了祁澍的病房。
　　祁澍对于齐淑的频繁探望一直都感觉到莫名其妙，这个女人在大学时冒认是自己的女朋友，在跟她说清楚之后一段时间还总是各种与她“巧遇”。祁澍是一个温柔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因为这些“巧遇”跟齐淑有任何的交涉。他向齐淑的同学打听过她的为人，大家都说她是个内向腼腆的姑娘，不大说话，待人和气。他一直没有想通这样的一个姑娘为什么会一直纠缠着自己。每次错身而过，她都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有浓浓的悲伤。祁澍大学期间出过一段车祸，但他并没有失忆。而齐淑，就是在他康复返校之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当时她从旁边的座位蹭地站起来，迎面一把拽住了端着餐盘的祁澍，看着他泪流不止。她结结巴巴地一边哭一边说“你没有死”的时候，眼泪在溅了汤汁的衬衣上晕开了灰色的水印。而祁澍自然被吓到了，连着跟齐淑一起吃饭的张嫣也吓到了，至少，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齐淑。恢复镇定的祁澍轻轻拂掉了齐淑拽着袖子的手，淡淡一笑问道“同学我们认识吗？”齐淑本来哭得不能自已，听到这句的时候傻掉了。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是......我是你的......”。祁澍之后有一个会议需要参加，所以他等了齐淑一会儿她还没有说出后面的宾语后，他匆忙端着盘子出去，告诉齐淑下次见面再叙。其实不怪齐淑，祁澍并没有说过要让她当自己的女朋友，也没有明确说他们是朋友，他们也不是同学。这些都不是让齐淑难过的，难过的是祁澍不记得她了。
　　之后祁澍又一次在自习室遇到了齐淑，齐淑还是那样对着他结结巴巴。他带她到了教学楼的露天座位区，想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齐淑说她看着祁澍沉下去的，可是赶来的警察却没有从湖中打捞到他的尸体。这一切让祁澍震惊了，自己明明是因为车祸躺在医院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因为救齐淑而沉湖。齐淑对于祁澍怎么活过来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为什么祁澍不认识她了。齐淑结巴了半天，红着脸说“那你还记得我是你女朋友吗？”祁澍对自己的大学生活有很好的规划，但他的规划里并没有女朋友这项。并且，祁澍对于自己在医院期间的所有事情都记得非常清楚，他并没有昏迷，他保持着清醒从住院开始到出院，而齐淑口中的恋爱小事的时间都包括在了他的住院时间内。齐淑因为害羞还有一点点怯懦，说话说得结结巴巴，毫无条理，祁澍已经有点怀疑这个姑娘认错人了。祁澍问齐淑：“你知道我是哪个学院的吗同学？”齐淑怯怯地看着他说：“医学系的。”然后齐淑看到祁澍松了口气，他说：“同学，我就说你认错人了，我是机械学院的祁澍。”齐淑不可置信地望着祁澍：“你不是医学院的何恒？”祁澍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自习室继续复习了。至此，他们的所有对话就结束了。
　　随着大学毕业，祁澍更是跟齐淑没有任何交集。祁澍比齐淑大两届，毕业的时间也不同。毕业后，他进了恒河电子研发部，而齐淑则进了一家外资企业做行政工作。两个人都在X市，X市说大也不大，但两人却再也没见过。两人也没有想到，再次相遇会是在医院。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祁澍已经淡忘了齐淑这个人了。但不知为何，在医院齐淑第一次进他病房时，她怯怯的眼神却让他一下子又想起了过往的事记起了她。
　　齐淑的病查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是早期了，她一直都在积极接受治疗，但医生的意思是她应该活不过明年春天了。齐淑知道的时候一点都不难过，她没有嫁人，父母也在她工作第三年相继去世了，所以她没有什么牵挂，自己赚的钱也能负担起自己的医疗费用。而现在，她跟祁澍住在了一个病房，她已经很开心了。她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她一直都静静地陪着祁澍，偶尔祁澍会跟她说两句，她就认真回答下，其它多余的话就没了。大多数时候她来的时候祁澍是像现在一样睡着的，她也就安静地端详他会儿，目光沿着他长长的睫毛到他直挺的鼻子，再到他青青的胡渣最后绕着他颜色稍暗的唇。记忆中他的嘴巴里一直有股淡淡的薄荷味，他与她讲话时总是有丝丝凉凉的薄荷味钻进她的鼻子，那是她最喜欢的何恒的味道。她一直坚信祁澍就是何恒，一个人的外貌可以变，声音可以变，但他的味道不会变，他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以前每次何恒靠近她时，她都能感受到那股味道，说不出是什么，但就是能感受到。就像现在，医院的消毒药水味道那么浓，她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齐淑又有点累了，她慢慢从靠枕上滑进被子里，睡了过去。她睡着期间医生过来了一次，他告诉祁澍他可以出院了，但是身体已经非常弱了，不能再受到辐射了。而祁澍对医生说让齐淑在自己出院后继续住这间病房，差价由他支付。祁澍对齐淑突然有了好奇心，他非常想知道她到底有怎样的故事。他闭着眼睛的时候，脑子里总是飘着齐淑亮亮的眼睛还有她悲伤的目光。他对齐淑有了一点点好奇，他也对她非常温柔，至少，她对于自己不再是个陌生的人了。这间病房就当做自己对她的感恩。公司同事都有繁忙的工作，偶尔领导会来看望他，但时间也不长，大多数时候是齐淑陪着他的。祁澍的生活非常简单，每天都跟各种机器打交道，而同事之间的感情更像战友，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女朋友，齐淑对于他而言，就像掉落在脸上的一根绒毛，微不足道，偶尔会觉得痒痒的，但不忍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