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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时近深秋,秦王府花园里却依然郁郁葱葱,看着某些原产于番邦的物种,让人难免有据为己有的想法。怪不得世人都爱当官,卧于美人榻上,晒着暖洋洋的日头,吃着美人递过来的去了皮的葡萄,心里的惬意非言语所能形容,多日的辛劳带来的烦恼思绪也消散不少。
      然,毕竟是生于草莽长于山野,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天,我心里愈发的不踏实。关于刺客的后续之事现在还没个结果,我也不打算操心。因为护卫有功,有机会在这美仑美奂的王府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王妃是周南的姨妈,虽然高贵尚不倨傲,否则这里我是一天都不敢待的。
      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布衣罗衫各色百姓让我蓦地亲切。行至一间半破茶楼,里面人满为患,打眼一看,原来是说书的先生说兴正酣,几个大侠正随着他的嘴飞天遁地。两三娃娃听得激动,拿着柳条、扫帚便在地下舞了起来,不慎被打到的客人有的皱眉,有的轻声呵斥。先生说完,掌声雷动,老头拿着钱袋跟大家拱手作别,相约明日,茶楼里的人方陆陆续续地散了。
      “十二少。”京城分堂的柳良,三个月前曾在总舵见过一次。
      “柳副堂主,别来无恙?”招呼他坐下,跟小二再要一壶茶。
      “托十二少的福,属下过得还不错。”他眼神闪躲,面色略微紧张。“十二少,属下是奉严堂主之命接您回堂里,严堂主说,咱们那虽比不上王府,到底是自己的家。”
      “哦?那严堂主还有什么要柳副堂主转告的么?”一开始光顾着在王府里新鲜,现在想想有些事情似乎没有合常理。进京至今,还没见过分堂的人,严凤也没来见我,甚至今天来见我的人都不是她。
      “这……”秋风渐起,柳副堂主抬袖子擦擦额上的冷汗。“十二少,严堂主她还说,您千万别误会,别生气……”
      “嗯?”
      “帮主他……他人家八月二十二,迎娶了十一夫人。”
      ……
      “柳副堂主,”
      “属下在。”
      “麻烦你转告严堂主,就说谢祈恭祝帮主,早生贵子。”
      “十二少!你等等……”

      不想回王府,也不想回分堂,去找和师父曾经住过的客栈,谁承想时过境迁,原址之上已是一间药铺。
      顺着路随便找了家客栈进去,要了间上房。小憩片刻后到大厅吃饭,发现有好多或年轻或年老的书生。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今年是三年一次的科考之年。仔细想想,好像那天秦王和周南说这事来着,只是当时我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美食上,他们都说了什么,我已浑然不记得了。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吃了几天王府的山珍海味,小客栈的招牌菜都不能提起我的胃口。正是晚饭的时候,客人很多,于是就叫小二帮我把饭送到屋里,等饿了再吃,省得白占位子。
      京城的夜市还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曾经和师父缠磨半天就为了多吃点小吃,如今可以自己随便买了,却再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
      转过一条街,是一条小巷,墙角畏缩着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抑或乞丐,几个人正在分食要来的食物。只听一人吃着东西含混不清道:“看不出来,这小门小户的,东西倒都够好,好久都没要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另一人道:“依我看啊,这肯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置外室呢。” “唉,有钱有势就是好,看咱连内室都混不上。”“切,你一个乞丐还想娶媳妇?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多要点吃的吧。”……
      天下的事总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不懂,男人非得要三妻四妾,把女人连偷带抢,心里方能痛快淋漓?老爹十六岁就娶了他的原配夫人,到现今十一夫人进门,一共历经三十一年。在我十九年的生命里,其中有八年都是和师父在一起,而在那有限的居家日子里就欣赏了六次老爹成亲的戏码,如果不是我搅黄了其中的四起,那如今进门的这一位排行就远不止是十一了。老爹当然对我深恶痛绝,但碍于我是他唯一的亲生子,也不能把我如何。我想他肯定一直想再生个儿子,到时跟我断绝关系,他就松心了。无奈,可能他造孽太多,老天都烦了他,尽管也曾有两三女人怀孕,但都小产了,还有一个是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孩子也没保住。不知道这次老爹又娶了个什么样的绝色,上次的十夫人可是把几位嫂子都比下去了。
      正想着,忽听到不远处一片吵嚷声。近了一瞧,不觉来了意趣。这应该就是刚刚那几位丐帮的仁兄所说的人家。大门外悬着两个红红的灯笼,映着红红的喜字。不大的院子里此刻拥挤又热闹,哭喊交加。
      “你给我松手,谁带你来这的?”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气极败坏推搡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后者正哭得不可自抑。“来人,还不快把她给我带回去,都想埃板子吗?”
      两三中老年妇女便上前拽那名女子,那女子一边挣扎一边恨声道:“郑大生,想当初要不是舅舅接济你,你能有今天?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娘现在病得滴水不进,你却在这里娶小老婆,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好你个孽子,竟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人,还不快把她给我带走!”
      院子门口早聚集了一帮看热闹的,一边看戏一边品评。“我还以为这是家里那个呢,原来是闺女,……”“这女子好生泼辣,谁敢娶呀。”“可不是,就是一母大虫嘛。”“有其女必有其母,怪不得这员外要把小妾置在外头。”“咦,我的眼睛怎么这么疼?”“你的嘴上怎么起了个大包?”“我的肚子好疼,呀,闹鬼了吗这是?”“啊,快走,听说这里上个月死了个戏子。”……
      睡到日上三竿,打着呵欠到大厅吃早饭,路遇无数对我摇头晃脑的举子,仿佛我起晚了些,便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大厅人不甚多,有几个客人正在聊天。
      “上月死的那戏子真的显灵了?”
      “可不是吗?听说青面獠牙的,可吓死人了。”
      “那娶亲的那家怎么样了?听说那女子被鬼附了身,连她爹都要打?”
      ……
      “小二哥,您这儿昨天闹鬼了?”我问给我端来饭菜的跑堂。
      “客官,话可不是这么说,咱这可没那不干净的东西。他们说的是隔壁那条街的事,有个大户人家的老爷昨天偷着娶外室来着,可巧被他家里的知道了,原配夫人据说是病得快不行了,他那闺女便来闹。结果哪知道那房子不干净,上个月刚死了个戏子,冤魂不散的出来显灵,听说在那看热闹的有好多都得了怪病,那新娘子都不见了。那老爷病得最是离奇,本来就胖,现在肚子都赶上球了,还疼得厉害,连夜请了不少大夫,都不会治。”
      “可不是么,”又一人搭言,“听说那鬼还说了句什么惩罚负心薄幸之徒,去看病得大夫都害怕会把鬼给惹恼了呢。”
      “依我看,那人也是活该,再怎么样,也不该在发妻病重的时候娶亲。”总算有人说句人话。
      “照我说,就该把那人一刀一刀的剐了,才对得住他那妻女。”
      众人听得背后生寒,都看向说话之人,那人身形单薄,眉目清秀,旁边跟着的小厮也很是文秀,见众人都看他,便轻拉他的衣袖提醒,哪知道那年轻人光顾义愤浑然不觉,尤不解恨地道:“我要是他家女儿,直接把那房子一烧了事,狐狸精、负心汉都一块烧死得了。”
      “兄台此言差矣,”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拍案而起,义正辞严:“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的怎么能轻言长辈的不是,纵然这位员外有些许失德之处,我们做子女的又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这位公子倒是满口仁义道德,要是你娘快死了,你爹却在外头娶小妾,你会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啧啧,也说不定这位公子还会给令尊操办婚礼哪,只是可怜你那老娘,一个人等着咽气,连儿子都去抱新——娘的大腿了,哪记得她这个旧——娘。哼!”
      “你!……”那书生被气得不轻,但又不能口出粗言,坐在他旁边的几个书生便都劝他。
      我忍不住笑出声,骂人者往我这里看来,我冲她竖竖大拇指,这个小女子,倒是个性情中人,还很有趣地以茶代酒遥遥敬我一杯。
      月黑风高夜,我顾不得自己休息,带领一众刚从青楼赎回的女子,来至一道院门前。
      “你是谁?究竟有何居心?”白天在客栈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孟思孟公子,面对夜半来访的我们还是那么的大义凛然。
      “哦,是这样的,据闻公子想替令尊讨几房小,在下被公子的孝心感动,特意连夜替公子寻了几名女子,不知老伯还满意否?”我越过孟思,笑容满面地征询老人家的意见。
      那老夫妻原本在孟思身后不住地哆嗦,闻听此言,都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嘴。
      “你!……你我素不相识,小生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阁下非要如此折辱于我?”孟大孝子青筋骤现。
      “在下一片苦心,孟公子如此说真是令人寒心。老伯,看来你这儿子言不由衷啊!下午还说要给你纳妾呢。”使使眼色,几名女子左拉右拽地往老汉的身上便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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