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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奋起(上) ...

  •   摇曳的烛焰映衬窗前一抹倩影,朦胧间好似与屋内片片幽黄交相融合。飞琼痴痴凝望着颗颗雨珠于窗棂上绽放花蕊,串串泪无声无息滑落娇容。

      ‘笃笃’声起,回转双眸看向那盏中滴滴红泪,倏的自唇边漾起一缕凄美。是了,只要他好,便是泪尽又如何?只要他好,即使天涯永隔,一世亦无悔无怨。

      移步来至门前,拭去泪,绾起发,婀娜顿变了俊秀。轻轻拉开门,盈盈的将那呆怔门外的湿漉漉的人迎近了屋。递上绢帕斟了茶,轻声开言:“琼儿多谢路大哥不辞辛苦前来赴约,路大哥请坐。”

      雨水顺着鬓发滴下,路明却无动于衷。他深深注视着面前这早已驻于心底的少女,许久才酸涩地问道:“小姐当真决定了?”

      “是。”避开路明灼人目光,静湖一般的飞琼微微扬起臻首凄楚一笑:“这样的决定无论对爹爹还是对。。都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爹爹三番两次设计谋施手段,其目的何在路大哥最是清楚不过。既是如此,琼儿何不遂了爹爹心愿?”

      “可七。。少将军他。。小姐你难道不想。。”

      “琼儿想!”一道泪痕迅速闪逝飞琼眼眸。耳听路明踌躇的话语,她只觉整个心被万千钢刺剜割,绞碎。她紧握手中钗,任凭鲜血于掌心划下那永远的烙印。不管不顾,她只凄切地望着路明哽咽道:“琼儿只想最后再看他一眼,路大哥,你。。能帮琼儿么?”

      沉默无语,心碎无痕。

      半晌,路明抬头朗声道:“小姐有命,路明焉能不从?”看着飞琼雅洁的娇容顷刻间喜泪涟涟,路明自嘲的笑笑,探手入怀自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取出一蓬银针,仔细的将桌上那银光闪闪的护腕钢圈装满默默递给飞琼,转身当先踏出这承载着延嗣飞琼无限甜蜜与无尽悲哀的福升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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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沥沥雨丝仿佛倦怠般渐渐停歇,晚风夹着星星点点的雨珠徐徐而来,驱散了连日的燥热低闷。夜路上闪现几簇明灭跳跃的火光,蒙蒙的照向一排排好似神龙踞野的营房,间或还可听见些许对话。想是已临亥时,兼之雨夜,听来,这对话声倒也显得颇为清晰。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嗣儿,你可知此为何意?嗣儿,爹在问你话!”话至此已渐严厉:“战场上敌我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似你这般魂不守舍,颓丧昏沌,便有千万将士拼死替你冲开生路,你又以何保全性命?若连自身都无法保全,又何来保国!你到底在想什么?”

      “孩儿。。知错了。”有些嗫嚅亦有些愧疚:“爹,六哥是为了孩儿才私自出营,且此次他将辽贼欲大举犯我边关之紧急军情快马上奏朝廷,实为大功。皇上亦有圣谕嘉许,六哥也可算得将功赎罪。爹,您原谅六哥吧。”

      “哼!他有违军律私自出营是为一错;只凭臆测便妄加论断是为二错;身负军职知法犯法是为三错。若非皇上谕旨嘉奖,此三罪定不可恕。如今只对他小惩大戒,你们不得再为他求情!”

      “爹!”

      “好了!爹问你,兵家所言‘兵贵胜不贵久’是何缘故?”

      “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若久之,粮草匮缺,人困马乏,气神懈怠,则必会令敌军乘其弊再图他意。。”

      父子俩似这般的巡营直至夜色浓沉方才结束。眼看重重倦怠慢慢爬上儿子大病初愈的面庞,杨业心亦不忍。他手擎火把再度察视了四周一番,随后疼爱的轻拍拍延嗣慈蔼言道:“夜色已深,今晚你便随爹歇息一宿。这些天你娘为你着实辛苦了不少,明日你可遵圣上的体恤与你娘回府调养,也好让她放心。”见儿子有些愣神,杨业摇摇头轻责道:“怎么?一说回去你便不知南北?爹准你回去可不是让你躲懒,你必须重振精神,不得懈怠。听见了么?”

      “爹!”延嗣忽然抬起晶亮星眸望定父亲轻声却坚定地说:“孩儿不回去!孩儿要随哥哥们上战场灭辽寇,保我家邦,扬我军威!爹,求您成全孩儿!”

      缕缕欣慰犹如潮水的涨涌迅速填满杨业心头。他颔了颔首将延嗣拉至身前,以袍袖擦干紧贴其前额的发丝,又无奈的拭去儿子因感动而不自禁溢出的泪水,父子二人相视而笑,虽无片语只言却洋溢着浓浓温情。

      彼时风微拂,鸟啼咕,仿佛一切皆沉醉于夜的静谧与安详。轻声叙谈中,延嗣陪伴父亲向军房而去,不一刻的工夫便行至平日练枪的小林旁。想着营房已近在眼前,延嗣运掌如风熄灭手中火把,正待先行前去为父亲准备安寝之事,忽听头顶木叶连番簌动,他没来由的打心底升出阵阵凉意。虽说这一月间他因病体未愈不曾习练功夫,然而一场令他几度踏入鬼门关的死厄已将他灼烧镀炼。他紧紧盯着那片小林,丝丝怒焰刹那间自星眸内燃烧。他直起□□的身躯,静静的等待。

      不远处悠游飘来声声哀怨的箫咽,传入延嗣耳畔,顿令他煞白了面色。他狠狠地甩甩头,似乎欲驱走这一点点侵入心底的音魔,然而却是徒劳。他红着眼,咬紧牙关强行控制住颤动不止的身子。

      木叶簌簌,箫音疾疾。延嗣陡觉眼前浮现出无数倩影。白莲、紫荷;巧笑、薄怒;欢颜、凄泪。满目如花娇靥,姹紫嫣红。。当真是小琼么?哈,小琼?小琼!不,生命中将再不会留下那圈圈涟漪,深深印记。缘聚缘散,终不过宿命罢了。

      蓦的,坚定怒愤的声音仿佛夏雷穿破夜空,炸开乌云。

      “尔等魑魅魍魉有胆便现出面目正大光明一战,似这般藏头缩尾,杨延嗣便只唾弃!不屑!”

      风依然柔媚,鸟依然低啼,便是那凄楚箫音亦随着风的轻唱嘎然而止,似乎一切又归于夜的沉寂。

      许久不见任何回应异动,欲愤而一搏的延嗣有些按捺不住。他略沉下了身,将自身内力运于丹田,左手攥握为拳,右手暗暗碰触着腰内一件硬物。想起适才巡营前娘瞒着爹将她家传的软剑交给自己之时的殷殷叮嘱,延嗣便再控制不住燃烧的怒火,‘呛啷’一声拔出了那柄被跳动的火焰映衬出缕缕寒光的‘飞羽俏叶’。

      “嗣儿,不可鲁莽!”喝止声中,杨业按住儿子手上剑低斥道:“爹平日如何教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贻。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为数不知,虚实不详。你如此冲动只会令其借你破绽,乘虚而入!”

      “爹!这等鬼祟宵小。。”延嗣待要争辩却见父亲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他不自禁的垂下头不再吭声。

      “嘿嘿!”突的,一声尖细的诡笑自小林中响起:“杨将军果然当称将杰,这等时候亦稳如泰岳,在下佩服之至!七少将军虽年纪尚轻却也神勇威猛,颇有将军之英伟气概,甚得在下欢心。杨将军何需太过厉严?七少将军,自那日在下与你‘卿卿我我,依依话别’至今也有月余,七少将军伤势可大好了?看这情形七少将军似乎已忘了在下,不过在下却是想七少将军想得紧呢!哈哈!”

      桀桀阴笑于寂静的夜间响起,令人不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延嗣听这林中人出言甚是猥亵,突然记起受袭当晚最后听见的那声阴笑,顿时明白林中人正是假扮小琼毒害自己之人。想起这一月间父母兄长的辛苦担忧、只气得延嗣怒火焚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杨业心知这令人作呕的言语正是欲激起儿子愤恨之心,他侧身上前负手而立,不落痕迹的将延嗣挡在身后。抬眼看看前方林子,他忽然笑笑道:“尊驾既是小儿之友,惫夜潜至军中探望小儿,杨某自当以礼相待。阁下何不移驾就屈现身一见?”

      “好说好说。”那人又是阴笑数声继续道:“在下巴不得一睹杨将军之神威,不过在下此来乃受人之托相送杨将军父子小小礼物,如今既已送抵倒也不便多耽搁,改日闲暇再来求见杨将军威仪。七少将军,接着了!哈哈哈哈!”

      此时林间乍起一片凄厉箫声,顿时惊得夜鸟张皇飞窜。宫徵勃变,林叶摇落,三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不待徵音再转已如鹰隼直扑杨业父子二人。

      这番陡得变生肘腋,饶是再沉稳之人也不免乱了分寸,然而杨业却依旧面带笑容。他不慌不忙转身望着延嗣道:“嗣儿,此‘独具匠心’之礼物想来亦令人家颇费了番心思,依你之见咱们父子当收不当收?”

      延嗣早在被父亲挡于身后之时冷静下来,现听父亲这般相问便收敛眼中愤恨,展露一缕顽色:“爹常教导孩儿‘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既是一片‘好’意,咱们焉可拒人于千里?这礼自然要收的,只是到时若无大礼回谢人家,岂不有失咱们杨家‘待人以德’之敦厚家风?”

      “这个么,”杨业故作思虑了片刻复道:“嗣儿,爹便准你备下重礼回赠。若是不好,你可仔细!”

      “孩儿遵命!”延嗣嘻嘻一笑,转而淡淡扫视着面前三蒙面人道:“各位,请吧!”

      嘎嘎怪笑再起:“好!不见月余。七少将军仍不失那日豪情硬气,当真不负琼儿丫头痴心一片。七少将军,心上人便在眼前,你可莫要枉费这一刻良辰啊。”

      ‘良辰’二字刚出了口,场内便传来一声声缠绵悱恻的箫韵,似是一曲靡丽的‘烛影摇红’。然而由林中人吹来,竟是如此令人销骨摄魂,仿佛无数幽灵飘飘荡荡狂舞于延嗣周身。

      “嗣儿!”眼看儿子被一声‘琼儿’以及那仿佛无数刀刃的箫音激得面色惨白,目光迷离,杨业大喝一声:“此乃失传百年的‘魅影冥音’,稍有不慎便人毁神灭。你若仍执著那孽根逆缘,杨家从此不再有你这等子孙!”

      父亲一声棒和骤然惊醒了迷蒙的延嗣,他全身狠狠一凛,手中‘飞羽’吟着剑啸挥出一丛怒焰迫向已缠住父亲的两个手擒短刀的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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