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乱》柴呐

1、A

　　凡尘之幸与不幸，往往因为金钱而开始，亦往往因为金钱而结束。
　　于是每个人早晨起床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而是想今天要挣多少钱，不过挣多少钱可不是每个人个人能够轻易决定的，自古以来王孙贵族钱就相对来得快，而乡野村民钱就相对来得慢，这跟时代气候、家族背景、人脉关系、学识经历、天时地利关系很大。项金斗出生在穷山沟，没念过几年书，父母都出身贫农，且早早离世，所以虽然他床上功夫不赖，但没啥挣钱的能耐，好在赶上了改革开放“抬头向前看抵头向钱看”的好时候，没啥能耐便成了他最大的能耐，他天天四处捡破烂儿卖钱，这也应了李诗仙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哲言。他虽然身材五短，黑不溜秋，但不怕脏不怕累，腿脚跑得快，便也将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吃吗吗香。
　　金斗的老婆李韵琴海拔挺高，但胸脯不够珠穆朗玛，属“太平公主”型，腰也比不上小蛮，属上下一般粗的水桶型，臀也营养不良不求上进，属干瘪下垂型，当年她能嫁给金斗，也属懒猫碰上瘸耗子型，不然在眼下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人生格言指引下，谁会嫁给他这个要人样没人样要票子没票子的老农？韵琴也出身贫苦，打小炼就了一副好身板，所以无论干地亩活儿还是干家务活儿都是一个顶俩的好手，而且她还是个泼辣的人精，金斗从她眼前一过，就能嗅到一股刺鼻的朝天椒味儿，他自然就得服服贴贴了。
　　晚饭是小葱拌豆腐、花生米、小米粥和棒子面干粮，饭后韵琴坐在炕沿儿上脱了袜子要洗脚，却发现脚下面的盆子是空的，于是就回头冲斜靠在炕头墙上的老公叫：“金斗，快给我倒洗脚水！”
　　金斗刚喝了二两牛栏山二锅头，头脑晕乎乎的，身子懒洋洋的，不肯动弹，便嘟囔道：“洗脚还用我伺候？你以为你是武则天呀。”
　　“男人就像卫生巾，天生就是女性用品，我用用你不行啊？”将臭袜子丢向老公的脸，“你要是不管，你十天别沾我的身儿！”虎视着。
　　金斗眼睛睁开一条缝儿，“你以为你皮肤赛猪油手感赛豆腐呀，一到晚上我就怕你来骚扰我呢！”唇弧拉长、上翘，小样气人。
　　韵琴胸脯起伏了两下，噌地蹿过去揪住老公的衣领，“你昨晚用过我了就卸磨杀驴是不？”竖起男人般结实的手掌狠着唇，“小心我扇你！”
　　“你哪都不好看，就这嘴巴，不大，还挺有肉儿，你这一发狠，血液都往这跑，你现在的唇好艳耶！那唇纹好……性……那个词儿叫性什么来着？”
　　“性你个头！”以指硬硬地直戳老公的脑门儿。
　　“来，亲爱的婆娘，亲一个。”把满嘴酒气的嘴凑过来，“亲你好赖免费，不像找小姐。”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金斗的黑脸上，“你去找小姐？！”带着哭腔，眼泪围着眼圈转，眼睛便变得灵动可爱了。
　　这记耳光把金斗打得眼冒金星，酒力全无，不是说打人不打脸吗？这该死的婆娘！他直起身子挥起拳头就要武斗，韵琴头一次发现和自己皮挨皮肉挨肉睡觉的男人竟还敢如此造次，也恶向胆边生，她爬到炕稍从炕席底下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反身直奔金斗，金斗一看不妙，欲逃，可这么逃了也太没面子了，大老爷们是白叫的吗？那压在女人身上的雄风哪去了？他突然一声怒吼：
　　“住手！”霸气十足，“我不是个随便动手的人，但我动起手来就不是个人！”
　　似乎老公的内功确乎深厚，韵琴手中的利剪竟掉在炕上，她一屁股坐下来，圆圆的珠泪滚落，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你真的去外面找小姐了？”
　　“你别拿刀动枪的，这对我就是小儿科。”变本加厉地牛得跟个山大王似的。
　　“结婚时不是说你只碰我的身子，别的女人再好你都不碰一下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更可爱。
　　“承诺就像一句操你妈，经常说但做不到。”把脸板得跟寒冬腊月似的。
　　韵琴忽地笑了，“死不了的，你哪学的这么多话？”
　　金斗没想到自己一“装逼”会收到如此神奇的效果，暗自高兴，便搂过老婆软语道：“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仙女，我还找什么小姐呀？我是捡了一天破烂儿累了，又喝了点儿酒，不愿动弹，都是我不好，我给你打洗脚水去。”说着就下炕穿鞋。
　　韵琴忙拉住他，娇嗔道：“还是我去吧，人家是什么人物呀？皇上呀！不敢劳人大驾。”
　　金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舌塞进了老婆嘴里，这时正好被在镇里上初三的女儿项凤娇进屋撞见，她张大了嘴巴惊讶道：“你们老夫老妻了还……舌吻，够潮的，不怕把我影响坏了呀！”女儿继承了二人所有的优点，身材高挑，肌肤白细多汁，明眸丽齿，十分惹人疼爱。
　　金斗和韵琴面面相觑，然后岔开话题问起女儿的学习成绩，她所问非所答地太息一声，道：“今天校长说学校风气日下，哎呀，怎么能不下呢？”说着挑帘出去进了西屋。
　　剩下的两人伸了伸舌头，男人轻问： “还想舌吻吗？”
　　女人使劲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去打水洗脚了。
　　就是这样，一家人的生活虽然是小门小户的清淡简单、有吵有闹，倒也甜美滋润、情趣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