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夫子青衫湿》抚歌

1、第 1 章

　　“瑾珞，以后晏祢就是你的夫子，可不许顽皮知道吗？”
　　瑾珞抬起稚气的脸，上下打量了一下晏祢，不过是虚长了他几岁而已。
　　记忆中那时的父皇脸色虽不难看，却也称不上多么柔和，或许那几分愠气便是因为这个人吧。年仅7岁的瑾珞已经十分懂得世故，处事也十分老道，他露出孩童般无邪的笑容，得体而恭敬地应道：“儿臣知道了，谢父皇。”
　　不失礼仪之中的客气生疏说尽了帝王家的情薄。
　　“臣晏祢参见大皇子。”
　　父皇身边的少年适时地像瑾珞行礼。瑾珞记得，那时一直臭着张脸的少年有露出一抹当时的自己以为高深莫测的笑容，如今想来，不过是小孩子看见了玩具，一时兴致盎然罢了。
　　那时小小的瑾珞心里想的是，这人笑起来比母妃还要好看。
　　“夫子不必多礼，以后还请夫子授业时能多担待。”
　　皇帝似是感到满意，点点头，发出一声肯定的鼻音。复才开口：“晏卿就好好教导瑾珞吧，朕该回了。”
　　“恭送父皇。”瑾珞闻言，带些忙乱地跪下。
　　他能听见自己异常清亮的声音，好似怕皇帝会听不见一样。皇帝渐渐地走远了，然而他始终没有听见晏祢开口说一句“恭送皇上”。那人只是跪着，自己低着头也能看见那抹青。

　　说是夫子，但授课一事却是等到晏祢束发时才开始的，在此之前，说他是个伴读也不为过，而那时，两人已经平淡如水地共同度过四年。
　　“夫子为什么要做我的夫子呢？”
　　他道是皇命难违。
　　“夫子以后会离开皇宫吗？”
　　他道是谨遵圣谕。
　　“夫子难道不娶妻生子还乡吗？”
　　他道是看皇上意思。

　　夜深了，今夜的晏祢也没有回来。
　　瑾珞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却是睁着，直到婢女传来消息，道是晏夫子正在皇上寝宫里高烧不退，瑾珞胡乱套了衣服便赶去。
　　瑾珞拦住一个太医，急急问道，两道与他父皇一般好看的剑眉也稍稍拧起。
　　太医闻言，暗自向床帐方向看了一眼，尴尬地轻咳一声，只说是老毛病。
　　原来是那个老毛病。瑾珞只是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松开手让太医去拿药。
　　“皇上息怒！”屏风内，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颤颤巍巍地等着皇上发落。
　　“都给朕滚出去！”接着的是皇上的怒喝。父皇今日的火似乎格外大些，瑾珞想着，不紧不慢地向床走去。
　　“儿臣参见父皇。”
　　瑾珞恭敬地跪在地上，皇帝震怒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未得允许，瑾珞只是保持着姿势端端正正跪着，不稍会儿，额上便冒出一层薄汗。
　　他偷偷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苍白着脸，双眼闭着，似乎梦见什么痛苦的事情，秀气的眉毛快拧成麻花了。
　　“起来吧。”
　　皇上的语气有所缓和，脸色却没有好上几分。
　　站起来的瑾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许是因为父皇看向夫子的那充满担忧宠溺的眼，许是因为睡梦中的夫子无意识地紧握住父皇的手。他早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7岁的瑾珞不懂，为什么晏夫子敢给皇上脸色看。哪怕是现在十一岁的瑾珞，也仍会因为父皇恼怒时的铁青面孔而发颤，然而如今的他知道这人——晏祢，就是父皇的逆鳞。
　　这也早已成了，皇宫之中最不是秘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